蓝色情人 5

  “烂毙了。”
  身体的痛楚更助长了久生理的不快。他好想睡觉,想大睡一场把一切都忘了。就像逃避现实似地,久闭上了眼睛。
  小田在晚上八点左右回来。久听到人声后醒来,他全身都是闷汗而且发热。脚步声停在桌前。就像随手一扔似地把一个盒子和菜放在桌上。
  “吃吧!”
  说完,小田就消失在浴室里。盒里只有久的食物没有小田的,看来他是在外面解决了才回来。久一点也不饿,也完全没有食欲。但是他不想让小田认为自己在跟他呕气,所以就打开盒子随便抓了三、四个寿司吃掉。
  从浴室走出来的小田边擦着头发边瞄了寿司盒一眼,接着对久说:
  “到床上来。”
  那是几乎令久全身冰冷的一句话。
  久无视小田的命令闭上眼睛。小田大踏步地来到他的面前,把他抱起走进寝室后丢在床上,久整个人倒卧在床上。
  小田一手压住他的背,一手已经开始在扯他的底裤,然后伸手在他受伤的地方周围抚摸。一想到是不是又要做的久忍不住全身颤抖。……然而小田只是在那部分抹上什么冰凉的东西后就放开久。
  小田下床走出房间后不到几分钟又进来。抬起久的下颚在他嘴里塞入一颗药锭。确定久吃下去后他就把被单拉到肩上,整个床上都被整理得干干净净。
  小田把灯熄了。室内一片黑暗,只听得到小田的蠕动声。他伸手搂住久的胸膛,下巴靠在他的后颈上,还想小田不知道要做什么而全身僵硬的久,却等不到他下一个动作。在还没感到背上温暖的不自然之前,久已经沉入梦乡。
  他考虑过要离开这里,他想逃离这里抛开一切烦人的琐事,但这是无法解决事情的。
  小田没有对久再说什么。就像饲养一只不会叫的宠物般义务性地给予食物,每晚像抱着玩偶似地拥着他入眠,始终无语。
   想到好像在照顾自己般的小田的行为,久发现他对自己好像什么都不期待了。不期待才不说不问。他不需要久的意见,连一起吃饭对小田来说,可能都是没有意义的吧?
  第四天,还以为跟平常一样又要抱着久睡觉的手指,突然焦急地扯着他睡衣上的扣子。
  他脱掉久的上衣抚摸他赤裸的胸膛。在好不容易颜色渐渐褪去的瘀痕上啃吻。久无意抵抗,而小田的动作也绝不粗暴。就像在享受久的味道似地,不停地舔着他的皮肤。
  从颈项、锁骨、浮出肋骨的侧腹、隐藏在茂草中的男性象征,那温柔的动作让久无所适从,还不如像以前那样粗暴完事还来得轻松一点。
  被触摸到敏感部位的身体呻吟似地弹跳一下,久强忍着那股流遍全身的热感,然而已经屹立的分身却是意志所无法控制。小田移动身体伸手到旁边的床头柜,把从条状容器里挤出的液体涂在久的深处,然后抬起他的双腿。
  说不痛是骗人的,但是的确比以前轻松一点。而且,小田还用了保险套,之后也不会有不愉快的感觉。完事后小田无言地抱着久,好像可以听到他的心跳声,原来他就在这么近的地方。就在这对久才发现,发现自己就在离他这么近的地方,同时也感到空虚。
  在抱过久的隔天,小田的心情恶劣到极点。享受过被抱的感觉,到了晚上久也没有先睡地等着小田,他期待着或许会有什么改变。
  小田到将近午夜才回来,久一看到他的脸就不寒而栗。可能是喝醉了的小田眼睛一片混浊,但是眼光却锐利得惊人。
  “你吃饱就去睡,没有人叫你等我。”
  不屑地说完后,小田就关进了浴室。久带着悲惨的心情上床,身边随即有人跟着钻进来。他浑身充满了酒味,炽热的手拉过久的身体后,指头直接伸进他的内裤之中。他的手明确地掌握住久敏感的部位恶意地抚摸。不管久如何压抑自己的声音,身体还是不由自主的颤抖。小田突然把他的身体反转过来。
  “你为什么要有感觉?”
  那充满酒臭和责备的口吻。
  “你不是不愿意被男人抱吗?那为什么要有感觉?就像刚开始一样用力抵抗就好啊!”
  久有点迷惑,他不知道小田话中的含意。难道他期待着自己被拥抱时候的挣扎吗?他是要自己不要对爱抚有所反应?
