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如屑 中 第四章

  「啊,我?」颜淡呆了一下,不知他怎麽突然把话锋转到自己身上,只得尴尬地笑,「这个嘛,其实我本是天庭小仙,後来犯了天条,要上天刑台,你也知道嘛,天刑台上走一遭,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能不能活得下来还不知道呢,然後我就逃了。」
  她停顿一下,见柳维扬还等着她往下说,只得硬着头皮讲下去:「後来我才发觉,我找到的那条路居然是轮回道,下去後就是七世轮回,地府名册上缺了什麽就顶上,万一这些年都少些蟑螂臭虫王八的话,那我岂不是会被人耻笑?於是我放弃仙籍,才没有去轮回七世,但这样一来,就游离出三界了。」
  柳维扬默然不语。
  颜淡来回走了一趟,忽然道:「说起来,青石镇古墓最後一间石室里的那幅山水画可是你画的吗?」
  柳维扬微微颔首。
  「你还记不记得那画中的地方是在哪里?」
  「不记得。」只是脑中会有这麽一个模糊的印象而已,他踏破千山万水,连一些偏壤小镇都没放过,至今也没有寻到画中的那个地方。
  颜淡叹了口气,「看来你我的经历会有对得上的地方了,你画的那个地方是在冥府。」她看着柳维扬的神情微变,便耐下心来解释:「我说的冥府,就是凡人常说的阴曹地府。生死场,夜忘川,黄泉道,其实那里景致很美,不是凡人说得这般可怕的,而你那幅画几乎画得一分不差了。」
  「我脱离仙籍之後,就到了冥府,我用了八百年的时间渡过夜忘川,很多一起渡河的人,等到岸边就把前尘全部忘记了,然後再世为人;可我忘不掉,也离不开冥府……」颜淡吁了一口气,慢慢皱起眉,「又过了很多很多年,我终於找到从冥府回凡间的路,但这千年之间,我的修为全部荒废了,就成了现在这样。」
  柳维扬嘴角微动,正要说话,只见颜淡倏然握住他的手,一本正经地说:「我可以懂你的感觉,不过侬翠姑娘真的很配衬你,你就从了吧。」
  柳维扬一下子甩开她的手,扭头大步走开了。
  颜淡笑嘻嘻地看着他的背影,「柳公子,刚才对你说的那些话,我连对余墨都没说过,这种事实在太丢脸,你千万不要说出去。」
  柳维扬脚步一顿,回过头微微一笑,「待我再想想。」
  他最常有的表情就是没有表情,再要嘛就是甚悲凉的苦笑,而这一刹那的笑意,宛如薄冰乍融。
  颜淡摸摸下巴,不觉想,之前嫌弃柳维扬死气沉沉,平日连话都没一句,现在看来还不算那麽讨厌。
  颜淡提着一串饱满深紫的桑葚,蹲在小溪边洗。洛月一族虽然已经衰败了,却还远远没到最惨不忍睹的地步,等到了那腰是腿、腿像腰的地步,她把柳维扬卖出去的时候也难免会心有歉疚了。
  眼下情形,柳维扬只怕是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完全身不由己,她不过是顺应情势罢了。
  她那串沾着晶莹溪水的桑葚,美美地咬了一口,余光突然瞥见两个颇为熟悉的人影,立刻把手上的桑葚给丢在一边,笑颜逐开地扑过去,「主公,主公!还有师兄,你们……咦?」
  唐周走上前,一把将她紧紧抱住,淡淡的气息拂过她的鬓边,颜淡顿时僵在那里不会动了。幸好他很快便松开了,仔仔细细地看了她一会儿,微微笑道:「看来你倒没受什麽伤嘛。」
  颜淡自认为脸皮也算是磨练得厚了,居然觉得脸热,「看来还是我运气好些。」她转头看了看余墨,吓了一跳:「余墨,你的左眼还能不能看见东西?」他眼角的伤,比她那日见到的似乎更重了,已经红肿起来。
  余墨伸手碰了碰,淡淡道:「还好,就是有点费力。」
  颜淡松了口气,喃喃道:「能医就好……」她伸手扶住余墨,轻声说:「我借住的地方就在前面。」
  唐周看着他们,只得问:「柳兄呢?我们虽差不多一起摔下去,那时整座山已经翻了一半了。」
  颜淡将牙咬得格格响,「我把他『嫁出去』了,谁让他说都不说一声就把我推下悬崖的?」
  唐周倒没太惊讶,只是轻喟一声:「嫁出去了啊。」
  余墨微微一笑,语声低沉悦耳:「原来是迁怒。」
  「是迁怒怎麽样?」颜淡摆出最蛮横、最不讲理的表情。
  「没怎样,我只是想,他起码还是把你推下去,而我和唐兄是被踢下去的,这笔帐该是怎麽算?」
  颜淡不觉想,这柳公子真是太狠了,若他不是有这一身本事,早就仇家遍天下,怕被分屍十回都不够。
  余墨的眼伤很严重,伤口裂开过两三回,又沾了脏东西,隐隐有些化脓,就算她用了咒术,也不是一时之间就能好起来。
