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捕快俏杀手 第7章

  莫无心呆呆地与她对视片刻,突然绽开笑颜,伸了个懒腰,双手顺势向上勾住她的脖子,以浓浓的鼻音撒娇似地唤一声:“九天,早啊!”
  软哝的语调拖带着甜腻的尾音,加之慵懒魅人的眼波递来,她顿时心跳失速,手脚发软,“砰咚”一声从床上直直落至床下,又飞快地跳了起来,脸涨得通红,两手死死地捂住了鼻子,指缝间泄出一缕殷红。
  她慌乱地踹开房门,也顾不得穿没穿鞋,撒开脚丫子,一溜烟儿没了影。
  看着那仓惶逃远的背影,一丝狡黠的笑波盈上看似清澈无瑕的眼眸,其实,他方才一直在假寐,就想逗逗她,看她还有没有女儿家的娇羞模样,唉!结果是压根没见着她怯怯羞羞的样儿,反倒见她满脑子歪念地喷了鼻血,这种反应落在男子身上才算正常吧?
  他下了床,偷偷打开她的包袱,翻出一件藏青色长衫,换下那件绮罗裙裳,恢复一身男儿装束,把裙子卷做一团胡乱塞到床底下,一双大尺码的绣花鞋也踢到床底下,眼不见为净!
  他赤着脚跳到门口,正想扶一扶那两扇踹歪了的房门,眼角余光却不经意地瞄到院落里站着的两个人——扶九天与一名头戴无脚幞头的公差。二人似乎在谈论些什么,当扶九天从怀中掏出一张文书给公差看了看后,原本凶神恶煞似的公差立即缓和了脸色,露出谄笑,连连致歉着退了出去。
  扶九天将那张文书叠放于袖兜内,满怀心事地在院子里踱来踱去,忽又想到什么,猛一抬头,恰巧与莫无心疑惑的目光撞在一起,看到那双清澄的眸子里流露着些些担忧,她的眼神温柔地浮动一下,回到房中,关上房门,见他穿上了她的衣衫,心中一动:真像……烙上了她的印记。
  撩过他的发,她微微一笑,“我帮你束发可好?”
  莫无心看着她,眼神清澈含笑,开心地点了头。
  持一把木梳,对着一面菱花镜,她轻柔地梳理他的发,发上的清香沁入她的鼻息,神志忽有一丝迷醉。发丝在她指尖缠绕不休,千丝万缕!
  从菱花镜中,她看到他眼中无声的关切,他则看到她眼中的隐忧。镜中除了他与她的身影,扶九天还敏锐地透过镜子捕捉到窗边一闪而逝的一道人影!
  行踪暴露,不但公差寻上门来盘问她只身来到金陵的意图,昔日的仇家也隐藏暗处时刻窥探着她,只要有一丝的疏忽大意,那些人就会从她背后放冷箭,置她于死地!
  危机丛生!
  此刻,最危险的,就是留在她身边又毫无自保能力的莫无心!这个浑金璞玉般的少年,清丽的眉眼,玲珑心窍,无须她多说什么,他总能猜到一些,看似天真无瑕,实则狡黠又会使坏,有时又可爱羞涩,如同一只刚出巢的小狐,当真让她舍不得放手!
  束起他的发,手中清凉柔滑的触感,令她留恋、不舍!
  暗自打定了一个主意,她故作轻松地问:“今日无事忙,咱们出去游玩一天,逛逛金陵城的繁华闹市,可好?”
  莫无心眼睛一亮,拊掌称好,迫不及待地拉着她往外走。
  金陵的东大街,商号林立,行人熙来攘往。
  走到街上,莫无心满心愉悦地挑拣货摊上琳琅满目的物品,看到称心的东西,就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扶九天。
  抗拒不了他那期盼的眼神,扶九天大方地掏钱把所有他想要的东西买下——捏好的面人、滑稽的面具、精巧的纸鸢、十支糖葫芦、麦芽糖……吃的、玩的、用的、看的,两只手是捧不过来了,偏偏他是捧到手里的就不再去看,两只眼睛又往街边货摊上溜来溜去。
  “九天,我要那个!”
  童心未泯的他指着货架上一只圆圆大大的锤丸。
  他的手一指,她就来了连锁反应——往口袋里掏钱。
  “帮我拿着。”
  他把买来的东西统统丢给她,只留刚买的那只锤丸,把锤丸顶在头上,伏球滚后背,立时球回头顶,一搭“打秋千”,球远远地飞了出去,击在一面墙上反弹回来,他用足背一接,抬足,倒立身子,球滚回头顶,他站了起来,头顶着球冲她笑。
  闹市里顿时响起一片喝彩声。时下无论平民百姓或王公贵族都风行蹴鞠,市井内随处可见踢球嬉闹的人,如他这般球不落地、技艺精湛的,除了齐云社,民间也不多见。炒股日记www.ddgp.net
  玩了一会蹴鞠,他又往热闹的地方钻,挤进一处勾栏瓦舍,笑唤:“快来看,这里好热闹!”
  扶九天手捧一大堆杂七杂八的货品,慢吞吞地尾随他进入一座瓦子莲花棚,占了一处高高的座位,看戏台上嘌唱、说史、傀儡、影戏……精彩纷呈,看官欣赏到妙处,少不了又是一通喝彩。
  她也是少有空闲来勾栏瓦舍里瞧这些伎艺,把手中的东西搁在身旁一张空座上,她难得来了兴致,翘首看台上艺人伶官的精彩表演。
  “快看!末泥(主角)上场了!”
  身边的人儿欢呼雀跃,她一看,戏台上正轮到杂剧上演:末泥、引戏、副净、副末、装孤和旦,出台演员六人,分饰丞相、一僧、一道、一家丁、二官员,讲的是《元祐党禁》,戏风滑稽——
  僧人入丞相府验度牒,度牒为元祐年间颁给,宣无效,令人扒下僧衣,强令还俗。道士情况相类,下场相同。官员求职,官告为元祐年中颁发,宣就此除名,削职为民。众人颂丞相“绍述”之德,家丁来附耳报告:“今自国库领来相爷薪俸,共一千贯,可全是元祐年间所铸钱,请您定夺。”丞相眼珠一转,低声吩咐:“速从后门搬运回家。”不想被侍候于旁的另一官员见到失声喊:“丞相对元祐怎么两样态度!”
  这出戏讽刺时政荒唐,揭露官场龌龊,莫无心看得大呼过瘾,忽又扭头冲扶九天冒出这样一句感慨:“你看,这个丞相恬不知耻、贪图金钱,着实可恶!如今除了京城这一块歌舞升平的繁华地,其他地方都倍受苛税、灾荒、战乱之苦!可惜有人看不到哀鸿遍野,一心只求名与利,一心只想助纣为虐!你说这人可恶不?糊涂不?”
  这一番话问得扶九天哑口无言,喉咙里像扎了根刺,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无心所讲的,正是她不欲与他辩驳的。
  “这人是不是很糊涂?”他执意追问,希望能从她口中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
  但是,她令他失望了,“不!或许这个人是有苦衷的,也或许这个人有着毕生追求的一个目标,是不能半途而废的!否则,放弃了一生为之奋斗的目标,就等于失去了活着的意义,你明不明白?”
  他很认真地问:“如果这个人所追求的目标本身就是一个错误,明知是错,这个人还要执迷不悟,继续错下去吗?”
  “只要这个人认为是对的,不管别人怎么看,她还是会坚持到最后!”她有她的坚执。
  他瞪着她,直瞪得她云里雾里,不解他为何这般恼火,对着他的怒气,她依旧是笑眯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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