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书只寥寥一语:「补偿我。」
龙飞凤舞,语气轻佻。
纵使只是看字,楚引歌已然能想到他说出此话时的那懒散口吻,漫不经心又充满蛊惑。
她一阵面热,将纸揉成一团,丢至一边。就买几块破布,还要补偿……他肯定又在想什么坏点子。
车轮辘辘,那纸团也跟着来回摆动。
在慎刑司门口停驻的那一刹那,楚引歌又将那字条抚平,悄悄地放于怀中……
而另一边的白川舟其实并未去织州。
早在确定要娶楚引歌时,他就遣人去购置了上等的织云锦,那些锦缎此时正安稳地放在库房里。
他也想随她去慎刑司,见见那有非分之想的阿兄,但他此刻动不了。
他正单腿高悬,躺在天语阁暗室的榻上,纱布裹缠了数圈,依然有血源源不断地往外渗出,可想见是极疼的。
痛感阵阵袭来,让他不由得想到昨夜那一顿鞭笞落下时的强烈感知。
他也觉得该打,从他知道楚引歌的身世时,他就知道这一顿打定是躲不了的。
而打他的不是旁人,是楚引歌的师父,谢师的密友——宋沂。
白川舟苦笑,他只是没想到宋沂会直接找到天语阁来。
在天快破晓之际,众人屏退之后,宋沂一棍就打在了他的膝弯处,令他直扑跪地。
宋沂颤举着手指着他,「你明知道她是谁,还要娶她?你怎么敢的啊!」
「她的父亲死在谁手上?那七十八条人命又是被谁抹杀了去?啊?白牧之!你这个字是谁取的,你有没有良心!你有想过她得知真相后该怎么面对她自己?你非得让她也死在你父亲手上,你才甘心是么!」
白川舟不发一语,生生受着他在腿上的棍打,暗风从方砖渗上来,寒涔涔地直往他的膝骨里钻,那一刻他才觉天语阁的地砖过于冰凉了。
直到他的喉间涌出一口鲜血,如红蔷薇在砖上盛开,将那些冷风都逼堵进了暗缝里。
宋沂才气喘地将棍扔到一旁。
颤声高斥: 「你明天就将这门婚事去退了!她不能嫁进侯府。」
白川舟抬头,忽道:「宋师,我起念娶她时并未知她是谢师之女,只是因为她是楚引歌。」
他用手背抹了把唇边的血,笑道:「我要娶她,只是因为她是楚引歌,是我白川舟爱慕之人,她不会死,我不会让她死。」
「谢棠此生只会是吾妻,还请宋师重责!」
☆☆☆
与侯爷的三十杖责不同,这一顿打让他觉得畅快畅意,特别是在宋师临走前说完「抽空让棠棠领回来吃顿饭」之后得到了全数疏解。
白川舟勉力撑起身,绕开圈圈纱布,腿上皮开肉绽的血口一触即抽搐,脚趾受不住疼般弯曲,全身的胫肉都跟着震颤,额头上冒出巨大的汗珠。
但他苍白的唇却在暗色里勾了勾。
啧,当她的男宠可真不容易。
白川舟的喉结轻滑,眸色黯深,他被打了哪里,就咬她哪里。
他得向她讨回来。
慎刑司内。
甬路两侧是幽幽烛火,似孱弱魂魄在招摇,因终年不见阳光,牢狱内泛着潮腻之味,令人作呕。
楚引歌搓了搓鼻子,转弯处摆满了各类令人头皮发麻的酷刑刑具,森森阴气在地牢里横冲直撞。
一拐弯,便是楚翎的囚牢。
他毕竟是金吾卫首领,即便关押,吃穿倒是不用愁,牢内也会有狱役收拾,不至于过于脏乱。
但在这样的环境呆上数日,最先摧残垮塌的不是身体,而是人的意志心性。
光是每日困于咫尺之间,精气神就先给你消磨了大半。
楚引歌看向楚翎,确实如阿妍所说,瘦得不轻,似嶙峋的玉雕,形销骨立,但气色瞧着还行,眸色清明。
她福身欠礼,清音唤了声:「阿兄。」
一袭墨绿随着动作轻摆,像只盎然的蝴蝶给这死气沉沉的牢狱中带来了一丝喘息的生机。
楚翎看着她秀靥清雅,柳眉之下是那双令人魂牵梦绕的澄澈眼眸,多日未提的唇角倒是显而易见地向上一弯:「棠棠来了。」
他的语气有些过于亲昵了,楚引歌觉得不适,但总得寒暄几句:「阿兄的身子可还吃得消?」
「尚能承受,让你们担心了。」
他猜她既能来见他,必是阿妍去告知的,那想必他的心意,阿妍定也说了。
他就往前走了几步,身上的镣铐哗啦啦地在囚牢中回荡,刺耳十分,他怕吓到楚引歌,马上就停了下来。
双手向下摆着,有些窘迫的局促。
他想告诉她,她能来看他,他的欢喜,可是他眼下的境遇,让他觉得有些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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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识夫君真面目 卷一 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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