狙击芳心 第三章

  萱萱在午夜三点按着顾振纲家里的门铃。
  她不安地低头看看自己的打扮,并神经质地不断拨拉自己的短发。
  “该死!你知不知道现在是几点!”顾振纲只穿着睡裤来应门,头发像稻草乱成一团,他一边诅咒上边大力地把门拉开。
  “颖洋在你这儿!”萱萱疑惑地问着,她从手机留言得知苏颖洋在这儿。她轻佻地眨眼看着这个裸着上半身的俊美男人。
  她努力搜寻苏颖洋曾经跟她提过的所有男人名字,却怎么也找不到答案。苏颖洋的生活,在某个程度而言,像个严肃的修女。
  萱萱用手指抵着她的红唇,深思地望着他的胸膛,从他浑身精壮、没有一丝赘肉的运动家身材,她仿佛灵光一现,想到什么似的:“你就是她前些日子一直抱怨的教练?”
  她从酒吧开快车来这儿,酒意未散,但仍然不忘欣赏眼前的美景。
  顾振纲赤裸着上半身,身上的肌肉因为长期的锻练而显得虎虎生风,充满了力与美,像极了古希腊的俊美战士雕像。
  “你是?”他耐着性子,等待她搜寻的眼光从他的胸膛缓缓上移到他的脸上。
  “喔,颖洋没有告诉你,我是她的好朋友。”萱萱反问他:“颖洋怎么会在你这儿?我不记得她说过和你有这么熟呀?”
  顾振纲的兴趣全被挑了起来,他现在完全清醒了,他想要把事情搞明白。“她提过我?”
  这代表在昨天之前,苏颖洋就已意识到他的存在。
  他本来因为不速之客的到来,不耐烦地紧皱成一字的浓眉,直到此刻才舒缓了下来。
  “才没有这回事!”苏颖洋的声音从两人的身后响起,语气里有着明显的不悦。她连忙制止萱萱:“萱萱,别乱说话!”
  萱萱碎步跑到苏颖洋面前,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叽哩呱啦地喊了一大串话:“你吓死我了!赶快把事情经过巨细靡遗地告诉我,包括你怎么会住到这儿的经过。听着!你一个字都不能少才行!我要听最原版的故事!”
  苏颖洋把她轻轻推开,声音透着不满:“你到底跑到哪儿去了?手机怎么一直不通?”
  “我去酒吧了嘛,那儿是地下室,讯号不通。”萱萱双手朝上,表情无奈。“对不起嘛——”
  顾振纲冷眼瞧着这个三更半夜来按门铃的红衣女人,惊讶苏颖洋的朋友竟然和她如此不同。
  苏颖洋外表出色,艳丽中有种宁静,她的举手投足之中自有一种独特的风格,仿佛名贵的真品珠宝,有种不容置疑的高贵气质。
  而她的朋友萱萱虽然也是个漂亮的女人,但不知怎么地,顾振纲从第一眼看见她就不怎么喜欢她。
  她身上有某种虚假的气质,像极了地摊上常见的仿冒品。
  “我认为她现在需要休息。”顾振纲把脚跨过去,用身体把苏颖洋挡在他身后,他高达一米九的身躯像高墙般立刻横阻了两人的谈话。他低头看手上的电子表,嘲讽地说:“何况,现在应该是所有正常人休息的时间。”
  “我想和她说说话。”苏颖洋仰着头看他,语气很不满。
  顾振纲转头看她,伸出粗壮的手臂,紧紧攫住单脚站立,看起来颤巍巍、摇摇欲坠的苏颖洋。他在她耳边低声命令:“我不准!我认为现在是你睡觉的时间!”
  萱萱好奇地来回看着这两人,觉得两人的应对似乎比陌生人还多了些什么,她忍不住用手来回指着两人,好奇的追问苏颖洋:“是不是我眼花搞错了?你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苏颖洋和顾振纲两人极有默契地同时否认。
  苏颖洋抬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对于他也和她一样迅速而肯定地否认两人的关系,竟感到一丝根本就不该存在的难过。
  也许是因为顾振纲这么快否认这个问题,让她有点自尊心受伤。
  苏颖洋觉得矛盾,他和她本来就没有关系,他说的是实情。而她更不能和他有关系,因为她现在还是别人的女友。
  虽然,她男友萧智邦到此刻还是没出现。
  情况真是讽刺极了。
  一个和她没关系的人反而照顾了她,并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提供了她需要的一切。而那个理应和她最有关系的人,却到现在还不见人影。
  “是吗?”