  “别让我看到你脸上的疑问。”
  小田握住了久的中心。那感觉超越了爱抚而接近暴力,久痛得皱起眉头。
  “别有感觉。不论我做什么都别有感觉。”
  小田浅笑地在久耳边低语。跟小田在一起的时间只有高中时代的半年,和再相遇之后的不到一个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想要了解小田毕竟是不可能的。
  小田偶尔会抱久,就像忍到不能再忍一样,然后隔天必然情绪恶劣地彻底无视久的存在。
  小田厌恶拥抱久的自己。与其事后如此后悔不如不要做,或者把我赶出去不就得了?久在心中嘲讽。要是完事之后,还用那种轻蔑的眼光看着自己还不如不要抱。
  在小田后悔的同时久也一样后悔,但是就跟小田不把久赶出去一样,久也不会主动离开。他们都还在内心深处期待着情况或许会有所转变。
  久并不讨厌跟小田做爱,他用尽全身每一寸细胞装作自己没有感觉。小田在做爱的时候异常温柔,结束了之后又重复同样后悔的表情。
  日子就在这种模式下不断重复,被抱、后悔,又再度被抱。两人就好像忘了什么叫‘说话’这种沟通方式般地沉默下去。
  一成不变的每一天,连左脚的障碍都变成家常便饭。过着不跟任何人交谈生活的久,发现自己好像快忘了怎么说话。电视里已经开始换季,每个频道都在介绍新绿季节有名的游乐圣地。
  久发呆地看着电视的时候,突然听到门口传来开锁的声音,接着是个音调有点高亢的柔软女声。
  “久!”
  穿着蓝色洋装的里沙看到坐在沙发里的久惊叫了一声。
  “久你怎么在这里?你的脚……怎么受伤了?”
  里沙瞪了小田一眼。
  “你不是说久离开了吗?”
  “他是曾经离开过一次,不过因为受伤被炒鱿鱼才暂时回来。”
  “你怎么不早告诉视明知道我好想见他。”
  “我忘了。”
  小田说着没有经过久承诺的谎言。
  “好久不见了啊,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里沙说着才踏出一步就被小田阻止了,他把里沙拥在怀里吻上她困惑的嘴唇,然后半抱半拉地把她带进寝室。他分明是在做给自己看的,还是他的眼里根本没有自己的存在?愤怒、嫉妒、悔恨……还有数不尽怨憎的词汇,到最后完全变成悲伤。
  久觉得自己的鼻子一阵酸楚,他慌忙压住眼角。等到激情的波涛终于远去的时候,久轻抚自己的嘴唇,小田虽抱过久无数次却从来没有吻过他。
  被叫了几声之后久才醒来,在他睡着之后,客厅不知何时只剩一盏小夜灯。
  “你醒了?”
  里沙只穿着一件内衣坐在沙发边缘抱膝凝视着久。
  “我一直好想跟你说话。”
  透过内衣好像可以看到她丰满的胸部,久下意识地移开视线,里沙噗地一声轻笑了。
  “小田呢?”
  “还在睡。”
  久这时才发现撩起长发的里沙好像快要哭出来。
  “……前一阵子和贯说要跟我分手,他说有了一个非常喜欢的人一定要跟我分手。我吓了一跳,因为本来还计划明年要结婚。我在悲伤之后告诉他绝不跟他分手。后来隔天他说昨天都是谎言,那么认真说要分手而让我伤心欲绝的他,居然说是‘说谎’。”
  里沙拉住久的手贴近自己的胸口。
  “之后就算我们在一起或者做爱,和贯都心不在焉,我明明在他身边,却无视我的存在。”
  透明的液体从里沙的眼眶里溢出,滴落到久的手指上。
  “我知道他有了比我更喜欢的人。他是个恶劣的男人。就好像当备胎似地把我留在身边,我不要那种男人,我才不要那种不看我的男人。”
  里沙边哭边笑。
  “后来我不知想过多少次要主动提出分手。但是,今天我下了决心……要甩掉那个男人,我不想再见到那么冷漠的男人。”
  “他对你是真心的……”
  里沙撑起身子轻吻了低语的欠一下,好柔软的唇。
  “我讨厌和贯,但是我喜欢你。我好想跟你聊天,你要是无处可去的话,就到我家来吧!”
  “……我不能去。”
  “你也有喜欢的人吗?”
