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这么一说，沈成岚压根就没法宽心了，「你想用皇庄的功劳跟皇上邀功？」
　　真是好肥的胆子！
　　齐修衍笑得愈发开怀，忍不住伸手揉上她的脑袋，「父皇的脾气你都知道，我岂会去触犯逆鳞。放心，不用我邀功，父皇会主动恩赏的。只不过，想来又是让我选择了。」
　　「圣心难测。」沈成岚本以为有了上一世的经验，自己对皇上还是比较了解的，可自重生后发生的种种，她发现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对于这一点，齐修衍的感悟比她还要深刻。
　　「不管父皇怎么做，他优先考虑的总是江山社稷和至高无上的皇权。为了大昭的稳定，对父皇来说，没有什么是不能牺牲的，包括父子亲情，也包括君臣之谊。」
　　沈成岚心下一痛，了然他话中「君臣之谊」所指。
　　「是不是坐上了那个位置，会愈发地身不由己？」
　　齐修衍的目光透过马车狭小的窗口看向外面的青山翠田，幽幽道：「是不是身不由己，端看自己的取舍。抛开对史官笔下的执念，也没那么多的身不由己。」
　　这口气，端的桀骜得很。
　　不过，沈成岚却很喜欢。
　　「哦？你这是有感而发？还是经验之谈？」沈成岚没恁形象地靠着车壁，微微撩着眼皮打量齐修衍，话说得怎么听怎么像是调侃人。
　　齐修衍见她这副调戏人的模样不恼反笑，「经验之谈吧，反正上辈子参透这个道理之后，我自认为没什么身不由己之事。」
　　摊上这么个任性的皇上，也是苦了朝臣们了。
　　不过，朝臣们苦总比皇上苦强多了。
　　沈成岚忽然心生期待，想亲眼看看齐修衍任性的时候朝堂上是个什么光景。
　　「不急，你总会看到的。」
　　猛听得耳边这句话，沈成岚惊了一下，「你莫非会读心术？！」
　　齐修衍哈哈大笑，「把心思都用在你身上，自然就会了。」
　　沈成岚：「……」天呐，这男人还是齐修衍吗？
　　话风越跑越偏，沈成岚自叹不如，索性殷勤地给齐修衍斟茶，用茶水堵住他的嘴，不给他甜齁自己的机会。
　　就这么连着给齐修衍灌了小半壶茶的功夫，马车驶到了第一个目的地。
　　「王爷，第一处地界到了。」李青停下马车禀报道。
　　沈成岚先一步撩起马车的帘子钻了出来，齐修衍随后也跟着下了马车。
　　马车停在河堤路上，路两旁都是茂盛的桑树，极目远眺，河两岸都是绵延无际的桑田，依稀可见田中有人在劳作。
　　随后几处地界，所见皆是如此。
　　满目苍翠中，沈成岚的眼神沉了沉，「鱼鳞册上标注，这几处都是粮田。」
　　朝中退桑还粮的诏令已经颁布数年，京畿近地却在阳奉阴违，试想远离京城的江南、淮南、岭南诸地，又该是何种情形？！
　　「事实远不止藐视诏令这么简单，适才咱们所见的那几处，表面上还在县衙的鱼鳞册上，实际却属皇庄所有了。」
　　沈成岚眸光一寒，「侵占民田？！」
　　齐修衍的脸色也跟着冷肃下来，「勾结当地县衙矫诏征地、奸民投献、强取豪夺，左右不过这些手段。我已经让人打听过了，宁远县县衙的捕快们近几日忙得很，整日不在城中，县衙大牢里骤然多了不少罪名各样的嫌犯。我估计着，是刘三有刚把东宫庄田的鱼鳞册呈上去。」
　　「这个刘三有是谁的人？」沈成岚问道。按理说，皇庄的管庄太监应该是皇上的心腹宦官才是，真出了问题，皇上自会敲打处置，又怎么会交给皇子来明查。查不出来是皇子无能，查出来岂不是明着打皇上的脸。
　　今上看重名声，必然不会让他的儿子打他的脸。
　　是以，就只有一种可能：刘三有不是皇上的人。
　　齐修衍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眼神，「刘三有的确不是父皇的人，他是先太皇太后留给沈贵妃的心腹。父皇碍于先太皇太后的情面，这些年来由沈贵妃执掌宫务，皇庄这边也没动手清理。这两年随着大皇兄册立太子的呼声渐高，刘三有这帮大皇子一派行事愈发嚣张，民怨愈发高涨，父皇这才下定了决心要清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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