  萱萱精明地挑起细眉研究着她,又看看他,似乎一点也不相信两人的一致否认。她双手朝上,做了一个“你们说什么都行”的动作。
  “既然这样,你可能已经没有兴趣知道,在你出差的这两天,我连着两天在酒吧里遇见什么人了?”萱萱接着说道,她的视线紧紧锁定苏颖洋苍白而憔悴的脸庞。
  看着他们两人,萱萱神经质地撇了撇嘴角,故意不立刻说出来,残忍地制造悬疑,然后才低声说着:“你一定猜不出来是谁。”
  “谁?”苏颖洋问道。
  “你的萧智邦。”
  苏颖洋盯着萱萱隐含着恶意的表情,她忽然觉得一阵冷风从脖子、背后飕飕地经过,她忍不住浑身颤抖,几乎就要跌落地面。
  她感到一阵昏眩,连忙想拉住任何坚固的东西,来稳住自己这一阵突如其来的天旋地转。
  顾振纲伸出他的手,在她要坠落的那一刻,紧紧地捉住了她。
  ***************
  “你确定那个女人是你的朋友?”顾振纲皱着浓眉,从厨房里端出了一盘炒蛋,上头加了几滴鲜红色的蕃茄酱。
  苏颖洋横躺在沙发上,双手交抱在胸前,眼睛则盯着天花板,一动也不动。她眨眨眼,听见了他的问话。
  房里,只有她和他两人而已。
  萱萱刚刚已经回去了,被顾振纲赶走的,就在她说了一切之后。
  “吃!”他把热得冒烟的食物盘子推到她的鼻子前面,柔声命令着。
  她叹了一口气,忍不住想要计算他今天究竟喂了她多少餐。
  她摇摇头,觉得自己一点食欲也没有。
  “不行!你就是没吃东西,才没有体力!”
  他站在沙发旁边,一手端着盘子,一手把她硬拉起来。
  “何况这可是我的拿手好菜,为了不让你将来后悔,我会盯着你吃每一口。”顾振纲试着在自己的话里添加一些轻松。
  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一个受伤的女人。她不仅仅身体受伤,还心理受伤。
  苏颖洋瞪着他那盘蕃茄炒蛋,她看炒蛋的样子像是看见一颗篮球。
  “别再瞪着它了!来,吃!”他为她舀了一大匙,然后用手扳开她握紧的拳头,把汤匙柄塞进她手中。
  她被动地拿着汤匙,低头看着汤匙上香喷喷的黄色炒蛋。
  “我最喜欢吃炒蛋了。”她喃喃自语。
  顾振纲露出了一个难得的笑容。“幸好你喜欢,因为我也只会这一样而已。”
  她又抬起头看着他,大而无神的眼睛里闪着无助的脆弱光芒,让他忍不住感到心疼。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她的样子仿佛迷了路般迷惘。
  顾振纲看到她现在这种锐利全失的柔弱模样,心里忍不住暗自咒骂那个自称是她好友的萱萱。
  他认为萱萱在这个时刻揭发萧智邦,根本不安好心。
  萱萱假如真是苏颖洋的朋友,应该看见她的伪装。
  苏颖洋一直乔装坚强,表面上虽然战斗力十足,但是他知道,每当她以为没人注视她时,她看起来就像淋了雨的小猫,一身的瑟缩脆弱,让人不舍。
  他猛地起身,从酒柜里为自己和她各倒了一杯红酒。
  然后,沉思地啜了口自己酒杯里的酒。
  叹口气,向后靠向酒柜。
  “我认为你现在并不想知道答案。”他瞥了她一眼,决定不要在她这么消沉的时候再提起这个危险的话题。
  她睁大眼睛,不喜欢他替她决定她想要什么,她质问:“既然你这么了解我,能不能告诉我,现在我到底在想什么?”
  他微微一笑,作势把另一杯酒拿起来在空中晃呀晃。“我想,你现在心里想着整晚不曾出现的那个该死的男人,并且急切地想喝一杯!”
