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戏烈红妆 第三十六章

  在他怀里的沈蓉清吐出一口浊气。她身子还疼,嗓子干哑得紧,昨日遭受的屈辱历历在目,绝望的感觉依旧清楚,本来打定主意不回应他,把自己的思绪锁死在这具残破的躯壳里,却因为他几句话中掩饰不住的惧意而服软心疼。
  她身上的伤有多重,他的恐惧就有多深,可这不是伤害她的理由。
  「最艰难的时候都挺过来了,我怎么会寻死?可我太高估自己了,以为自己有本事救人,却差点赔上我这条命,看到你来救我,我真的好开心好开心。」她笑了笑,嘴角
  有些疼。「却没想到我等来的男人,一心心念念的男人、想过一辈子的男人,差点把我玩死在这张床上,就只是为了惩治我。」
  陆长兴抱着她的手一紧,脸色沈了下来。
  昨天失去理智伤了她,一早起来他就后悔了,可是见她投水的余愠未消,他也烦了一个早上,没想到她是为了救人。
  是他后来救起,然后扔给骆雨照顾的小伙子吗?
  知道自己误会了她,还虐了她一身伤,陆长兴恨不得给自己几刀子。
  身体的创口会好,心上那道疤呢?她本已千疮百孔,而誓言做她避风港的人,又反噬了她一口,吞掉她唯一的那道光。
  他真是畜生。
  沈蓉清不知道身后的他思绪百转千回,早就把自己咒骂了千百遍,低头看着自个儿
  手腕上的伤,淡淡地说了句:「你居然拿这方法来惩治我……连你也瞧不起我吗?」
  「不!」陆长兴立马否认,心疼得要死,像有人拿着带刺的藤蔓紧紧地綑了他一圈。
  「我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我只是……我只是不想失去你,看你投河,我整个人都疯了。蓉清,我不能没有你,我会疯的,我会疯的!」
  「我知道,当你托我上岸,我回头瞧不见你,以为你力尽落水时,我也以为我失去你了,要不是路雨阻止我,我真的要跟你去了。」沈蓉清回想起当时绝望的感觉,居然比他加诸在她身上的还要强烈。
  「我也怕失去你,怎么会想着离开你呢?」
  「蓉清……对不起……」陆长兴埋首在她颈边,紧紧地抱着她,又怕勒疼她,一下松、一下紧的,慌得不知如何是好。「我是气极了才这样,寻常不会的,你在我身边这么久,肯定知道,下次不会了——不对,是没有下回了!」
  「随便你怎么发誓。」沈蓉清忿忿地说。「真有下回,说不定真的被你玩死了!」
  都不晓得她是怎么撑过来的,原本没有寻死的念头,在他的肆虐逼迫下,都想自行了断了,谁能接受前一刻还处处呵疼的枕边人,一下子变成从深渊爬出来的恶鬼,不听任何解释,只知道伤害她?
  「不会的!你别胡说,别讲什么死不死的。」光用说的也让他心惊胆颤。陆长兴小心翼翼地抚上她的肚皮。
  「以后我们一家三口要好好的,指不定还有四口、五口。蓉清,你说我们生几个好?跟你手足一样的数吗?」
  「等等,什么一家三口?」沈蓉清动了一下,疼得她直吸气。
  「你小心,悠着点来,别说你现在病了,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呢。」陆长兴现在可以放胆高兴了,把她的手举到唇边,在她腕上心疼一吻。
  「我们要当爹娘了。」
  「真的?」沈蓉清掩不住开心,笑了起来,随后又阴沈了下去。
  「昨天我淋雨又落水,你还在我身上逞兽欲,孩子会有事吗?」
  「咳——」什么逞兽欲?陆长兴难得脸红了。「大夫说好好调理,半个月就好,这半个月可得委屈你多躺床了,我们也得在河间多留一阵子。」
  「那就好,希望这孩子平平安安,人生没我们俩这么波折。」她抚上肚子,却发现他两手稳稳地贴在那儿,没留个缝给她,索性就放他的掌上了。
  「有我们俩撑着,怎么会呢?」陆长兴在她颊边落下一吻,看到她脸侧的指痕,部想把自己剁了。「蓉清,你不气了吧?」
  「气,当然气!你以为这么容易就消了吗?想想你昨天都干了什么好事?」沈蓉清使劲地捏了他的手背一把,听到他浓重的呼息声,才觉得解气些。
  「我错了,宝贝儿,你要我怎么做才会消气?你说,我一定办到!」陆长兴恨不得倾尽所有来换回她的信任,要他掏心掏肺都可以。
