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代价 第十章

  船迟偏遇打头风,大雅今早被婆婆说了几句,心情闷到极点,这根本不是她的错,诗经也要负一点责任,她想躲想逃离上海,但她又不想像蚁虫般朝生暮死,而轻易的放弃梦想。诗经带着大雅参加商展,他从不主动牵她的手,但今晚有极大的感知力,上了车就听到吸鼻涕的声音,确定她今天心情不好,诗经想了一句开场白想打破僵局,「How do I look tonight?My dear , handsome?」亲爱的,我今晚帅吗?诗经满脸通红,露出期待被赞美的傲气。
  「Oh, sorry , I don't care!」喔喔,抱歉,我不在乎。
  诗经自己照镜子整理头发。大雅补一句「镜子照多了,不会让你变得更帅!」诗经踢到铁板,暂时不言语,但相信大雅有压抑住泪水的忍耐力,先不管她的情绪,还是大步走向会场,回家再说。
  晚上遇到刺客,出事了。
  主办单位邀请来宾致词时,现场灯光转暗,此时会场闯入一个带刀寻仇的陌生人,冲着诗经来,大雅见到亮恍恍的刀子,第一个反应是挺身而出,高高挥出左手先打了对方的喉头,右手抱住诗经,快速转身挡下一刀,背颊骨被刀滑过,背脊一阵发冷,两人当场倒下,压到一旁的造型气球当垫底,减少了冲击力。气球破裂发出「碰碰碰的声音...,」空气凝结,众人以为是枪声,四处乱窜,现场一片尖叫声「阿...,杀人了,救命啊。」诗经触到一阵绵软,濒死边缘,竟然毫无畏惧,回过神,紧紧搂住一旁受伤流血的大雅。
  事后调查,对方寻错仇,找错人,偏偏这种事情,也让诗经遇上。送到医院幸好大雅只是皮肉伤,没有伤到骨头,诗经毫发无伤,如果不是大雅当挡箭牌,如果没有气球当垫背,如果没有那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身,现在躺在医院的是他。诗经终于相信,大雅是他的福星,只要有她在,就可以躲过任何的灾难。
  大雅醒来见到诗经的第一句话是,「扫把星你没事吧?」最毒女人心,虽然被揶揄,诗经心头还是暖暖的,无言以对,眼眶红红的。
  大雅很会安慰人,「文哥哥,拜托,别太感动,幸亏你当初坚持我学踢踏舞,我的身体跟脚步才能保持轻盈和谐,还能抱着你来个漂亮的旋转滑步。还好,我小时候看过我母亲杀鸡,看到坏人一来,我就...」
  大雅想起父亲抓鸡、母亲杀鸡的场面。一刀砍下去割喉放血,垂死挣扎中,鸡毛乱飞、鸡屎乱喷,然后,将鸡放入滚水中,鸡毛也退了、鸡也死透了。大刀下去,开始剁鸡头,割鸡翅、切骨腿,很血腥。没想到大雅照着脑海中杀鸡的画面,比划了前两招,就狠狠的制伏了行凶的人。
  病床旁边有人快要呜咽起来,大雅闭上眼睛说,「好了,我现在没法扶你,你可先别昏倒啊,忍住,男儿有泪不轻弹......,你别这么不江湖不上道了。......我累了,我要休息了。」转身睡去。诗经就像吃了满嘴的苍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膏肓被刺入一刀,菱形肌肉些微划伤,住院几天下来,活动受限颈部变得僵硬,卧床让大雅单侧的肩部与手臂无力,手指麻木,腰侧开始有疼痛感,医生说是筋肉拉伤,敷药几天就会好转, 天天躺着,再强壮的人也会腹部闷痛、胀气,整肚子的屁排不出来。大雅整个人变得非常疲累嗜睡, 诗经天天来,喂饭、协助换药、擦拭身体、刷牙、按摩四肢,晚上会睡在医院。
  住院的好处,就是让你成为墓碑,或者说祖宗牌位,原地供人膜拜恭维一番,病房白天没有规定开放探视的时间,才住没几天,大雅一下子冒出了二十多位未曾谋面的亲人,除了婆婆公公哥姊姊姊夫,还有堂的表的远的近的,想要亲眼目睹传说中这位救世主的风采。前来探望的亲友很可爱,喜欢跟大雅握手,好多双手都长茧又粗糙,把大雅的玉手也磨出病来。
  最后大雅拜托诗经,不要再开放病房给亲朋好友了,「文哥哥,好不好,让我们两个单独相处,培养感情吧。」
  「好勒,文哥哥的胸肌随时欢迎你来靠,雅雅妹。给你一个任务,让你七天专心全意的爱上我。」
  亲友探病带来的礼品也很搞笑,有海绵宝宝的拖鞋,圣诞树图样的围巾,燕窝,牛肉干,手机镶钻吊饰,名牌零钱包,热水瓶,奶粉,还有人送婴儿衣服,是走错病房还是搞错病人的病情,上海人都这么玩的吗。后来才知道,亲戚各行各业都有,把工厂里的东西直接拿来,省钱又便利。大雅不能用力咀嚼怕拉伤缝线,还是喝些流质的汤汤水水,能吃能嚼的都进到诗经的肚子,诗经晚上边看报纸杂志还边吃零食,一米八以上的他,不到十天,脸颊丰满起来,一改以往的贱嘴脸,专走忠厚老实的暖男路线。
  诗经的长相没有很特别,瘦瘦高高的,带一副金边眼镜跨过直挺挺的鼻梁,两条浓眉、外加一双细长的单眼皮。现在胖起来,眼睛变得更小了。
  伊莉莎白·泰勒(Elizabeth Taylor)说,当你身陷丑闻,谁是你的挚友,立马见晓(You find out who your real friends are when you're involved in a scandal.)。大雅觉得,当你住院卧床,谁是你的爱人,转头看看身旁的人,就是他了。大雅的刀伤留下一道白色的小疤痕,好像粉笔画过,以后只能少穿露背的晚礼服,诗经神来一笔给大雅取了个绰号,「刀疤妹,」大雅马上翻脸反击,「大土豆,从我认识你的第一天到现在,你的嘴巴还是一样的臭,你再这样下去,我告诉你爸爸,叫他教训你。」这个林大雅,青春期还没过更年期就来了。
  这个刀疤妹的绰号提醒诗经,曾经有人为你挡下一刀,你要对她终生不离不弃。
  Leave well enough alone,见好就收。诗经学会珍惜眼前人,这个青海的林大雅,真的不简单,身手敏捷。
  月与灯依旧,大雅在病床上时而恍惚,脑中经常回荡着一些话,「悲观的人,没有放弃的权利...。」
  「要爱的人太多,要恨的人也不少,不如将爱恨都还诸天地,无情无恨一身轻...。」
  「我们不能决定生命的长度,但可以决定它的深度与宽度...。我要好好爱上一回。」
  「富贵在天,无法强求。」
  是谁在她耳边呢喃,背后清唱,抑或是梦境。好久没这么安静了,大雅希望长长睡去,一觉不起,她梦到《 绿野仙踪(The Wizard of OZ )》里女巫对桃乐丝说的一句话,「Follow the yellow brick road.顺着这条黄砖道走下去,人生一片坦途,带你到翡翠城,梦想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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