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时了？」萧锦琛伸了个懒腰，起身活动筋骨。
　　贺启苍看了一眼明间中的印香，道：「陛下，已经亥时了。」
　　萧锦琛点点头，正要大步出书房，余光一扫，却瞧见书房的多宝阁上摆了一对颇为漂亮的木雕梅花鹿。
　　这一对梅花鹿做得活灵活现，似乎在林间闲逛，神态分外安详。为了配这梅花鹿，多宝阁的那一格上还摆了山石盆景，布置得郁郁葱葱。
　　萧锦琛还是头一次看到有人如此摆放多宝阁，他转身来到多宝阁前，仔细打量起来。
　　书房里的多宝阁很小，也不过就七八样东西，梅花鹿组景是放在正中间的，因为太过显眼才让萧锦琛瞧见。其他的几样东西就显得平凡许多，却也比雅室里的博古架要热闹许多。
　　萧锦琛看了看，问贺启苍：「这梅花鹿应当是王三的手艺吧？」
　　贺启苍就跟在他身后，闻言点头道：「王三的木雕是宫里数一数二的，这样的精致物件，应当是他亲手所做。」
　　萧锦琛点点头，倒是没说什么，他行至明间，侧头望过去，就看舒清妩正坐在灯下，认真做着针线。
　　兴许是因为寝殿里的宫灯太过柔和，让萧锦琛竟生出几分温馨的滋味来。
　　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体验，哪怕住着整个长信宫最华贵的乾元宫，到底也是冷冰冰的，没什么烟火气。
　　在景玉宫这个不大不小的东配殿里，他倒是难得有些异样的感悟。
　　这一晚的感悟着实有些多，萧锦琛想，若再来些别的什么，他晚上准要无法安寝。
　　萧锦琛摇了摇头，也不管贺启苍疑惑地看着他，径直去了暖阁沐浴更衣。
　　暖阁里只有一个池子，舒清妩刚刚用过，里面的池水已经换成新的，却还是浅浅留了些静宁香的味道，又隐约有些玫瑰花露的香气。
　　贺启苍道：「陛下，可要换一味沉水香？」
　　萧锦琛顿了顿，摆摆手：「不用，便就如此吧。」
　　泡在池子里的时候，静宁香的味道更浓了，静雅柔和的香气之中，茉莉的甜味若隐若现，这味香似乎是舒清妩改过的，闻起来更甜更柔，也多了几分可爱与活泼。
　　萧锦琛闭上眼眸，安静泡了一会儿，任由贺启苍给他松肩。
　　「传朕口谕，让营造司的王三加紧赶制一套动物造型的木雕，暂时先做二十种吧，」萧锦琛说着，又补充道，「草木树林花鸟也要做一些，最好能配在一起。」
　　贺启苍可明白事了，立即道：「是，等做好了，臣一准就给娘娘送来，看看娘娘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萧锦琛闭目养神，只有唇角微微勾起不显眼的弧度。
　　等到他这边忙活完，夜已经深沉，舒清妩早就困得不行，把快做完的荷包放回笸箩里收好，又寻了本话本出来瞧。
　　这回她比较谨慎，换了一本母慈子孝的看起来，努力让自己把刚刚的「离经叛道」收敛回来一些。
　　但是她高估了自己的专注和定力。
　　等萧锦琛回到寝殿的时候，就看到灯下美人正红颊小憩。
　　舒清妩手里的书本早就落到了贵妃榻上，她一手撑着侧脸，双目浅浅闭合，正睡得香甜。
　　母慈子孝的书她实在是看不下去。
　　周娴宁刚要叫醒她，就被萧锦琛摆了摆手。
　　贺启苍对周娴宁使了个眼色，宫人们就飞快退了出去，并且贴心的关上了寝殿的雕花木门。
　　寝殿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这时候，萧锦琛反而不着急了。
　　他慢悠悠熄灭了墙角的三处高脚宫灯，然后便回到贵妃榻前，轻轻吹熄了桌上的那盏玲珑锦鲤灯。
　　此时，便只剩下门口处的宫灯还亮着，不至于让寝殿里暗无光影。
　　萧锦琛弯下腰，就着昏暗的宫灯看舒清妩的脸。
　　人人都说景玉宫的舒娘娘美若天仙，是宫里最漂亮的一位宫妃，在萧锦琛看来，女人其实差不多都是一个样子，但舒清妩确实同旁人不同。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看见她，萧锦琛就忍不住想一看再看，总是漫不经心往她脸上扫去。
　　或许，这就是宫人们说得，美丽不可方物吧。
　　萧锦琛大概能理解美丽到底是什么意思，在他的认知中，美丽就是舒清妩。总归他看着顺眼，每每瞧见她就会心情变好，可能就是美丽的意义。
　　可能是皇帝陛下的眼神太过专注，舒清妩动了动眼皮，她从浅眠里朦胧醒来，就看到萧锦琛正站在她身前，低着头凝视着她。
　　舒清妩很是吓了一跳，她道：「陛下……怎么不唤臣妾？」
　　如此说着的时候，舒清妩就要起身行礼，却被萧锦琛摆手拦住了。
　　他低头看着舒清妩还略有些迷蒙的双眼，突然弯腰把她整个人抱了起来。
　　舒清妩再次被吓了一跳。
　　她控制不住自己，惊呼出声，下意识搂住了萧锦琛的脖颈。
　　皇帝陛下也不知吃什么长大的，胸膛硬邦邦的，脖颈也跟个树桩一样，硌得舒清妩胳膊都有点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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