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的微笑 第二章

  因为姐姐的央求,奕然竟破天荒地为了一个从未谋面的孩子,投注心力与时间。也许是姐姐 的哀求让他心软,也许他本身就不是个硬心肠的人;但今日见过时本人,奕然便觉得那些都 是值得的,时的确是个不错的孩子。
  “结果会是怎样?”时觉得自己手心似乎正在淌汗,如果有个万一,他是不是会被强逼回到 那个恶梦不断的地狱之中?
  不!他绝不回去,他不想再面对,不想再被香烟烙印,不想再被皮带鞭打,不想受着苦却只 能在母亲哭泣的脸下压抑自己的怒气,生怕伤害到母亲。
  “结果只有一个,就是你得永远和我扯上关系。”奕然向他保证,“乖,先叫声小舅舅来听 听吧!”
  “别拿我开玩笑了。”时忍不住拧了眉。
  回到现实,对着眼前这个比任何人都要耀眼,散发着令人不可抗拒光芒的男子,再想到他只 大自己四岁,这声舅舅还不是普通地难开口。
  “怎么?要进我家的门,这个礼可少不得。”他笑着,时如此直接的反应令他觉得好玩。“姐姐……叫姐姐成不成?”为难地开了口,时觉得这个称呼比较适合他。“干脆直接叫名字好了,起码这样我还不会那么难过。”奕然耸了耸肩,示意他坐下别再站 着。
  虽然生得这样的一张脸总是让人误会,不过该有的东西他还是一应俱全啊!搞不懂为何走在 路上都会被叫小姐,然后莫名其妙地有男人前来搭讪。
  “对不起……”因自己没分寸而伤害到他们新建立的关系,时有些后悔。电话铃声在时道出歉语时响起,奕然没理会他,径自找出搁置在报纸与书堆中的行动电话, 按下通话键。
  “阿然!”一听就知道是他姐姐奕铃异常兴奋的叫声。
  “看来是成事了。”他笑着把电话远离自己的耳朵,省得耳膜受到荼毒。“成事?”不晓得是什么情况,时呆呆地问。
  “恭喜你,从现在开始,你改姓奕了。”开庭结果胜诉,也不枉自己做了这么多努力。“你是说……”发生得太快,感觉上一点也不真实。从此刻开始,他真的可以成为他们的家 人吗?
  家人……这么好的家人他可以拥有吗?
  如果是场梦,希望这场梦永远不要醒来……
  大清早,位居半山腰的奕家家中,传来阵阵乒乓巨响。就连飞过宁谧高级住宅区的雀鸟们都 被这声响吓得差点心脏病发,失速坠落。
  “阿然,你又关掉我的闹钟!”
  奕铃从高床暖枕中转醒,便发觉已过八点,而且昨晚调好的闹钟也没响过,气呼呼地奔进浴 室里,急忙梳洗装扮。
  由于太过急躁,她不停地撞到周围的东西,盥洗室至藏衣间,所经之地无不犹如狂风扫落叶 般一片狼藉。
  拿着早报经过,听见姐姐的怒吼而停下脚步的始作俑者,以极其优雅的姿态靠倚门旁,看戏 般地说道:“不是叫你别去上班了,调闹钟干嘛?留在家里享清福不是很好,有我养你啊! ”
  “我还没老到得靠人养的地步。你行行好别再关我闹钟,我这份工还想长长久久地做下去。 ”
  将及腰的秀发以鹅黄发带扎成马尾,捡了套与发带同色的连身裙穿上,奕铃拿起皮包冲往车 库,行进间还不忘撞倒木质走廊上安置的盆栽。
  若非奕然坚持,她实在不想搬来与他同住。她是念在上班这段时间有人可以替她照顾时这孩 子,才勉强答应住进这栋所费不赀的豪华别墅。
  这地方离市区起码有半个多小时的车程,让她天天都迟到,希望今天老板可要大发慈悲才好 。
  “真是的,像在上演灾难片一样。”家中每个早上都得经过这一番折腾,害他让整理家务的 终点女佣念得半死。
  回过头,他发现还有一个赖在床上虽已清醒,却直勾勾地盯着他不愿起床的懒人。“早!”奕时抱着留有奕铃体香余温的棉被窝着。
  裸着上半身的他近来在别墅后院的游泳池练就一身匀称的肌肉,但十五岁的骨胳仍修长而细 弱,年少的青涩稚嫩在他身上展现无遗。
  “早,色胚!”奕然半开玩笑地道出这个替他新取的绰号。