  「这话可是你说的?」沈蓉清敛下双眼,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我要求不多,你躺下让我来一次就行。」
  「什么叫我躺下让你来一次?」陆长兴背脊开始发凉。
  「你昨天怎么来,我就怎么来,一人一次很公平,只是你这么大一个我难翻身,到时候就请漕运使大人自个儿转了。」
  「你不是认真的吧?」听她轻哼两声,他额上都冒冷汗了。「你要来?你有东西来吗?」
  「这就不劳大人费心了。」沈蓉清在他面前伸出两指。「小归小,还是能用的。」
  「一定得这样吗?冤冤相报何时了,你就当为孩子积德,别做这种阴损的事了。」陆长兴软言相劝。说起来他也是个记吃不记打的家伙,都忘了她一旦步上绝境,做出来的事都是惊天动地的。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想让她疼,让她长记性?他是不是该疼一下?「你说只要我乖乖的,我要摘星星摘月亮,你都给我取下来,可我不想摘星星摘月亮,我只想摘你,你说出口的话到底作不作数?」
  「这……不如等你病好了,胎位稳了,我们再来说好吗?这事不及旁人,我们很好商量的。」这辈子头一回用上缓兵之计。陆长兴呀陆长兴,你真栽到她手上了。
  梢公河段属于支线,河道上行走的船只没有漕河主干上的多,每日停靠在河间分舵的漕船最多不过百来艘,多是运货,少运人,不过今天却有一班船是专门载人过来,而且一船都是官。
  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兵部武选清吏司员外郎、工部营缮清吏司员外郎、翰林院侍讲,一字排开,县老爷吓得差点爬过来。
  陆长兴也接到消息,笑着放下卷宗,迎了出来。
  「各位沈大人风尘仆仆地赶来河间这处小分舵,是有什么急事要找陆某呢?」陆长兴拱手一揖,笑容带着揶揄。「我还以为御史大人辞官了。」
  沈容烨变了脸色,不过还是忍了下来。「晚点再跟陆大人叙旧,小清人在哪儿?」
  「小清?」陆长兴面带疑惑,气死人不偿命地说:「沈大人找谁呢?这里没有小清,只有被兄长遗弃的瘦马芙渠。」
  「你——」沈容烨气极,就要冲上前理论。
  「大哥,冷静点。」沈容堰连忙拦住他,对陆长兴动之以情。
  「陆大人,我知道你替小清抱屈,不过大哥都亲自过来了,你意思意思刁难一下就行。你不知道我们听见小清自尽的消息时有多震惊,已经好几日没睡好了,才起复不到半个月就告假离京,我想小清也不愿见你跟我们翻脸吧?」
  他留在京里,等了大半个月,见到了一堆牛鬼蛇神,就是没见到自家兄弟,家书写了不知道几封通通石沈大海,结果传进耳里的消息居然是漕运使陆长兴滞留河间分舵,除了治水之外,也让自尽未果的姨娘能宽心休养。
  听到沈蓉清自尽,沈容堰整个人都不好了,虽然京里流传的消息是沈蓉清跪拜父母牌位之后,自觉瘦马身分有辱家风,投江自尽,以死明志,可他们两人离京前来跟他辞行,有说有笑的,哪里有寻短的可能?绝对是回家受了什么气才让妹妹想不开。
  他立马修了封信,急递回家,要他们速速上京,不消几日就把人盼到了。
  从二哥跟四弟口中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沈容堰差点一口血梗死现场,把沈蓉清这几年的辛苦说了一回,兄弟四人只差没抱头痛哭,隔日到吏部述职,取文书、官印和朝服,回到岗位转个几圈后,立刻上书告假。
  京里谁不知道陆长兴的姨娘是谁,所以沈家兄弟的假条递送得相当顺利,当天下午就批下来了,立刻联络离京最近的龙泉北分总舵,表示要搭最近的船班到河间分舵,货船也无妨。
  北分总舵主早就得了陆长兴的密函,先一步备好快船,还得装模作样地说正好有批安胎养身的药材要送到河间分舵,就搭这一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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