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代价 第一章

  【第一章 彩虹】
  大雅喜欢彩虹。
  大雅姓林。她的爸爸姓林,妈妈也姓林。
  课堂上老师说,「阳光照射到空气中接近球形的小水滴,造成色散,反射而形成彩虹,彩虹有七个颜色。」彩虹代表梦想。大雅想到,小时候听过镇上牧师讲的圣经故事,「神以彩虹作为祂与人立约的记号。」牧师还说,「 虹必出现在云彩中,神一看见,就记念祂与地上各样有血肉的活物所立的永约。」彩虹代表约定与祝福。也就是说,许愿不一定要等到跨年或者生日,一下子平白无故多了许愿的机会,看到彩虹也可以,而且神会纪念,是永约,永恒的约定。
  大雅莫名感动,写下笔记,「彩虹=梦想。」她深信,彩虹一出现,就知道梦想这两字怎么写了,祝福也就临到她。妥实的将这些机会围拢在手中,幸福就不远了。
  这是一个没有梦想的小镇,镇上百分之九十的男人都靠挖煤维生,黑不溜鳅的,镇上的颜色是浅黑、深黑与漆黑,贫穷唾手可得,失败也是不劳而获的,日子懒洋洋的前进着;上天却用七彩眷顾并围绕住这个小镇,不再是千篇一律的黑,带着油渍的水堆、背对阳光在空中洒水,也可制造出人工彩虹。每当彩虹出现,上天似乎拍胸脯向这个小镇担保,「放心有我在,我与你有个约定,你会有个幸福的未来。」总之,每个夏天彩虹无所不在,心中有梦想的人可以过瘾的沉醉在其中。
  以前阿爸抽菸喝点小酒,妈妈就唠叨乱摔东西,如今都听不到,也看不到了。那恼人的碎语、及腰的长发、略驼的身影与装满爱的笑容。
  征婚启事 寻找福星
  女性 年二十五岁以下 请寄八字到此地址。
  林大雅的阿爸林佳兴是开书店的,店里顺便卖报纸。那天一早阿爸看到这则广告的一隅,来不及读完整段启事,就把大雅的八字写妥,贴上邮资,顺手寄过去了。
  小镇气候干冷,不时吹来阵阵风砂,长发是女人的荣耀,镇上姑娘习惯长发披肩,随处可见飘逸着长发的姑娘,是镇上一大风景与特产。大雅的头发从生下来到现在只剪过一次,十八岁的她,长发及臀,发型可随意变化,将头发围着颈部,冬天可以保暖,夏天缠绕在头顶上,又像桂冠般高贵,或者将两条麻花辫垂在身后,大方又高雅。大雅的英文名字是Rapunzel,格林童话故事中的长发姑娘,名副其实,妈妈取的,家中的长女与独女。
  妈妈将她捧在手心,手把手的带着教着,宠着溺着,搂在怀里。妈妈鼓励大雅多阅读,「满室的藏书,不如一书在手,今日的你会比昨日更聪明。」
  「书籍用得最好的时候,是最好的东西。」
  「好书是你双眼的延伸,带你到不可能的地方。」
  那段饱暖的日子、一段欢愉的岁月,已经不再了。是十五岁以前的事了。
  她的母亲林土妹是个无可救药的乐观主义者,受过大学教育,浙江大学毕业后自愿到偏乡执教,遇到了爱的人,就委身。婚后,土妹欢天喜地的计划生两个漂亮的女儿,留着长发,连名字都取好了,一个大雅、一个小雅,可是东盼西盼没有丝毫的动静,连个影子都没有,本想放弃,没想到五年后终于有了身孕,三十岁陆续生下两个孩子,先是女儿大雅,后是儿子大风。从此开始了凌乱不自由的生活,性情也变得忽冷忽热。
  超生在农村是稀松平常的事,一个家庭至少有两个孩子,有五六个孩子算是正常,家里成天热热闹闹的。农忙时就看出谁家最有实力了,大一点的孩子会主动插手帮忙,成群的孩子在田野间飞舞着,嬉笑声远远传到山的那一头。