  不知是不是自小缺乏温暖的关系,这孩子一天到晚粘铃粘得紧,甚至放着他特意给他的套房 不用,跑来挤铃的这张床。
  “天气冷,两个人睡温暖多了。”奕时搔搔头起身,拿起昨夜随意抛在床边的外衣穿上。视 线仍有些朦胧,所以他不时被铺在地上的白色长毛羊毯给绊倒。
  是啊!把冷气设定在十五度,再来叫冷,他的确是挺聪明的。
  奕然无奈地摇头,转身却又觉得好笑。“感情真好。”
  “我跟你感情也不错啊!可惜你都不准我过去你那边。”奕时一副无奈兼可惜的表情感叹道 ,但奕然所不知道的是,他在说出这话那刻心里头是如何地翻腾。
  “想当我的床伴,再等个几年吧!”奕然笑着打回票。
  他们到这地方也有几个月,时这小鬼头也和他熟得能开点玩笑了。
  “得等多久?”突然,奕时一本正经地问。
  “等我身边缺人的时候,让你排第一候补好了。”对于奕时神情的异变感到一丝丝的不妥, 但奕然说服自己是他太多心了。
  “好!”他记下了。
  不理会奕时露出的认真神情,奕然以微笑敷衍过去。
  “对了,今天早上吃什么?”穿好衣服后感到饥饿的奕时,转而将注意力摆在晨间的食物上 。
  他通过门廊,与奕然擦身而过,鼻间袭来一阵令人心旷神怡的清爽肥皂香。蓄着短发的奕然举手投足间不似铃有着成熟女子的韵味,在奕时经过他身边时,指甲修剪得 整齐的纤细手指总会没入他的发间,尽情拨弄,以弄乱他的头发为乐,但不知为何,奕时却 会因他这小小举动而感到战栗不已。
  “时……”
  “什么?”他爱奕然唤着他名字时,那单音中潜藏的温柔。
  “提到早餐……”
  “嗯?”
  “我忘了做……咱们出去吃吧!”奕然由奕时柔软的发间收回自己的手,黑眸中光芒流转不 定,干笑了两声。
  光是看奕然那个样子奕时就知道了。这个人只在他和铃刚搬回来之际心血来潮做了几天饭, 如今热情减退、激情不再,就连进厨房都觉得懒了。
  于是,在他羞愧自惭的笑容下,奕时只好应他所求陪他一同前往他们初次相遇的地方吃早餐 。
  像是改不掉的习惯,奕然只在那个地方用餐。也许是习惯口味了吧,铃说好多年来在固定的 时间都能在那地方找到他的身影。
  由他的外表看不出来,他其实是个十分执着的人。
  驱车前往坐落于市中心的Bonjour名店,奕然一走进店里,服务人员立刻上前迎接这位贵客 ,并为他安排座位——与往常一样采光良好的角落位置。
  奕然翻阅着自己带过来的报纸,不须开口,服务生便端来他最喜爱的黑咖啡与香脆土司片。“请问要点些什么?”奕然的餐点上完,店员接着极为客气的询问奕时。“和他一样就行了。”
  在他这般回答后,隔着报纸的对方突然出声制止:“不行,照以前一样有什么就端什么,直到吃不下为止。”什么跟他一样就行了!时一点也 没想到自己正在发育吗?
  挥退了服务生,奕然径自喝起自己的黑咖啡。
  叹了口气,奕时实在不喜欢一早就吃一大堆东西占胃里的空间,偏偏奕然就是以早餐为重的
  人,只要早上吃得饱,其他时间就算不吞半口饭,他也不会说什么。
  不一会儿,桌上便堆满了侍者端来的丰富欧式餐点。
  奕时在一片硬面包上抹上生起司,配着新鲜的热牛奶下肚;对面的奕然则是一语不发地盯着 今日新闻,专注在自己的世界中。
  奕时有些不是滋味,多希望奕然能开口陪他聊聊天,好让他可以听听他那足以融解冰霜的温 暖声音,怎知等了许久,他却吝啬地连头都不抬一下。
  无聊地晃动玻璃杯中乳白色的牛奶,奕时突然灵光一闪,趁着奕然专心之际,将自己的杯中 物悄悄倾入奕然喝了一半、虽醇犹苦的冷咖啡当中。
  无预警地喝下搀有牛奶的咖啡,奕然差点被呛到,连连咳了几声。他抬头盯着眼前因恶作剧 成功而显得得意洋洋的小鬼,虽觉得他可恶,又发觉他这么做是为了想吸引自己的注意而感 到好笑。
  “喝咖啡伤胃,加点牛奶好多了吧?”奕时挑了挑眉,目的达成。
  奕然这才发觉方才服务生端上的餐点奕时已全数下肚。他笑着弄乱他的发,“怎么这么闲啊 ?不是叫你努力吃东西吗?”
