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过他手边的茶盏续了半盏温茶，沈成岚直接将茶盏抵到他嘴边，坚定却不失温柔地开口道：「来，把茶喝了醒醒酒。你呀，就是爱瞎想。咱俩总得有个人多些心眼儿吧，你也知道，我天生不是这块料，所以就只能靠你了。齐修衍，我不怕你城府深，也不厌恶你不择手段，因为我知道，你为的从来不是你自己。」
　　齐修衍眼底一阵滚烫，这次却并没有转过头躲藏，「上辈子我守着大昭，守着这片江山社稷，这辈子，我只想守着你。」
　　上辈子他对得起朝堂，对得起百姓，却独独负了她一个，这辈子无论百年身后史官笔下留得如何声名，他都要遵从内心活一次。
　　沈成岚捏着茶盏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齐修衍泛红的眼底刺得她也眼睛丝丝发痛，好一会儿才堪堪稳住嗓音，字字清晰道：「好，这一次你守着我，我替你守着这江山。」
　　若是被祖父、父亲和大哥听到这等桀骜不驯的话，定要提着刀枪满府追砍她。
　　「好，一言为定！」齐修衍抬手覆上她捏着茶盏的手，稳稳地将只剩余温的茶一饮而尽。
　　沈成岚看着他眉骨舒展双眼缓缓弯起美好的弧度，仿佛看着一朵花在眼前徐徐绽放，生机勃勃，荡漾着无限的希冀和美好，让人心动得移不开眼睛。
　　咕咚！
　　沈成岚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啊，差点忘了告诉你，我们是在下坎村找到苍先生的。」沈成岚连忙转移话题，「下坎村啊，就是咱们之前路过的那个堤坝，鱼鳞册上标着粮田，实际上却是一大片桑田！」
　　「我觉得苍先生应该会知道其中的一些猫腻，明早待他酒醒后，咱们不妨先问问他。」既然已经答应做王府幕僚，在这件事上应该不会知情不言。
　　齐修衍自认为是个活得没情调的人，现下发现，沈成岚比自己还没情调。呃，不仅没情调，还是破坏情调的高手。
　　罢了，反正年岁还小，慢慢教吧。
　　强迫自己想通之后，齐修衍打起精神从衣襟里掏出一叠宣纸递给沈成岚，神色一扫之前的暧昧，很是肃穆道：「这是苍先生在你走后交给我的，上坎村村民状告宁远县豪富栾家勾结县衙侵夺田地贿赂皇庄管事。后面有一百一十三户村民的联名画押。」
　　「这么多人？！」尽管在看到那片辽阔的桑田时已经隐约有了猜想，但看到切切实实的状纸时，沈成岚还是觉得惊心。
　　齐修衍沉声道：「这还仅是一个上坎村，我今日和董县丞沿着他选取的路线走了大半，鱼鳞册上标注的粮田十之七八都是桑田，朝廷退桑还粮的诏令下发了数年，宁远县非但没有执行，反而阳奉阴违，改粮为桑，还妄图阻断民意，肆意欺瞒，当真是胆大包天！」
　　上一世，皇庄的事是在大皇兄被废后才被牵扯出来，现下提前了近十年，没想到情况已然这么糟糕了。
　　「那你打算怎么做？咱们自己查？」沈成岚一说出口，就觉得不妥，「大皇子刚册封为太子，咱们就动唐县令和刘三有，必定会招来大皇子和沈贵妃的嫉恨，到时候他们以思过不诚为由在皇上面前反告咱们一状，皇上出于种种考虑，不见得会力保咱们。」
　　这已经是很委婉的说法了，在沈成岚看来，皇上既然是暗中给齐修衍下的口谕，那摆明了是要保住太子和沈贵妃的脸面，若是被泄愤报复，就凭齐修衍在皇上面前的分量，一准儿要挨罚以安抚沈贵妃母子。
　　「这份状纸还是让我亲自送去大理寺吧。」沈成岚动用了自己所有的智慧沉思了好一会儿，做出了决定：「不管谁问，你就说不知情。左右苍先生是我找的，派人到县学一查就能查到。」
　　齐修衍眼中的冷肃退去大半，「可是，是我让你去寻找苍先生的，你要怎么解释？」
　　沈成岚半边眉毛一挑，「你忘了吗，我可是仓山有耳的老顾客，他的话本我几乎本本都买。我一开始要寻找的是写话本的仓山有耳，可不是替村民们写状纸的苍秀才！」
　　「然后又是阴差阳错偶然得知上坎村村民们的不公遭遇，见义勇为代呈状纸？」齐修衍施施然替自己和沈成岚续了盏茶，「你觉得太子和沈贵妃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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