  颜淡趴在床边,托着腮看他的睡颜,她用的是一个让人产生睡意,却可以算得上简陋的妖术,若是余墨不配合,只怕也对他没什麽用。她不禁想,这世上,她或许是唯一一个可以让余墨放心把性命交付的人了,而她也同样放心把自己的安危全部交托到他手上。
  只是这二十年间,她从来没告诉过他,她不知道这种话该怎麽说……
  「好像你这几年受什麽伤都是我害的,这回又是这样,要是我有柳公子一半的本事就好了,至少你不会只顾着我,连自己都忘了顾了……」颜淡很苦恼,「其实我也努力地学妖法啊,但总是半路出来的,到现在还是个半吊子。」她抱着一团被子,蹲在床边,慢慢来了睡意,「但是余墨,你以後能不能不要用那种动不动就开膛剖腹的妖术?实在太血腥、太难看了!」
  她入梦的时候,依稀还闻到一股淡淡的沉香味道,她不禁迷迷糊糊地想,好像在鋣阑山境的时候,余墨就对沉香情有独锺,这种喜好虽然很是古怪,可放在他身上倒也算不上很突兀,这样久而久之的,连身上都有那麽一股若有若无的、很舒适的菡萏味道,而那恰好也是她最喜欢的沉香味。
  她在睡梦中,依稀听见轻轻的叹息,有人在她耳边缓缓道:「因为晚了,就没有位置留给我了吗?」颜淡不知觉地皱眉。
  什麽早了晚了,她真是一点都听不明白。
  自从进了魔相之後,颜淡变得很嗜睡,一躺下去就常常无知无觉;等她醒来的时候,楼阁外的光线已经透了进来,而她正是躺在床上,身上还盖着薄被。
  她一坐起身,就觉得周遭的气氛很不对劲。
  她慢慢地、僵硬地转过头去,只见房门大开着,柳维扬正倚在门边,那支淡绿的玉笛搁在手臂上,微微屈起一条腿,姿态潇洒得紧。她还从来没见他这麽潇洒过,只是干嘛偏偏要在这里潇洒?而唐周则意态闲雅地坐在桌边,一手支颐,一手端着茶盏,见她醒来了也坐着没动,目光掠过她的衣领,停住了片刻,又转开了。
  余墨背对着她站在窗前,发丝如墨,身形挺拔,慢条斯理地开口:「这还真教人想不透澈了。」
  颜淡险些呕出一口鲜血来,谁来告诉她,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这间房现在好歹还是她住着的吧,余墨在这里也就算了,为什麽另外两个都在?
  她抖了半天,憋出一句话来:「你们为什麽在这里啊?」
  「就算他们来拦,也未必见得拦得住。」唐周搁下茶盏,淡淡道。
  柳维扬微微摇头,「既然我们在魔相中,就得按照魔相的规则来。」他转头望向了余墨,「这些幻境阵法,说到底还是你来得精通,不知有何高见?」
  余墨侧过头,微微笑道:「高见说不上,不过我也觉得还是顺着魔相的规矩来,我现在已经没有感觉到魔相中心的杀气和波动了,可能过了这一关就会找到出路。」
  「只怕多少有点困难,我看他们已经认定这件事和我们脱不开关系。」唐周缓缓道。
  「喂,你们……」颜淡只能垂死挣扎。
  「那就要看柳兄怎麽对付了。」余墨看了柳维扬一眼,笑着说:「洛月人总会多少敬柳兄三分的。」
  颜淡气得在床边重重一捶,「你们三个到底在这里做什麽?还是有什麽话非要在这里说才可以?」
  柳维扬终於把头转向她,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你醒了?」
  颜淡捏着拳头,挤出几个字来:「我醒了很久了……」
  唐周轻轻一笑,「这才留意到,不过你这麽生气作甚?」他扯这番谎话的时候,居然脸不红心不跳,气定神闲。
  颜淡只能自愧不如,甘拜下风,「我没生气,我怎麽会生气呢……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在一觉睡醒後,看见房里突然多出了人来,说到底,你们在这里做什麽啊?」
  余墨走过来,大大方方地在床边坐下,长腿交叠,「昨天夜里,有洛月人暴死了。」
  颜淡立刻追问:「是谁?」
  柳维扬的嘴角微微一抽,直起身一拂衣袖,道了句:「我这就去说说看。」
  颜淡顿时了然,「是柳公子的泰山大人,还是岳母大人?总不至於是未过门的妻子吧?」
  唐周嘴角带笑,「是岳母大人。」
  「哦,那真成红白喜事了……」颜淡突然骨碌一下从床上翻下来,「等等,柳公子那位岳母大人过世了,不会要算在我们头上吧?」
  余墨连忙伸手将她抱住了,微微笑道:「他们可没这样说,只是说一日找不出凶手,我们就一日不能离开。」
  颜淡一时只想到「祸不单行」四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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