  面对一言不发的久,里沙只是寂寞的低着头。两人沉默片刻后,里沙突然抬起头来抓住久的领口。
  “把你身上的衬衫和牛仔裤借我。我不想再回到那个房间。”
  看到里沙湿润的眼睛,久把自己身上的衣物除下。里沙轻巧地把尺寸大自己许多的衣服穿上,整理好头发后站起来。
  “我好像解脱了。”
  然后像突然想到什么似地笑了。
  “我把衣服放在床上,和贯醒了之后一定会吓一跳,因为身边只剩下空壳啊!”
  把一切都断得干干净净的女人在夜半离去,把小田舍弃后离去。小田真是白痴.久打心里这么想。甩了那么好的女人,小田是个大白痴。
  从背脊窜起的寒冷让久浑身颤抖了一下,他的手指为了找寻温暖的遮蔽物在附近探索却什么也找不到。
  感觉眼睑有点发亮,久缓缓睁开眼睛。原本只有一盏夜灯的客厅整个明亮起来,他转头看着墙上的钟指着午夜两点。长时间在沙发上睡觉的关系,身体的关节开始酸痛起来,久坐起身来伸懒腰的时候,不经意与小田的视线碰触。
  只穿着浴袍的小田站在客厅中间瞪着久。跟久视线一相遇后就露骨地移开。他看看浴室,又走到门口就呆站在原地,到现在他才终于发现女友已经回去的事实。只留下衣服离去的恋人。
  小田走到沙发前俯视着只穿着一件内裤的久。他的眼神充满疲倦。
  “你的衣服呢?”
  “……被借走了。”
  简单的对话。小田抖了下肩膀从鼻子里笑出来。
  “没用的垃圾。”
  满是轻视的语气。小田伸出右脚轻踢了久的肩膀一下。当久陷进沙发后他又继续踢了胸口和腹部,最后停留在久的腿间。以为他是不是要踩死自己的久不禁倒抽一口气。
  小田的脚跟缓慢左右移动,久敏感的尖端由于柔软脚底的刺激而变得坚硬灼热起来。
  小田不可能没有发现。‘悲哀’两个字在久的心里响起。小田过践踏着久的腿间边用单手遮住了脸,就仿佛在哭泣似的。
  里沙是在半夜离开。之后的小田坐在久对面的沙发上,眼睛一眨也不眨地迎接了新的清晨。他虽然凝视着一点,但是眼神里没有久的形迹,他无眠地到医院去上班。
  到了中午门口的电铃突然响了,不管久如何漠视还是一直执拗地响着。响了十声左右终于停了,但是敲门声和人声却随之冲进久的耳里。
  “田所先生。”
  一个声音低沉的男人在门口喊着。知道久在这里的应该只有小田和里沙啊!
  “请问田所先生在不在?”
  久拖着石膏脚走到门口开门一看,是个高大的壮汉站在那里。一个有着柔和笑脸的大胡子男人,久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明明是最近的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我还以为你不在家呢,小田叫我来带你到医院去,麻烦你准备一下。”
  久还是想不起来,正想道歉的时候突然闻到他身上药水的味道。自己发生车祸的时候好像就是眼前这个医师负责诊断的。
  “你还有其他事要办吗?”
  看到凝视着自己的睑不动的久,男人疑惑地问道。久慢慢摇了摇头。
  这个跟小田同期,同样是外科整形医生的男人姓佐藤。
  “难得的假日我本来在家里睡觉,却被那个家伙一通电话叫起来。反正我还欠他人情。”
  停在公寓前路上的大型吉普就是佐藤的车。因为车体太高,必须要有人帮忙才坐得上去。佐藤坐在对于他高大的身躯来说,有点嫌窄的驾驶座上跟一旁的久聊天。
  “听说你是他高中同学?他在高中时候是怎么样的人?是不是跟现在一样是个认真又不知变通的石头?”
  听他说得这么难听,久不禁笑了。
  “差不多……”
  “他有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糗事?有的话就可以拿来勒索他。那家伙绝不会有什么把柄落在别人手上,倒是我被他抓了一大堆。”
  “……我不记得了。”
  佐藤瞄了久有点脏的石膏腿一眼。
  “你不是到医院来回诊过好几次吗?要记得常做复健运动。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小田没有说什么吗?”
  “复健运动……?”