  苏颖洋发现他竟然说对了,她的确正在想着可恨的萧智邦,并且紧紧盯着他手上那杯酡红色的迷人液体。
  他挑着眉摇摇头,把酒杯又放回吧台上。
  “先吃炒蛋。”仿佛在哄小孩,他的语气显得特别柔和,并掺杂着几分诱骗的味道。“到时,我会陪你喝一杯的。”
  “真的?”她现在只想喝他手上晃来晃去的那杯酒。
  毕竟这种情况下,没有人比她更有资格喝上这一杯酒的。
  她的家遭人恶意破坏、脚受伤,甚至她交往两年的男友也在这个时候出轨,背叛她。
  萱萱刚刚才说的,就在今天这个多事的不祥夜晚,她看到萧智邦也待在那个手机讯号无法接收到的地下酒吧里。
  他身旁带着一名年轻女孩,两个人很亲密,他一直搂着那个女孩的腰,整个晚上手都没有放下过。
  她知道自己真的需要一杯酒。
  虽然,顾振纲一定不会提供她烈酒的,但是一点红酒至少也能让她拥有酒精的安慰。
  她闭了闭眼,然后又睁开眼。
  她把那一匙看起来还算可口的炒蛋舀进自己的嘴中,一边嚼着,一边无奈地看着正坐在她对面监视她吃了多少的顾振纲。
  吃了几口后,她虽然不想承认,但仍忍不住赞叹:“竟然满好吃的。”
  “凡吃过的人都说好吃。”他故意拍拍胸膛,自豪地说着,满意地瞧着她大口把整盘炒蛋吃完。他非常体贴地为她拿了纸巾,并为她倒了杯白开水,让她能够解解嘴里的油腻。
  苏颖洋感谢地从他手中拿过纸巾,擦了擦嘴,喝了口水,并且意外地发现自己的确因此而恢复了几许精神。
  难过又生气,并且饿肚子的感觉,的确是世上最不舒服的事情之一。
  “你常常像今天这样收留别人,并且炒蛋给人吃吗?”她仰着头,好奇地问他。
  顾振纲微笑着并不回答,只是走到她面前,把桌面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把她吃的一点也不剩的炒蛋盘子拿到厨房。
  难怪他家如此一尘不染,光看他粗犷的外表,真难想象他是那种重视居家品质的家居型男人。她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想着。
  他又走了回来,这会儿手上拿了杯他刚刚许诺过的红酒,在她对面的沙发椅舒服地坐下来,眼睛紧紧盯着她,然后缓缓地回答她先前的问题:“不管你相不相信,你是第一个。”
  她才不相信。
  她知道,以他充满男人气概的俊美外貌,和摆在他房里的那一堆竞赛金牌,尤其他特有的那种剽悍气质,她敢拍胸脯保证,他绝对不乏女性青睐。
  “你太谦虚了吧,我才不相信我会是享受你招待的第一个女人!”她根本就不相信他的说法。
  “你的确是第一个。”他坐在沙发上,懒洋洋地回答。
  她看着他线条刚直的脸庞无法决定是否相信他。
  但是提到相信,她不悦地又联想到另一个男人。她别过头去,恨恨地说着:“你们男人都喜欢说谎的,不是吗?”
  顾振纲叹了口气,知道她想到了萧智邦。
  他把手上的红酒杯子推到两人中间的透明茶几上,说道:“这是你的酒,喝了吧,你会觉得心情好些。”
  苏颖洋毫不考虑地把酒杯拿过来,仰头把杯中的红酒一口饮毕。
  “这样喝酒是不行的,红酒应该是一小口一小口轻啜。”他摇头表示不赞同她的饮法。
  “这个时候就要这样喝酒,你有没有别的酒,威士忌?伏特加?”苏颖洋期待地等着他的回答。顾振纲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似乎不准备回答她的问题。
  “到底有没有?”她忍不住追问。
  现在的她,真的很需要酒精,她不想让自己脑海里充满这么多烦人的事物,她不想想起萧智邦,更不想想到那个卑鄙的金荣恩。
  他不回答她的问题顾左右而言它,已让她心生不满了,而他坐在沙发上的悠闲姿态,让她更加不满。
  “你究竟在烦些什么?”他扬眉看着她。
  为什么自己现在搞得一团乱,而他看起来却如此优游自得,仿若贵族般自在优雅。苏颖洋生气地回瞪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他见她没有回答,又问了一遍,他的问法仿佛她无事自忙、庸人自扰。“烦恼你那个男友?或者,我该称呼他——你的前男友?”