  闻言,奕时的背脊爬上一阵恶寒,有种极不好的预感。
  奕然招来侍者,动作迅速地替他点了一壶苹果汁、一客早餐汉堡、炸薯条、萝卜糕、十块薯 饼、大盘生菜沙拉加优格、十对烤鸡翅、一打蛋塔、两杯豆浆。
  “吃完才能回家哟!”奕然轻笑出声,脸上挂着无害的笑容,丝毫也不觉得自己的行为简直 像个恶魔。
  好不容易解决之前的重量级早餐,现在又来更多,奕时只能为自己的胃哀悼。他执起服务生以超快速度端上桌的烤鸡翅,乖乖地吃下肚。
  奕然看起来很快乐的样子,到底这个人是因为铃的吩咐而每天盯着他吃早餐,还是单纯觉得 这样耍他很好玩呢?
  最近他胖了不少……
  “怎么,我点的东西不好吃吗?”见时突然一脸郁闷的样子,让奕然以为是自己玩笑开得太 过火了,也许对一个方遭逢家庭变故的孩子应该多给些体贴。
  但是,看着时那稚嫩的脸蛋,他就觉得自己有许多的忍不住,忍不住地想……欺负他……欺 负他……
  “不是……”
  奕然凑近的脸让奕时低下头,猛将和着优格的沙拉往嘴里送;有那么一刻他望进了奕然的眼 眸,与他四目相交,将他如兰的吐息纳入自己嘴里。
  奕然长而卷翘的睫毛后隐藏着一双夜幕般的黑眸,深邃而惑人,盯着他,仿佛魂魄将脱离自 己被吸至他眼底,难以自拔。
  天底下,也许再也不会有这样清秀绝伦的男子存在。
  奕然有着朦胧的美感,介于男与女之间的中性魅力。他在人前虽能言谈开朗,大方而不矫揉 扭捏,但私底下独处时却总显得过于安静沉默。
  奕然的表里不一使得奕时有着想深入了解的冲动。他发现自初识那刻起,自己的双眼就再也 离不开这个人了。
  然而奕然为何总能轻易地吸引他的注意,撩动他的心绪呢?他纳闷着。
  “哎呀,餐点就快凉了呢!”奕然故意朝奕时困惑地道。
  “我吃……”
  午后,晴朗的天气不闷不热,没有午睡习惯的奕时一如往常下水小游片刻。岸上,已是入秋时节,和煦微风吹得人醺然欲醉,四周环境宁静安适,远处偶有一两声鸟鸣 传来。
  奕然躺卧在屋内荫凉之处,看著书的双眼渐渐地因疲累而沉重,奕时规律和缓的滑水声模模 糊糊地侵袭他的耳膜,声音渐行渐远至什么也听不见后,书由他的胸前缓缓滑落,他打着微 鼾入睡。
  游了一个多小时的奕时由池边上岸,他本欲拿起池畔躺椅处的毛巾擦拭,却意外发觉因熟睡 而毫无防备的奕然,就躺在通往主屋与泳池的和式小屋里。
  站在榻榻米上,任由身上未拭干的水滴滑落,奕时就这么楞楞地看着奕然。这个人虽有着和实际年龄不相称的外表,与真实性别不搭的相貌,和看似温驯却喜欢捉弄人 的性格。
  但他却待他极好,完全接纳身为外人的他;虽然三不五时总会拿他开开玩笑解解闷,但看着 奕然开心的笑容,奕时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
  从来没有人这么真心待他,除了铃,就只有他了。
  “然……”拨开一绺落在他额前的发,奕时轻声唤着他的名。此刻他是如此小心翼翼,生怕 一旦惊醒他,就会打醒这场美梦。
  怎知手腕处一颗晶莹的水珠就在他撩拨他的发时,滴落在奕然雪般白晰细致的颈项上。奕时吓了一跳,屏住呼吸,动也不敢动地站在原地,浑身僵硬。幸好也不见奕然睁开双眸。 晓得没扰醒他,真让奕时松了口气。
  望着他,胸口满溢的莫名情愫总是让他忍不住锁紧眉头。从一开始,奕然薄薄地染着淡红的 双唇就令他无法不去在意,那漂亮的颜色非口红所能比拟,是天生自然的色泽。每当奕然对着他说话,双唇微微的动作总会令他怔楞许久,迷惑他的心神,然后他就得费力 地把自己被勾走的心魂思绪一丝一丝拉回来。
  奕然和铃是不同的……他知道……
  但是,他却不知该怎么处理这样异常的感觉。这么一个美丽的人,夜夜在他梦境中骚动、撩 乱他年少不安的情感。
  缓缓地倾下身,奕时轻颤着浅触那片薄唇。