  佐藤讶异地歪着头。
  “等骨头接起来之后,要让上了石膏的腿增加重量练习走路,要不然肌肉会萎缩。奇怪,我刚开始诊疗的时候明明预定三、四个礼拜就可以拆石膏了,可是现在已经过了一个月啊。你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别说诊察了,小田只偶尔触诊他的左大腿和脚尖而且,根本就没带他到医院复诊过。等石膏腿碰到地面也已经不痛了之后,久就不再拄着拐杖走路,小田即使看到也没说什么。
  “没事就好。不过太好了,你终于可以正常走路。”
  久不明白佐藤在说什么。
  “拿掉石膏的脚一定很臭。你等着看好了,就跟一个月没洗澡一样。上次有个女孩子拆掉石膏之后,被自己的一只脚给熏晕了。”
  “不会吧?”
  “真的。”
  这时久才知道,原来自己是为了要拆石膏才被带到医院。
  到整形外科之前经过其他诊疗科的门口,一个等待的患者都没有。
  “大部分的门诊几乎都在中午之前结束。”
  知道久好奇的佐藤在一旁解说。整形外科的诊间也没有半个人,久打开佐藤所告诉他的第1诊疗室的门,连窗子也没有的白色小房间里,只有小田一个人坐在灰色的椅子上。穿着白衣的小田面无表情地看着左顾右盼过来的久。
  “今天要拆石膏,请你到隔壁的处理室。”
  小田起身打开右手边一道跟墙壁同色的白门,指着狭窄房间里两张床其中的一张。久坐上去,他的石膏腿下垫了一片塑胶膜,裤管被卷起来。
  小田独练地拿着电锯把石膏切开,不消几分钟就啪地一声开了。
  “站起来。”
  久依言站起。
  “会不会痛?”
  “不会……”
  “那就没有问题。”
  小田自言自语似地说。
  “拆完石膏之后的初期别长时间走路,虽然不痛还是会对伤处造成负担。如果必要的时候最好带上护膝,走一段时间就要休息一下……”
  小田专业地解说到一半突然想到什么似地闭嘴。
  “钥匙。”
  在好长一段沉默后他这么说,然后伸出右手到久面前。
  “我房间的备钥,你有带在身上吧?”
  久从长裤口袋里拿出钥匙交给小田,小田则是塞了一堆钞票在他手上。
  “你喜欢去哪里就去哪里吧。”
  小田僵硬的表情这才稍微舒缓下来,他叹息似地说:
  “祝你健康。”
  久捏着回乡旅费在安静的医院走廊上慢慢走着,他的脚正如小田所说可以行走自如。
  离开医院的他来到了中心,专心一意地在狭窄的道路上走着。
  令人眩目的天空没有一片云朵,覆盖着淡淡的蓝色。路旁的行道树几乎全部换上了黄绿色的夏装。擦肩而过的人大多身着短袖,穿着水手服的少女骑着单车像风似地从久身边扫过。
  小田已经完全释放了久。久在心里问着自己这样就好了吗?如果小田不这么做的活,自己也找不到离去的时机,一切只会回到从前。
  小田曾经说过在一起的话或许可以轻松一点,但是实际上如何?跟自己在一起的小田总是满脸紧绷的表情。他说过久是自由的,久的确是自由,自由到连自己都没有发现的程度。
  在朝着南边继续走的时候,不知何时已经走出了市中心,他虽然觉得脚有点累了,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要到哪里去?浮现在他脑海里的只有葛川的老家。沿着这里的道路走下去的话,不论哪个公车站都有往葛川的班次。
  走过了一个又一个之后,久下意识地来到跟小田相遇的那个公车站。往葛川 班次不多,一个小时只有一班。
  久看着上面的车次表想到从医院出来不知道多久了,然后远远就看到公车开过来。那是往葛川的公车。
  停在站旁的公车看到久无意搭乘,就自顾自地开走。久苦笑地坐在长椅上,双腿总算可以休息一下了。温暖的风掠过耳际,久就像被邀请似地转过头,看到通往公寓的坡道,以及两旁已不再繁花盛开,只剩下绿叶的樱树。
  他忽然觉得手上的万元大钞好重。又重又辛苦。早知道这样的话,就应该什么都不给的把自己丢出来才对啊,这么一来他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没有选择的余地……久的眼光被对面道路尽头的霓虹灯给吸引住了。那是他以前常去,明明吵得要死却莫名能安心的地方。他穿过马路,就像被吸引似地慢慢走进店里。
  什么都不想地打,珠子也一颗一颀连珠炮似地飞出来。霹哩啪啦的珠子响声和大满贯的电子音,让久开始焦急起来。他越是焦急运气就越好,店员经过久的身边时,还把几个装珠子的空盘子放在他的脚边。直到一个小时之后他才开始输。
  久呆望着附近在日落后变得模糊的景色,他避开了公寓前,走到隔壁建设公司的停车场前坐下。他虽然可以到房间门口去等,但是里面不好进去,小田的房间还是一片漆黑。
  他用了仅剩的一千块买了三包烟和打火机,现在口袋里只剩几枚百元硬币。他本来打算慢慢抽,没想到因为无事可做,所以抽的速度越来越快,不消多久就抽掉2包。
  他把最后一包放进上衣口袋时,手指碰到什么东西,拿出来看是颗珠子。
  他睁大眼睛追寻着来往的车辆,看到好像是小田的车经过就迅速站起来。那辆熟悉的车消失在地下停车场后没多久,小田房里的灯就亮了。
  他是没发现自己还是故法装作没看到……?久宁愿相信是因为天色变暗的关系他才没看见自己。
  他脱力地慢慢坐在地上,追上去,然后按他家的门铃?那又能怎么样?自己没有必要再拾起小田想要丢弃的东西啊,余情未了也该有个限度。他告诉自己要后悔的话就恨自己抽太多烟了吧!