  “你有没有同情心?我烦恼极了!你眼前看到的人可是一个世界上最可怜的女人,在今天晚上她失去了一切。”苏颖洋忍不住开始可怜自己。“这个女人失去了房子、失去了男友,还失去了惟一的好朋友。”
  她张开手臂,夸张地强调自己的一无所有。
  在今晚之前,她还以为自己与萧智邦的问题并不真的那么严重,她还一厢情愿地认为两人谈一谈,情况或许会有所改善。但是,直到萱萱刚刚出现在她面前,说出了这么大的一个秘密,她才领悟到她错了,大大错了。
  最让她伤心的,不是萧智邦出轨的事实,而是萱萱的冷酷态度。
  “萱萱今天晚上究竟怎么了!我不懂。”她想到刚刚萱萱说起萧智邦的态度,萱萱反而苛责她甚于萧智邦。
  “她不喜欢你。”顾振纲冷冷地回答。
  苏颖洋闻言一惊,她看着他,双唇不自觉地开启:“你根本就不认识她,你怎么能这么说?”
  “我知道。”
  他专注的眼神让她觉得很不自在。
  “你从哪儿知道?”
  “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她对你杀气腾腾。”他看着她,表情严肃而专注。
  苏颖洋想起他教导她时所说过的话。
  他曾说过:当两人搏斗时,必须要张开属于直觉的第三只眼,当对手发动攻势前,浑身必然充满了杀气,而这时真正的高手必能先察觉对手的杀气,然后才能制敌于先,先发制人。
  她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萱萱最近的确对她不怎么友善。
  因为报社最近一次的职位调升,她打败众多竞争者,当然也包括了与她同期的萱萱,她争取到一个难得的专栏,并且调升政治采访组的组长。
  萱萱可能因此而有些不平衡。
  “她只是一时不能接受我而已。”她低头否认。
  她一直很珍惜她和萱萱两人的友谊。她们是同期的记者,刚刚进入以男人为主的职业环境,两人总是互相扶持、互相安慰,她一直以为她们是可以一起经历患难的好朋友。
  “是吗?我倒觉得她也有嫌疑。”
  “什么嫌疑?”
  “破坏你的房子的嫌疑。”
  “不可能。”苏颖洋猛烈地摇着头,不愿相信这样的说法。
  “她刚刚看你的眼神,似乎恨不得张牙舞爪伤害你,没人知道她是否已经把伤害你的想法付诸实行了。”他专注地看着她,不禁为她感到难过。
  苏颖洋睁大眼睛看着他,语气透露出一丝惊恐:“你该不会真的……这么认为吧?”
  顾振纲双臂交叠在胸前,看起来权威而慑人,他轻轻地笑了笑。“你放心,不管是谁,我都会保护你。”
  从进入她家,看见她面临的混乱和毁灭之后,这个念头就不曾消失过。
  萱萱对她的敌意是他可以预料到的事情,毕竟哪一个女人会愿意自己永远像个廉价的仿冒品,而身旁刚好就有一个人人称羡的正品。
  可是,萱萱对她的恨意真的足以驱使她去犯下这些罪行?
  关于这点,他有几分存疑。
  根据她屋里那种充满狂暴的破坏,他直觉地认为那应该是一个性情暴躁的男性所为。
  而她身边的男性除了她用报导激怒的金荣恩之外,只有那个不懂得珍惜她的愚蠢男友。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他的思绪被她的问题打断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小心翼翼地问着,似乎无法推测出他为何对她这么好,这背后的动机是什么。
  “做什么?”
  “为我做这些!”
