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弦五十 第5章

  她低低地笑,不知不觉已觅着隐约传来的琴声而去,全忘了她刚才的保证。
  风过,梅枝微微摇曳。花如雪落,暗香浮动……红萼无言,一片清寒幽寂。与适才所见的繁华喧闹迥然不同。
  梅间小亭,宫灯灿然。
  一名白衣妇人正在几前抚琴,月光映在她清丽的面容上,犹如空谷幽兰般恬静,“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低吟入耳,曹禄儿突觉难言的阴郁、惆怅,不觉低叹出声。
  “什么人?”琴声戛然而止,就连那背对她的妇人也转过身看她。
  曹禄儿吃了一惊,看着眼前的老妇——她温柔的笑意多么亲切,让她想起早逝的娘亲——但她那高贵的气质,眉间淡淡的忧悒,不!她不是娘,只是一个陌生的妇人。
  定了定神,她立刻就猜出了老妇的身份。虽然她衣饰简朴无华,更无侍从奴婢随侍,但那种母仪天下的尊贵却是任何人都装不出的。这必是当今皇上的生母蒋太后了!当下不再迟疑,她猛地跪在地上,“民女曹禄儿叩见太后。”
  蒋太后淡淡一笑,“起来吧!你就是黑衣提过的曹禄儿?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也知怜惜寂寞之人。”
  曹禄儿垂着头,一时不知该怎样回答。
  “你读过书?”
  “民女……识得几个字。”曹禄儿犹豫着,处处小心。
  蒋太后点点头,眼中有丝哀愁,“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人老了,回忆便是她生命的全部!”转目看着曹禄儿流转的秋波,她不禁微笑,“少年不知愁滋味,和你一个孩子说这些做什么呢?”
  曹禄儿敛眉,垂下头去。
  沉吟片刻,蒋太后笑道:“见过杜康嫔!”
  “禄儿见过杜康嫔。”曹禄儿施礼,禁不住偷看兰花一样文静的女子。
  杜康嫔的微笑当真是幽淡如兰,“你有什么话就对太后说好了,莫怕。”
  曹禄儿鼻子一酸,扑倒在地,“求太后救救我爹吧!他真的是无辜的……禄儿愿意代父受刑!就算是要砍禄儿的脑袋也没关系,求您救救我爹!”
  “这世上无辜的人太多了,哀家又岂能一一救赎……”蒋太后笑着,眼里却是浓得化不开的忧郁,“你真的愿意代父受刑?就算失去性命也无所谓吗?”
  曹禄儿瑟缩了下,“是!”
  蒋太后沉默许久,终于俯看她,“既然你执意要受罚,那么哀家就罚你入宫为婢吧!”
  曹禄儿怔了怔,迟疑地问:“那我爹呢?”
  杜康嫔看着她,微微一笑,“一罪不及二身!既然圣母皇太后已经罚了你,还有谁敢再罚你爹呢?”
  “谢娘娘大恩大德。”看着翩然欲去的身影,她惊喜若狂。
  蒋太后缓缓回身,温柔的笑如阳光温暖着她的心,“从今以后,你就以‘锦瑟’二字为名吧!”
  “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芒尘去。锦瑟华年谁与度?月台花树,琐窗朱户,只有春知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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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长亭,又是古道,又是阳关柳,又是离人泪……
  曹长天望着女儿,老泪纵横。纵有千言万语却说不出口,“何苦!何苦……”他曹长天真是枉读了一辈子的圣贤书呀!老了竟还要孩子为他做这么大的牺牲。情何以堪?!
  人都说官场险恶,其实,这世上是非最多的不是官场,而是那深宫禁院。幽宫深锁,寂寂春秋,除了争宠夺权、诬人排异,恐怕就根本无事可做了吧?自古以来,离权力越近就离死亡越近。他如何能够放心呢?
  曹禄儿笑笑,强忍悲痛,“女儿会小心的。”
  “小心?”曹长天摇头,“你这张嘴一气起来就什么都不管不顾的——祸从口出呀!禄儿,在宫中行事切记谨言慎行,不可大意……”
  “禄儿记住了!”垂首间,黯然魂伤。
  这一别,不知何日才能相见?更怕、更怕此生再无相见之日。
  曹长天看看眺望远方的墨窸,突然疾步上前,跪倒在地。
  墨窸惊诧莫名。
  “爹!你这是做什么?起来呀!”曹禄儿急了,搀他他却不起。
  “墨将军,蒙您相救,老朽铭记肺腑。但此大恩此生恐怕无法报答……如今,却要厚颜相求,求将军看顾小女,保她平安……”
  墨窸苦笑,“曹大人快起来说话吧!”
  曹长天哀叹:“但求将军成全老朽一片爱女之心。”
  “爹!”曹禄儿凄声轻唤,早已满脸的泪。身子一矮,陪跪在旁。
  看着这一老一小,墨窸只能沉声道:“曹大人放心,若日后发生什么事,墨窸定会设法保全令媛。”
  她悄悄抬起头看他,阴郁的心头泛起丝丝暖意。
  再三挥手,看马车远去,她再也忍不住,将头靠在墨窸肩上,泪如泉涌。
  墨窸怔怔,终于还是伸出手,轻轻拍着她的肩。
  她再刚强,终究还只是个孩子!
  没有温言低劝,没有软语宽慰,但他无声的动作已抚平了她伤痛的心。抬起头,她含泪的眸已有了丝笑意,“谢谢你!”
  墨窸笑笑,没有说话。
  抹去泪,她扬眉问道:“为什么答应我爹的要求?你不必勉强自己的。”
  墨窸一笑,淡淡地道:“何必拿话来试我?你一个小孩子怎么那么多心眼儿!”
  脸上一红,曹禄儿啐道:“谁是小孩子了!哪个又稀罕拿话试你?”
  墨窸看着她,还是没说话。
  曹禄儿扭过头,忿忿地道:“将军放心好了!我这无依无靠的孩子是不敢麻烦你墨大将军的!”
  墨窸苦笑着摇头,只道:“该回宫了,锦瑟姑娘。”
  身子一震,她茫然回身,凄然苦笑,“是该回去了!我都几乎忘了——是!从今以后,再没什么曹禄儿,活着的不过是曹锦瑟……”一只被剪去翅膀的鸟儿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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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靖十七年三月十六。
  “燕去莺来春又到。花开花落,几度池塘草?歌舞筵中人易老,闭门打坐安闲好。”
  清晨的细雨,漫漫……
  湿了皇城,湿了飞尘,湿了如花玉颊……
  曹锦瑟仁立于廊下,看雨如烟雾,双眸亦笼上雾样的轻愁。
  扁阴似箭,四年的时间转瞬即逝,却足以改变许多事。嘉靖十五年,郑贤妃生皇次子,刚出世即被立为皇太子,母凭子贵,行事愈加张狂。而杜康嫔亦因十六年初生皇三子而被册封为康妃。反而是方皇后所出皇五子未及满月即早殇,令方皇后悲痛欲绝。
  而她,也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不羁任性的女孩儿。寂寂深宫,漫漫岁月,即使有太后的宠爱怜惜,但对自由的渴望、对亲人的思念让她深深懂得何为寂寞……
  “锦瑟姐姐!”一声呼唤让她回过神。
  “太后醒了?”她急回身,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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