  “对,我是害怕。”
  他知道自己胆小,也咒骂为什么不敢主动出击。旁边走过一个有着一双美腿的女人怪异地看着久,可能以为他是夜半的醉汉吧?
  不知坐了多久,实然感觉到一双手抚摸着自己的头。久猛地抬头,眼前是令他失望的女人的手指。鲜艳的口红加上浓妆,还有茶色的发。鲜红色的外套下是一件领口大开的黑色洋装。
  “怎么了?”
  就像跟只流浪狗说话似地女人温柔地问。
  “恩。”
  “你不舒服吗?从刚才就一直坐在这里。”
  “没什么。”
  “我家就在前面的公寓,我一直在窗口看着你。”
  女人的手指轻抚上久的脸颊。
  “你没有地方去吗?”
  久点点头,女人来回温柔地抚摸他的脸颊。
  “要不要到我家来?”
  他想到已经分手了那个女人说的话。“喜欢照顾人的女人满地都是”。的确没错。以前的恋人、里沙、还有眼前这个女人都是……
  久握住女人的手轻轻点头。什么都无所谓了,他只要有一块浮木可攀就好。
  女人的手指突然强硬地被拉开,尖叫声在久耳边响起。
  “你干什么!”
  女人被推到一边,久则被拖着往前走。走上楼梯,直到被推进电梯里去后,久才发现好像如梦初醒。小田没有放开久的手,愤怒似地恶狠狠瞪着他一句话也不说。即使送进房间,他连脱鞋的时间都不给久地拖他进去。
  “你还是带他回来了。”
  佐藤在客厅里,笔记型电脑和杂志散乱地堆在桌上。
  “我就知道他一直在等你.我早就叫他快去接你,他又坚持说绝对不是。”
  小田把久一把推进客厅,佐藤这才发现两人异样的气氛。
  “你能不能出去?”
  小田静静地对佐藤说。
  “怎、怎么回事?”
  “别问那么多了。你自己到外面去打发时间。”
  被骂了之后,佐藤瞄了久一眼乖乖走出房间。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佐藤关门的声音,小田就抬手给了久一巴掌。
  久头晕目眩地跌坐在地上缩起身体抱着头,然而小田没有再继续攻击。等了半天也不见反应,久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看到小田脸色苍白地俯视着自己然后慢慢跪下来。
  “是我不好。”
  他低语似地道歉。
  “求求你到一个我看不到的地方好不好?我就不会管你想要做什么。拜托你……不要故意做给我看。”
  久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但却发不出声音。我不是故意做给你看……他连藉口都说不成形。
  “我……没有……钱……”
  挤了半天出来的居然是这么悲惨的话。
  “所以回不去。”
  小田啼笑皆非地凝视着他。
  “你说什么鬼话?我不是给你将近十万块吗?够你来回葛川二十次以上啊?”
  “没有了。”
  小田沮丧地低下头。
  “我的钱包里只剩不到三千块,这种时间也提不出钱来。”
  说到这里面人都沉默了下来。小田想要整理眼前混乱的状况,而久则是凝视着小田。小田抬起头来,伸手触摸离自己最近的久的腿。他的手指像生病一样微微颤抖。
  “我很怕。”
  小田凝视着久的眼睛说:
  “你知道我的意思吗?”