  他从未这般害怕过,如果此时奕然醒了,也许他会大发雷霆,也许他会觉得他污秽不堪,而 将他赶离这个地方。
  心脏强烈的撞击着胸腔,仿佛就要破膛而出般激烈地跳动着。从奕然犹沾着苦涩咖啡味的唇 离开那刻,他仍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刷地血液向上冲涌,整个人燥热不已。也许他身上的细 胞会为这次小偷似的行为死掉一半以上,不过那无法阻止他想要这个人的冲动。骤地客厅的扬声器传来电铃声,奕时连忙绕过奕然往客厅的方向跑去。他只有一个念头:如 果奕然醒来就糟了。
  “谁?”穿着泳裤,赤裸上半身的奕时什么也不顾地开门应客。今儿个是星期日,大好的日 子,哪个人这么空闲来按他家的门铃?
  门外站着一个个子比他高出许多,双颊却消瘦得凹陷的男人。
  “铃呢?”
  管净桦已经多日未曾合眼,他的眼眶下方泛着一层黑影,乱生的胡髭和杂乱的头发令人直想 退避三舍。
  屋外明明是艳阳高照的大晴天,但奕时此刻却觉得背脊升起一阵恶寒。他有不好的预感,这 个直呼奕铃名讳的男子令他浑身起鸡皮疙瘩;这样阴森的神情似曾相识,就如同当初他的继 父升起凌虐他的念头时,常挂在脸上的表情。
  惊觉有异的奕时急忙想关上大门,但管净桦早他一步地用力撞开,夺门而入。“铃,你在哪里?快给我出来!”管净桦发疯似地在屋里翻箱倒柜,弄出巨大的声响。他在外头已经整整找了一年半的时间,但这女人却像蒸发似地消失,还带走价值几千万的海 洛英,让他不由得心急如焚、怒火中烧。
  因为她的缘故,无法交货的他损失惨重,每天每夜都处在被黑道逼债的恶梦中,甚至被误认 是黑吃黑而遭同伙追杀;他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而一切的一切都是奕铃那女人害的。“你想干嘛?”奕铃就在楼上休息,奕时见此人来势汹汹,生怕他会做出什么事,连忙挡在 通往二楼的楼梯口,不许他再往前移动一步。
  “闪开!”管净桦轻易地推开他稍嫌瘦弱的身躯。
  奕时一个重心不稳跌坐在阶梯下方,胫骨猛地撞上大理石阶梯,椎心刺骨的疼痛袭上他,但 他眉也不皱地立即起身,再度挡在男人面前。
  这里是他的家,铃是他最重要的人,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宁静绝对不允许他来破坏。由奕时的动作判定奕铃准是躲在楼上的管净桦,对于眼前碍事的少年早已感到不耐。他毫不 留情地一个直拳击向奕时的腹部,十成十的力道狠狠地将他打倒在地。
  奕时忍着疼痛,一声不吭欲挣扎起身,管净桦睨了他一眼,抬起左脚重重地踹了他几下,直  到奕时蜷曲着身子动弹不得、无力还击为止。“啐,碍事的家伙!”吐了口痰在奕时苍白若纸的脸上,管净桦对他的不自量力感到不屑。?     ?     ?“管净桦!”听到吵闹声的奕铃由二楼探头往下看。
  当她见到那个自己以前爱过的男人突然间出现在她家里的时候,惊讶得无法自己,血液瞬间 凝结;但这一切却在发现男人脚下踩着奕时的那刻,整颗心都凉透了。
  “离他远点!”奕铃飞也似地奔下楼,拼命推开践踏奕时的管净桦。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男人居然把奕时打得体无完肤,对一个那么可爱的孩子, 他居然也下得了手。
  之前奕铃仍存着一丝幻想,想象他再度出现在她面前时会是怎样的情境;怎料管净桦和以前 同样冷血,同样令她心寒。
  “时,你没事吧?”语中带着哭泣,奕铃蹲在奕时的身旁担忧地探视着。奕时只是张开眼,立即又痛苦地合上,连话也说不出;奕铃见他被伤得重,连碰也不敢碰他 一下,只能先以袖口擦去管净桦吐在他脸颊上的污秽物。
  管净桦没空看她和那男孩你侬我侬,他单手拉起奕铃的衣领,将她整个人提起,恶狠狠地说 :“我的东西你藏到哪里去了?”
