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婵漪借着夜色摸到那间厢房外面,环顾四周,确定无人后,她才试探性地推动房门。
熟料,房门并未落闩,稍稍用力便推开了。
顾婵漪动作一顿,直觉有些不妙,在门口等了几息,四周仍旧异常安静,不见旁人过来。
顾婵漪的胆子便大了些,暗自猜测,许是亲王初次来崇莲寺,外面又有侍卫影卫把守,一时忘记落闩。
顾婵漪蹑手蹑脚地推开屋门,灵巧地蹿进去,反手关门,一气呵成。
她以往来西院的次数并不多,对屋内布局不甚熟悉,只好瞪大双眼,借着外面微弱光线看了好一会,才找到床榻的位置。
屋内光线幽微,她无意识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索,深怕撞到屋内物件,吓醒屋中人。
还好屋内摆件甚少,顾婵漪不费功夫地走到床榻边。
寺庙生活清苦,一应用具自然简陋。
简单架子床,青布床帐并同色棉被。
床上侧身躺着个人,脸朝外,双眸紧闭,眉头微蹙,似在睡梦中。
顾婵漪站在距床榻三尺处,屈膝蹲下,视线平直地看向床榻上的人。
面若冠玉,貌比潘安。
顾婵漪前世以灵体之姿,看了这张脸几十年,如今再看,仍旧忍不住在心中感叹。
此人长得,着实好看。
礼亲王沈嵘,字子攀,高宗之孙,先帝侄儿,当今圣上的堂弟。
高宗五十五岁时,得八皇子沈斐,沈斐天资聪颖,甚得高宗喜爱。
沈斐及冠后,娶周太傅嫡孙女为妻,一年后生子沈嵘。
高宗甚是喜爱这位幼孙,据出宫的宦者言,高宗时常抱着不满周岁的沈嵘,在御书房中批阅奏章。
高宗晚年缠绵病榻,有流言传出高宗欲传位于八皇子,日后再将皇位传于幼孙。
更有甚者,传出高宗驾崩前,特意留下一道圣旨,以便沈嵘日后登基。
是以,宫中贵人对沈嵘甚是忌惮。
然而,登上帝位的却是四皇子,如今沈嵘都二十岁了,仍旧老老实实地当着他的礼亲王。
顾婵漪不清楚这些是是非非,她只知道,前世沈嵘手握兵权,直到寿终正寝葬入皇陵,他也只当了个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并未登上那九五之尊的宝座。
如此看来,那道圣旨应当不存在,而传此流言者,更是其心可诛。
顾婵漪不自觉地咬了咬后槽牙,在心底又骂了一遍传播不实谣言者。
床上的人不知梦到了什么,紧皱的眉头微微松开。
顾婵漪歪头瞧着他,嘴角轻扬,莞尔浅笑。
「还是头一次这般看你,感觉有些奇妙。」
沈嵘翻了个身,由侧卧改为平躺。
顾婵漪骇了一跳,下意识屏住呼吸,过了片刻才轻之又轻地呼出气来。
「果然是伤得重了,我这般潜进来,你都没有丝毫反应,还睡得这般沉。」
顾婵漪双手托腮,「若是以前未受伤,恐怕我刚进这屋子,便被你抓住了。」
因这翻身,沈嵘的衣领微微敞开。
顾婵漪神色一凛,轻手轻脚地站起身来,缓缓倾身,仔细打量了片刻。
沈嵘武功甚高,若不是他眼下身受重伤,顾婵漪根本不敢离他这般近,但再近她也只敢靠近他一臂外。
还是做灵体时好些,靠多近都无法察觉,若是一不小心,顾婵漪躲闪不及,甚至还会被穿身而过。
夜色正浓,屋内光线幽微,刚刚隔着些许距离,她只看到沈嵘模糊的面孔。
眼下离得近了,她才发现沈嵘脸色苍白,俨然是失血过多的表现。
敞开的衣领处,露出左肩用以包扎的白布,以及上面洇出的暗红血迹。
她抿着唇角,眸光微沉,这正是当初折磨沈嵘的箭伤。
顾婵漪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方子,小心翼翼地放在脚踏处。
待沈嵘醒来,便能一眼看到这药方,只要沈嵘派心腹去验证一二,确定这方子可用,自然会用在身上。
顾婵漪做完这些,蹑手蹑脚地转身离开。
房门年久失修,「嘎吱」一声轻响,顾婵漪吓得险些跳起来,连忙躲到门后。
等了半炷香,不见侍卫或影卫来捉她,顾婵漪这才小心翼翼地踏出屋子,逃也似地奔向院门。
她走得太过匆忙,又被开门声吓了个够呛,忘记回头看一眼。
若是她回头,她便会发现,床榻上的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眼底没有丝毫睡意,且因她受惊时犹如兔子般的反应,面上甚至浮起淡淡笑意。
山下庄子响起鸡鸣,天际泛起鱼肚白。
顾婵漪脚步慌乱,眼见前方不远处便是院门,她立即加快了脚步。
谁知,她经过小花园时,花丛中突然走出一个人来。
她赶忙侧身,险些踩到脚下茉莉,好不容易站稳,头上僧伽帽却歪了,露出些许乌黑秀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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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缕续命 上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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