  两年前,土妹生完一对双胞胎,刚奶完孩子就过世了。大雅十六岁,大风十四岁半,正懂得追寻快乐的年纪,后来大雅大风学习接受生命中的不公平,牵手昂头向前。
  佳兴知道,妻子一生的愿望就是离开这个小镇,挖煤的小镇,没有前途的小镇。但是,他的肩膀实在是扛不起来这么遥远沉重的梦想,他已经没有未来了,只能守着家族的产业:书遇文斋终老,但是孩子不能没有未来。
  看了这则广告,佳兴偷偷的将大雅的八字送出去,希望大雅离开这个小地方,寻找更多更大的梦想。
  合婚又称合年命、合八字,古称卜吉。八字合婚是中国传统婚配预测的方法之一;根据传统的八字合婚算命命理,用生辰八字对两人合婚算命,预测两人的发展结果,防患未燃,提高婚姻的质量,简而言之就是,结婚前找对象前睁大眼,免得落得离婚的悲戚下场。
  诗经的母亲婉秀找来这个算命的,风评挺好,听说舌头如同快手笔,应该说,手快、舌头快、脑袋也快,在五百多件寄来的八字中,马上批出十五件最适合的八字。相命先生说,「真所谓,命好不怕运来磨,先天的八字命局如果组合得好,也不怕流年不利或者大难临头。」
  算命先生顺势拿出大雅的八字,眉开眼笑,像背书似的连串说出,「财、官、印、身俱旺,五行流转有情,食神无上,这命盘的主人为大富大贵之命。」这个姑娘,她的八字是上选,吉星,配上诗经,稳当。
  诗经从小霉运就跟着他,走到哪里,那里的人事物,就会发生小小的不幸,灾祸有时很轻微,有时很严重。很多东西跟诗经都有仇:邻居跟他相撞,一颗门牙缺一角;同学一起去游泳,溺水差点死掉;到表弟家过夜,踩坏床框;学校蒸饭箱,他一碰就故障。更别说一些小事:搭电梯突然停电、茶水间水龙头爆开喷水、开车遇到道路管制、搭飞机遇到误点等等,从小累积到大的倒霉事,说个一千零一夜也说。
  常有人嘲笑他,「你是不是天降的扫把星?」
  「被你扫过的地方,满目疮痍。」
  诗经智商高、有才华,脾气臭、毛病多、猜不透。有祖辈的累积财富,也有富二代共有的历史背景,全心期待人生迸发出许多的美好可能,一心想甩掉扫把星的臭名。
  相命的还说,「听过凤凰涅盘吗?凤凰涅盘,指的就是火凤凰,不死的火鸟,相传啊,凤凰每五百年自焚为灰烬,再从灰烬中浴火重生,轮回不已,成为永生。凤凰是人间幸福的使者,每五百年,背负着世间所有的不快跟仇恨,投身在烈火中,用生命和美丽的终结换取人世间的祥和与幸福。你们要找的就是火凤凰。」
  诗经在一旁边听边窃笑,「这个算命的声音悦耳却动机不纯,一副奴颜媚骨样,还能扯到神话,到底灵不灵啊。」这个算命的穿着一袭萧然的长衫,皮肤暗黑,浓眉、丹凤眼、方脸带着双下巴,乍看贼头鼠眼,不讨喜,身高一米六出头,不用多想,他说的话应该是:好事不灵,坏事特别准吧。
  佳兴没有等待回音的勇气。两周后,店里竟然来了一封信,从上海来的。他急忙拆开,「您好,我们已经收到您家闺女林大雅的八字。恭请您一家于六月十四日中午到上海北大路国华餐厅,当面一叙。蔡婉秀敬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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