  他往后靠向沙发椅背,用着谜样的眼神盯着她,脸上有一种似笑非笑的笑容。
  “关于这点,你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找出答案。”他懒洋洋地答道。
  ***************
  当第一道清晨阳光透过窗帘,苏颖洋也睁开了双眼。
  她昨晚一夜没睡。
  除了和顾振纲充满暧昧的深夜谈话外,最主要的原因是,她必须重新思索很多问题,包括今后她该落脚何处的重要问题。
  她总不能太麻烦顾振纲,一直待在他这儿,毕竟孤男寡女的,会惹出很多闲言闲语。就算她不在乎这些,她也不能害了顾振纲。
  本来昨晚之前,她计划投靠萱萱,现在她明白,萱萱似乎不怎么真心欢迎她。
  所以,她必须重新规划。
  基本上,以理智的标准而言,她房子目前的状态的确不适合居住,她必须另谋居所。可是,房子的重新整修和房贷将是一笔很大的负担,住旅馆的支出已经不是她的财务能力足够应付的。
  更何况她的脚伤可能还要请假一个礼拜左右。
  经过一夜的沉思,她知道必须要理出一个头绪才行,如果她不亲自揪出那个躲藏在黑暗中窥视、并意图恐吓她的元凶,她定会像今晚这样不停猜想,终究筋疲力竭而死。
  至于萧智邦,她决定让他成为历史。
  这个决定,只花了她大约四十秒钟的时间。是她今晚最快作成、也是最果决的决议。
  她庆幸地想,与他分手也许是这个可怕的晚上最美好的结局。
  萧智邦是她理想中的温和男性典型。
  斯文的、没有侵略性的、白皙的,以及亲切的、等高的。
  他是她的学长,办公室里的前辈,当她还是个新闻菜鸟时,他表现得文质彬彬、风度可嘉。直到她在工作上有所进展时,苏颖洋便见识到外表毫无攻击性的男人,亦有其潜在的侵略欲望。
  他不再扶持她、不再以她的进步为荣。
  萧智邦开始在她面前、甚至办公室同仁面前,嫌弃她的野心和能力,她事业上的能力成了两人关系的阻碍石头。
  但是,她以为那只是关系的低潮而已。
  她默默等待他再次回归到她从前认识的那个温和学长,那个教导她人生小语的斯文男人。
  但很显然的,他并不怀念过去共处的美好时光。
  苏颖洋想到这点。神情更加黯然。她并非不明白两人的关系出了问题,只是她没想到,两人的结束竟然如此难堪。
  她放在床头柜的手机铃声在此刻响起。
  苏颖洋深深叹了口气,讽刺地想着,他终于有空了。
  “颖洋!对不起,我昨天手机没电,你留言说发生了事情,听起来很严重,怎么了?”
  萧智邦完全没有感受到电话另一头的沉默,他的语气听起来又关心又抱歉,根本让人无从苛责起。
  她在床上坐了起来,觉得清晨的空气有些冷。
  她瑟缩地拉起床单,像搭帐棚似的,把自己埋在雪白的床单下取暖。
  听着他的声音,她有些难过,但又有些轻松。
  要不是萱萱,今天的她可能还会因为听见他语气中的关心和抱歉,而心软地不忍心苛责,使自己又被愚弄一次。
  “你现在在哪里?”她感觉自己的泪水缓缓地从眼眶里流出来,她真的还想再给他一个机会。
  假如他们俩还有一个诚实的开始,她愿意原谅他这次,只要他仍然是诚恳、正直的那个萧智邦。
  纵使现实再怎么困难,只要两人愿意同心,咬一咬牙还有什么难关度不过?她最怕的问题是两人根本就不同心。
  萧智邦仍然没有察觉苏颖洋的异状,他熟练地说着谎言:“昨天晚上我待在办公室里,处理一个头条新闻,忙到三更半夜,现在累翻了,你呢?你还没告诉我,昨天你发生什么事?找我找这么急?”苏颖洋缓缓地闭上眼睛,觉得心刺痛得像踩到长蓟刺的球果。
  为什么呢?为什么这两年来的相互陪伴竟然会落到如此疏离、如此虚假的结局?
  “你真的在办公室吗?”她轻声再问他一次,并同时在心里默默祷告,希望他能够诚实回答,不再欺骗。
  萧智邦完全没有停顿,操着熟练的语调,高亢而兴奋地回答:“我说我在办公室里呀!告诉你,我是全报社最后一个离开的人,你有一个全报社最认真的男朋友,你应该颁给我一个奖牌才对!”
