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代价 第二十二章

  大雅收拾完浴室里换下的衣物,走到客房,拿出母亲最后未完成的手稿,短短的十一行:
  你 还爱我吗?
  我睡你醒 我醒你睡
  没有交集 动如参商
  天天在身边的人渐渐找不到
  还记得你的承诺吗?
  顺境逆境、富裕贫穷 、健康疾病、快乐忧愁
  是你说要永远爱我 珍惜我 对我忠实
  可 你骗我 才几天 你的心变得真快
  盛年不重来...
  世界越来越丑陋
  人心越来越不美丽
  端坐书桌前,睡意全消。这是母亲离世前的心声。大雅回应,写下尼采的名言语录,「对待生命你不妨大胆冒险一点,因为好歹你要失去它。如果这世界上真有奇蹟,那只是努力的另一个名字。生命中最难的阶段不是没有人懂你,而是你不懂你自己。」
  大雅剪去长发,留到肩膀,二十二岁,准备走入下一个阶段。诗经看她剪去长发,一愣。大雅说,「我的生理期这个月不会来,下个月不会来,未来几个月都不会来。懂了吗?记得要好好爱我。好好的。」懂了。再笨的人都懂。文家要有新成员了。
  诗经还记得第一次看到大雅,那时她还缠着一头头发,后来大雅洗完头,湿漉漉的,将整头的长发垂下,很壮观,滴下来的水好像一条小型的瀑布。大雅洗完头通常会躺在沙发上,将头发披在扶手上,顺着沙发一路垂放地上,铺块大毛巾吸干水分,差不多,就用吹风机吹干,通常弄到全干,也要一两个小时。诗经常常说,「这么麻烦,浪费时间,剪掉吧。」大雅说,「你不懂,长发是女人的荣耀。小镇上的女人只有在怀孕的时候才会剪去长发,街坊邻居一看到就知道她要当妈妈了。我的时候还没到。你等着。」没想到,诗经等到了这一天。大雅主动剪去长发。
  春暖花开,看到青年男女在梧桐树下骑单车多惬意。一家人外出用餐,公公突然提议全家去度假,但是不要走太远,何妨去崇明岛旅游兼骑单车,几公里的自行车道,最能考验意志力与体力,抓着过年假期的尾巴,公公婆婆与诗经大雅一同出游。坐了将近两个多小时的车,中午吃完农家宴后,便驱车前往东平国家森林公园,东平是华东地区最大的人造林,农业旅游示范景点,也是上海市「十佳」休闲新景点。
  国家公园里面很大,植物总类繁多,绕一圈要花不少时间,分为烤肉区、露营区、攀岩区等区块,也规划了环形的自行车步道。公公办理好租车,诗经带着大家上路。原本以为六十多岁的公公婆婆会跟不上,没想到怀孕的大雅,是所有人中体力最弱的,还好有三个懂得照顾她的家人一路跟随,不时的提醒大雅怎么骑车才能最省力。
  公公婆婆已过耳顺之年,平日晚饭后习惯带着小狗Puff泡芙出去溜溜,通常走个四公里的路,回来满身大汗、气色红润。婆婆说,「人老了有个老伴、有只狗是很重要的,他们让你感觉到你需要他们,他们也需要你,他们让你保持年轻有活力,有活下去的动力。人生不就是这样吗。」
  顶着日光,一路上骑骑停停,有时被美景吸引,有时是脚酸了,不时吹来的微风总能让人暂时忘却疲劳,继续前行,在抵达终点前,诗经找到一块湿地,本想原路折返,但是决定一鼓作气骑完全程,果然,挑战体力需要有同伴一起打气加油。在骑车的四个多小时里,虽然阵阵袭来的凉风拂红了双颊,但蓝天白云始终如影随形,等他们骑回终点退还了租车,开始飘起雨,进了旅馆之后不久,竟开始倾盆大雨,有大雅在,真的好幸运喔!有雨,但总擦身而过。诗经笑笑,一切了然。
  这里还有水上活动、漆弹运动、攀岩等,不过这次带着孕妇完全不考虑。午觉过后,飘着毛毛细雨,空气清新,有森林有水的好地方。诗经牵着在意的人的小手漫步小雨中,享受着宁静的午后时光,心情特别放松,洗去城尘。诗经在大雅耳边细语,「听说这里的秋天特别美,水杉、枫叶等各种树木都变了色,层林尽染,美不胜收。下次再带你和宝宝来赏秋。」
  这是第一次家族旅行,算是三代同堂一同出游,对大雅而言,意义非凡。好像走过风风雨雨,美丽的尽头就快到了。宝宝也快到了。
  虽然大雅心中向往去巴黎度假,一九二〇年代海明威旅居的巴黎岁月,他下笔写出《流动的飨宴》一书,充满浪漫优雅的情怀。但是有孕在身,家人不想她走得太远。海明威在一九五零年致友人说道,「如果你够幸运,年轻时待过巴黎,那么巴黎将永远跟随着你,因为巴黎是一席流动的飨宴。」大雅将这个愿望放在心中,希望有一天能去品嚐原汁原味的巴黎河左岸,加入海明威这一席「流动的飨宴」,踏过他的足迹:哈钱、扯淡、赌马、忍饥、啃旧书摊、泡图书馆等。书中提到的地方,都成为着名的景点:莎士比亚书店、花神咖啡馆或是卢森堡公园等。
  大雅的心情是很巴黎的,她期待未来的人生,每年都有一次到访,加入《流动的飨宴》。
  神鬼交锋第六回合,我和你手牵手,就走到世界的尽头。春夏秋冬都好,只要你陪在我的身旁。此刻无声胜有声,「我多希望在还只爱着你一个人的时候,就死去。我没说过永远,只希望每个明天你都在我身边。」身怀六甲的大雅顿时觉得全身轻飘飘,不想过去,不期待未来,渴望留在这一刻。
  【第七章 挑战】
  日久见真情,文哥哥对雅雅妹,入情已深,原本以为不再爱的心,竟然重新全面启动。
  站在你的身后守着,等你转身,我不动声色。出生简单的大雅守候已久,一份真情。
  她终于能体会,徐志摩的诗境,「我将于茫茫人海中访我唯一灵魂之伴侣;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如此而已。或得则吾生,不或则吾灭。」大雅也深信,她这一生,上苍已经为她分好了,所有必需发生的变更,她不害怕看到。
  两人相处,不是没有磨擦,诗经生活上坚守许多的golden rules,大雅也有自己不舍丢弃的silver rules。
  神鬼交锋,第七回合,一粒米养百样人,你如果坚持走你的路,那我也会走我的路,直到我们无法接触。最好不要干涉彼此的生活习惯。但是,争吵中的双方从来没有意识到,最大的敌人不是别人,而是自己,深藏在自己里面的心魔。
  前两年,两人常常为大雅使用手做卫生巾的事,吵过好几回,诗经不准她将卫生巾放入洗衣机、烘衣机中,所以大雅只能手洗后找地方晾晒,大雅趁诗经上班,将卫生巾晒在厕所,傍晚赶紧收起来,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不过,诗经还是闻到那浓浓血腥的味道。每个月两人都有关系紧绷的几天。
  「青海的林大雅,麻烦你,不要把卫生巾晒在屋里,很恶心,有霉味,上海比青海潮湿,晒不干,懂吗。You just kill me.」诗经憋闷到快要死掉。

  【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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