  看到久摇头,小田苦笑了。他颤抖的手指从久的腿移到膝盖、大腿,然后停在他的腰间拉过他的身体。小田的眼神就像个被斥责的孩子一样。
  “我不敢相信你,因为你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离开。你到底把我当作什么?我觉得自己越是专心……越是对你好,就越像傻瓜一样。”
  小田轻抚久被打肿的脸。
  “为什么是你?为什么偏要是你?为什么我的眼里只有你?你只不过是个懒得工作的米虫,任性散漫,连什么叫一个‘成熟的人’的意思都不知道的傻瓜而已啊!”
  小田扭曲着嘴角笑了,那充满了自虐的意味。
  “告诉我,要怎样才能留住你?钱、还是女人?”
  根本不可能有肯定的答案。久想了一下,诚实地说出来。
  “小田和贯。”
  小田没有发现那是问题的答案,还以为久在叫自己的名字。久觉得焦躁起来。
  “这你还不知道吗?他好想逼问小田。我回来了,回到你的身边……你连这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吗?”四周静得只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声和时钟的走动声。好漫长的沉默。
  “我再也不逃了。”
  久低着头,像独白似地说。
  “你骗我。”
  小田从喉咙里痛苦地呻吟。
  “我没有骗你。”
  “我不是说了我无法相信你吗?你叫我怎么相信你?”
  小田的骂声震动着久的耳膜。两人就像时间停止似地纹风不动,只听着彼此的呼吸声。
  久慢慢拿起小田放在自己腰间的手,眼前的手措细长而形状优美,他握住后轻吻指尖,两边手各吻一次。当他发觉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不由得放开了小田的手。
  小田保持沉默像石头一样不动。他颤抖的左手慢慢摸着久的头,然后滑到他的背上搂住他的腰,拉近自己怀中之后两人的胸膛贴在一起。
  小田的右手抬起久的下颚吻住他的唇。他们虽然已经不只一次有过肉体接触,却从来没有接吻过。对于某些部分异常坚持的小田。两人轻颤着接吻。都不是第一次了,也都不是孩子了,却不由自主流下心痛的泪水。
  终于送回来的棉被小田收到橱柜里去。
  “不需要了吧。”
  他看着久的眼睛有点腼腆地说。每天都抱在一起睡,还准备两床棉被的话就太造作了。
  当久在被窝里享受着温暧的体温快睡着时,突然被小田翻过来,被几乎让人呼吸困难的深吻给吵醒。好不容易才松口的小田轻抚着久的预项说:
  “我在想用颈链把你栓起来让你哪里也不能去,不过却不能这么做。”
  他又抱住久吻他的颈项。小田是个傻瓜,迷恋上自己后一个人发着神经。不过……久也没有立场说别人,因为自己也一样啊!
  “你好像很高兴?”
  小田微笑地回答:
  “我终于得到一直想要的东西啊!”
  虽然看不见未来,或许也不是永远,但是只要有现在就好。只要现在两人在一起就什么都好。
  “佐藤在大学里组了一支棒球队,下个星期天要比赛但是人手不够叫我去帮忙。”
  小田想到似地在久耳边低语。
  “哦…… ”
  “他已经找过我几次了总是被我拒绝。谁叫我从高中到现在就没再碰过球了。”
  久找到小田细长的手指紧紧握住。
  “也就是说小田和贯要正式在公司球队出道罗?”
  “没错,我要正式出道了。”
  小田高兴地笑着说。下一个假日小田将在大学的操场投球,把从前的梦和现实一并抛弃。
  “你也要来。 ”
  “我……不会打棒球耶。”
  “只要来加油就好。”
  “我是个外行人去了只会扫兴,你带其他人去好了啦。像护士她们。”
  小田皱起眉头。
  “不太可能吧!我现在在医院的风评不太好,因为上次把佐藤赶出去。”
  那是他们第一次接吻那一晚,然后就直接上床做爱。因为太热衷于情事就把佐藤给忘了。
  连钱包也没带的佐藤不能回家,就这样一路走回医院,然后隔天看到因睡眠不足而哈欠连天地来上班的小田,就把他结结实实地臭骂一顿。
  在佐藤疾言厉色的逼问下,不小心说出是跟恋人在一起的小田,还被“响了那么多声的扣机都没听到,你的持久力还真惊人啊”地嘲讽了一顿。
  “我现在在医院有头号大色鬼之称……连护士都对我敬而远之……”
  久忍不住噗地笑了出来。等到笑到他满意之后,转过头来却看到小田不悦的眼神。
  “我不在乎你被称为大色鬼哦!”
  听到久这么说,小田才眨眨眼睛给了他一个承诺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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