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轩里的人越聚越多，反对声、叱责声也更为激烈。
　　常芷瑶转头冲月婉笑了笑，又转回去对着那些妇人道：「罢了罢了，你们也别逼少夫人了，嫌弃我我就走好了，免得在这儿碍你们的眼。」
　　说完常芷瑶干脆利落拔腿就走，反倒是刚才那些赶她走的妇人们愣在当场，有些反应不过来。
　　月婉心里有些内疚，便也跟着常芷瑶往外头走。可常芷瑶个儿高，步子也大，走路一阵风儿似的，等月婉追到外头，她已经过了转角。
　　月婉模模糊糊看到常芷瑶似乎是遇到了熟识的人，她又向前追了几步，便看清楚了。和常芷瑶说话的不是别人，竟然是她的夫君林慕。
　　她生生刹住了脚步，远远地看着那一对男女，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儿。说是嫉妒吧，也不像。毕竟她相信林慕和常芷瑶只见并无私情。可若说完全不介意吧，也不是。她心里还有好几个谜团等着解开。
　　或许，等真相大白了，我就能释怀了吧。月婉如是安慰自己。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林慕与常芷瑶已经说完了话。林慕正要走，却恰好看到了一直站在那儿发愣的顾月婉，他示意常芷瑶跟着他，一起走到了月婉面前。
　　「少夫人，您出来寻我？」常芷瑶主动开口问。
　　「对。」月婉点点头，「不过我不是故意要站在这听你们说话的。」
　　常芷瑶「噗嗤」一声笑出来，「我知道，你若是要偷听哪能大大咧咧地站在路中间儿啊，肯定躲在离我们近的哪面墙喉头了。」
　　「芷瑶，你莫要逗她。她脸皮薄。」林慕突然出了声。
　　常芷瑶眸色暗了暗，声音里不免失落道：「慕郎倒是怜香惜玉，可怜我们这些被你抛在脑后的人了。」
　　「别胡说，你会吓着她的。」林慕皱眉，脸色不悦。
　　「罢了罢了，少爷，少夫人，奴家不打扰你们两位了，先走一步。」
　　常芷瑶临走前，还不忘抛给林慕一个眼神，看得月婉一阵脸红。原来如此英气十足的女子，也能展现出这样妩媚撩人的时刻。
　　「又发愣。」林慕伸手在月婉脸颊上轻捏了把，「别看了，人都走远了。」
　　月婉回过神来，「夫君，你怎么过来了？」其实月婉最想问的是林慕是来找她，还是来找常芷瑶，可她总觉得这么问实在显得自己太小气，便生生憋了回去。
　　林慕眼眸带笑，轻声道：「昨晚因为她，你我二人有些不悦，所以今日特地来玲珑轩，看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听林慕这样说月婉心里好受了不少。她把刚才在玲珑轩里发生的事跟林慕大概说了说，林慕不仅不责怪她不听自己劝告行事鲁莽，反而安慰了她一番，这更令月婉松了一口气。
　　与林慕相别后，月婉回到玲珑轩，那些夫人们杵在那里，一个二个像被点了哑穴一样，一言不发。
　　月婉略一思忖就明白了，她们看常芷瑶被她们气走了，虽达成了目的，但又怕自己回来责怪她们不懂礼数、心胸狭隘。
　　月婉叹口气道：「诸位姐妹，你们的忧虑我都明白，既然常姑娘主动离去了，我也不会埋怨什么。但还是希望大家在说话上能注意些，要知道好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我们不论与何人相处，皆是缘分，能不要伤人就不要伤人。」
　　话音落下，那些人还是不做声，过了片刻才齐齐地答道：「是，少夫人。」
　　这一日，那些妇人认真操练了前几日学到的手艺，最后做成功的包子都带回了自己家食用。
　　等一切结束收拾停当，已快到晚饭时分。陈氏本来以为月婉会回林府，不料月婉却吩咐她道：「陈姨，差人回去跟夫君说我要晚一些。你随我去见见常芷瑶吧。」
　　陈氏惊得瞪大了老眼，她实在不懂，既然常芷瑶主动走了，那就走了呗，为何还要再主动去寻她。可不等她出声阻止，月婉已接着说道：「陈姨，若是您不愿一同前去，那月婉就自个儿去了。」
　　此言一出，陈氏还能说什么，反正她早就知道月婉不是个能被轻易说动的性子。叹了口气，她低声答了个「是」。
　　不多时，月婉的马车就到了挽香楼大门口。
　　即将入夜的挽香楼与上次见到的大相径庭。上次下着雨，又是晌午，挽香楼门前几乎没什么人。可现在，红灯高挂，红烛似火，门口的龟奴挤满了笑容往里头迎客，楼里传出来的调笑声、歌舞声、酒令声不绝于耳。
　　陈氏忍不住皱眉，低声对月婉道：「少夫人，您切不可进去啊！这万一被老爷知道了……」
　　这次她直接搬了林尚勋出来，月婉自然懂得她的意思。其实月婉自己心里也明白，到主动来找常芷瑶已是石破天惊的大事了，她绝对不能亲身到挽香楼里去！
　　「陈姨，您找个小厮进去，帮我传个话，若芷瑶姑娘有空就到……」她掀起帘子四下望望，「就到茶楼相见。」
　　陈氏悬着的心落地，好半天都绷着的脸总算露了点笑意。她按月婉说的安排好之后便陪着月婉进了旁边的茶楼。
　　刚在二楼靠窗的包厢落座，派去的小厮便回来禀报，常芷瑶请她们稍后片刻，一会儿就到。
　　月婉坐在窗边往楼下看，这附近好几家花楼，好像挽香楼的人最多，进出的那些人衣着也华贵些。正看着，突然一个身着枣红长衫的身影映入眼帘。
　　月婉愣了一下，脑海中立刻浮现了一个人——钱颂良。
　　他怎么会在这儿？过几日他就要与顾青翎大婚了，为何还会在花楼这种地方消遣。若是被顾青翎知道了，依着顾青翎那暴脾气，恐怕以后两人不得安生了……
　　正想着呢，包厢门被请请扣响，常芷瑶的声音传来：「少夫人，芷瑶到了。」
　　打开门，常芷瑶站在门前，她身后照例跟着酒儿。
　　落座后，芷瑶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月婉为何前来。
　　月婉抿了口茶，借着烛光望向常芷瑶，她突然发现芷瑶的眼眶和脸颊都有些微红，像是刚刚哭过。不过月婉并没有询问，毕竟她们俩还没有熟识到可以分享私房话的地步。
　　清清嗓子，月婉道：「芷瑶姑娘若是想学手艺，月婉可以趁空闲时间教给你。」
　　「多谢。」常芷瑶答道，她突然抬眸盯着顾月婉，一字一顿地问：「少夫人，您突然如此好心要教我，真的只为满足我的小小梦幻？」
　　常芷瑶实打实将月婉问愣了。
　　月婉自知自己并非全无私心，但若不是常芷瑶找上她，她是断然不会主动与常芷瑶接触的。可要真的问她有没有别的目的，她也实在没法子睁着大眼说瞎话。
　　看月婉一言不发，常芷瑶突然露出一丝笑容，那笑里有不屑，还有一丝丝不易察觉的怨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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