  苏颖洋忍不住想哭。
  他竟然还要她颁他一个奖牌。
  一个背叛的奖牌吗?
  “智邦,我知道了。”她想尽办法使自己平静。
  萧智邦闻言愣了一下,他小心地问她:“你知道了什么?”
  “我知道这几天的事。”苏颖洋深深地叹了口气。“萱萱全告诉我了。”
  萧智邦在电话那头沉默了。
  她宁愿他反驳,也不愿他这么沉默。
  这种沉默让人心慌、让人不安。
  但她想要一个理由。
  两年的相处,她该值得一个理由。实在抗拒不了这个冲动,她忍不住开口问他:“为什么?”
  萧智邦猛吸了一口气,然后,哈哈大笑。
  “你笑什么!”她问。
  “哈……”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
  苏颖洋被他怪异的笑声骇住,她不懂他怎会突然如此大笑,她该知道他为什么会选择叛离两人的爱情吗?
  萧智邦整整笑了一分钟才停止,然后咬了一声,才说:“你不懂?”
  她无言,真正的无言以对。
  难道这就是她当初选择的男人吗?她觉得好陌生。
  “不说话,一点也不像你。”他挑衅地在话筒那端说着。“你不是以伶牙俐齿著名的吗?你自己想不通吗?告诉你,我为什么会另外交一个地下女朋友,全是因为你。”
  “我?”
  “我们交往这两年,你只让我牵牵手、亲亲嘴。”萧智邦把心中的不满一古脑说出来。“而且我不喜欢你像个女王,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你知道吗?女人在古代是不值一文的。”
  “你真正想说的是什么?”苏颖洋感觉泪水在眼眶边缘转呀转,她倔强地用手抹掉泪水,不想让他真正伤害到她的自尊。
  “我要的不只是这些!”他在电话那头吼道。“我要更多!我要一个可以听话、可以上床的女人!而你两样都不行!”
  苏颖洋终于被他轻蔑的语气激怒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忍着心里沸腾的怒气,
  用着她最冷漠的声音问道:“萧智邦,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你又把你那位女朋友当成什么了?你到底尊不尊重女人?你以为女人是用来听话和上床的吗?”
  “这本来就是女人天经地义的责任,为了我,你一点也不愿意牺牲让步,我觉得你根本就不爱我!”萧智邦严重控诉着,语气充满了强烈的不满和怨慰。
  “假如你狭小的心,认定性就是爱;假如你狭小的气度,认为顺从才是爱,那你说对了,我的确不爱你!”
  苏颖洋说完后,生气地挂断电话,不理会萧智邦仍然不断合理化他自己行为的企图。
  她觉得生气极了!像萧智邦那样外表一点也不男性化的男人,竟然还保有这种过时旧时代的偏见,认为女人只是男人的附属品,完全漠视女人的主权、选择。
  苏颖洋想起萧智邦那种自私、把性当成爱、不尊重女人、要求女人顺从的说法,觉得自己快气爆了。
  她真的没想到,这个斯文可靠的男人的真面目竟然如此不堪,亏她还为他设想了这么多。
  原来,事情很简单。
  他只是无法忍受她的成功、有主见,他只是受不了她不愿像一般女孩,认同那套迂腐的传统说词。
  爱一个男人,就要为他牺牲奉献。
  苏颖洋觉得自己就要控制不了地出口成脏了。
  事情为什么不倒过来?
  为什么男人不遵守这样的新法则爱一个女人,就要为她牺牲奉献。
  根本就是狗屁不通!更何况,萧智邦自己有错在先,还敢口口声声责备她,仿佛是她先对不起他似的。
  苏颖洋从床上跳了起来,也不管自己的脚还包扎着绷带,她一跳一跳地跳到了窗边,把手上还不停响着的手机拿了起来。
  一手打开窗户。
  一手按了手机通话钮,说着:“再见!混蛋!”
  然后,甩出完美的抛物线把手机从窗子抛了出去。
  她转身,满意地听到了一声重物坠地的声响。
  苏颖洋露出微微一笑。
  萧智邦和过去的两年感情也一起被她抛到窗外了。
  她把窗子猛地关上,决定出去吃顿新鲜可口的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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