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皇庄侵地一案永安县菜市口的鲜血是预警,那么,今日午门刑台上的鲜血,则正式拉开了宁帝整肃官吏的大幕。
一连数日,百官的鼻尖都萦绕着鲜明的血腥气,饶是徐尚书再经历过大风大浪,亲眼看着自己的儿子被砍头,身体和精神的双重压迫下,很快就垮得起不来床了。
宁帝手一挥,痛快地批了一个月的长假。
几日后,徐贵妃自请去法华寺敬香祈福,并代其父抄经渡赎罪业。
宁帝很痛快地准请。
就在徐贵妃轻车简从奔赴法华寺之际,一份誊写的调查报告从皇庄发出,八百里加急送到了宁帝手里,另附有一封皇后严静思的亲笔书信。
宁帝先将调查结果快速浏览了一遍,脸上的表情呈现出微微的波动。不得不承认,左云和康保联手后,办事的效率和成效皆有显著的进步,连这等陈年秘事也能挖出来。
没想到,这两人竟埋藏得如此之深……
宁帝锋眸微眯,沉吟片刻后,拆开了严静思的亲笔信。
偌大的一张信纸,只潇洒挥写了四个大字,笔划劲利、结体疏朗、清润自然,端看行笔气韵,竟是又精进了不少。
而真正让宁帝的目光胶着其上不忍挪移的,却是这四个字本身的蕴意。
诸王就藩。
再一次,帝后二人不谋而合。
宁帝凝视着手里信纸上的四个字,若此刻有人进来,一定会以为他在鉴赏某位书法大师的真迹。
景安四年,孟冬,初一大朝会。
宁帝继颁布青苗、均田两法后,再度出乎意料地往看似平静的水面中砸进了一块巨石:诸王就藩。
满朝臣工,尤其是几位内阁大臣,当场愣怔。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皇上越过内阁直接发布政令。
严阁老看了眼同样脸色微颓的徐劼,松弛的眼皮半垂着,掩下眼底的黯然。
皇上此举,明显再发出一个信号:对内阁的不信任和不满。
想到几日前接到的皇后娘娘的那封回信,严阁老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一反往日的藏锋,在左宗正慷慨陈词祖宗之法不可轻易、言辞激烈表示反对之际,首个站出来明确表示支持皇上的决定。
符崇岳紧随其后,附议严阁老。
内阁五人,林远尚在越州主持灾后重建,严阁老与符崇岳出列,也只能代表内阁半数的倾向,朝臣们的目光瞬间就聚焦在了另两位阁臣身上。
经由皇庄和越州两件大案,宁帝的决绝铁血手腕已初露锋芒,朝臣们不得不面对现实,往昔宽厚仁和的皇上,已经开始释放他的另一面。
徐劼并未犹豫多久,很快出列表态,支持皇上的决定,陈寿紧跟着附议。
内阁尽数拥护皇上,群臣见状,纷纷附议,一时间,宗人府和少数几位都察院和六科言官的反对声音相形见绌。
宁帝稳坐在御座上,俯视着跸阶下的群臣,面无异色,让人猜度不出丝毫的心绪。
「皇上,祖宗之法不可轻易,诸王封而不就藩,乃圣祖皇帝钦定,岂可轻易改之?!」
御书房内,都察院右副都御使陶臻言辞恳恳,反对态度坚决,「圣祖当年立下此策,目的就是防范藩王在封地拥兵自立,割据一方,进而威胁皇权,危机我大宁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一统太平盛世!」
「臣腆为天子耳目之职,身负纠劾百司、明辨曲直之责,正天子视听,亦责无旁贷,若能让皇上不再一意孤行,臣,死不足惜!」
福海随侍一旁,听得陶御史这番话,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嗬,这意思,是要死谏?!
自今上登基,这位陶御史就是出了名的爱找皇上茬儿,从行走坐卧到政意论策,甚至是皇上对后宫的态度,尽在他上谏的范围之内。
福海对这位陶御史的印象,一个词概括,就是:欠儿!
偌大的御书房,只有陶御史以头磕地的声音,没一会儿功夫,打磨光滑的青石地面上就血迹氤氲。
然而,宁帝却丝毫不为所动,依旧抱臂靠坐在御椅上。
「皇上——」一同觐见的宗人令庆亲王贺纶欲出声为陶臻解围,却别宁帝一记森冷的目光阻止。
迟迟得不到皇上的回应,陶臻头头见响的磕头也没法儿停,只得硬着头皮继续磕。
流血加震荡,很快,陶御史和单薄一点边儿也不沾的身体开始明显打晃。
祁杭作为陶御史的顶头上峰,都察院的老大,始终保持旁观,丝毫没有为其出头解围的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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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不做受气包 下 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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