  “什么东西?”不知是他紧勒着她的脖子或是他的态度令人心灰意冷,奕铃只觉得脑袋嗡嗡 作响,呼吸不到新鲜空气,胸腔难过不已。
  “海洛英!你究竟把海洛英藏到哪里去了?你明知道它对我极为重要,居然还把它带走。你 这女人,知不知道我差点被你害死。”
  虽然反手打了奕铃几个巴掌,但管净桦觉得仍无法宣泄他这一年半来所积压的怨气。她背叛 了他对她的信任,还令他受尽折磨。
  管净桦将奕铃的衣领揪得更紧,让她涨红了双颊,几乎无法呼吸。
  “对你而言……海洛英比我重要吗……”
  血液的咸腥味在口中散开,双颊的痛,痛彻她的心扉。她为自己感到可悲,为什么隔了这么 久的时间,他对她心里造成的伤害仍远远地超过身上的。
  “当然,你这个笨女人。”他摇晃着她悬在半空中的身体,愤怒不已。她在讲什么蠢话?价 值几千万的毒品当然无比贵重,她的一条贱命恐怕死十次都赔不起。
  有那么一时半刻滚烫的泪水已逼至眼眶,但奕铃咬牙强忍。也许就算到自己死的那天,仍会 无可救药地爱着这个男人,想到这点就让她好恨,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得受这样的苦,永远 深陷在管净桦的无情当中无法脱逃。
  “你这一辈子都别想找到那些海洛英……”语毕,她紧咬着唇狠狠瞪着管净桦,决定不让他 由自己口中问出任何蛛丝马迹。她要让这个男人一辈子捶心捶肺痛苦到死,让他永远记得今 日是谁令他走到万劫不复的境地。
  “你!”愤怒到极点的管净桦提起手臂、紧握拳头。若不狠狠地教训她一顿,她是不可能乖 乖说出海洛英下落的。
  奕铃觉悟地闭上双眼。就在她感受拳风呼啸至她脸庞之际,突然客厅内一声巨响震撼了她, 接着屋内的保全系统全面运作,与警局保持二十四小时连线的警示灯发出尖锐的响声,闪烁 红光。
  就在她抱定必死决心的同时,似乎忘了屋里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奕然闲适地倚在被他砸毁的保全系统旁,虽然脸上挂着一贯的冷淡笑容,但奕铃仍清楚地看 见他那神情看似温和的弟弟额际的青筋暴凸。
  “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淡黑色的双眸内一触即发的火焰正熊熊燃烧,他使用着与平时 一般的语气对入侵者警告,然平缓的声调却字字铿锵清晰,取代温柔的是不容易察觉的低沉 沙哑,隐藏着的怒气让四周气氛转变,令人不寒而栗。
  “我管这里是什么地方?没有你的事,最好给我滚远点,省得挨揍!”管净桦不满有人骚扰 ,他必须尽快让奕铃说出海洛英的下落才行。
  “你……”奕然挑眉,靠近这个喧宾夺主之人,“实在很没礼貌。”
  他举起手腕,将比管净桦略微纤细修长的手指,搭在他因过度曝晒而变得黝黑粗糙的臂上, 慢慢往指端方向滑行。
  突然间,必必剥剥的分筋错骨声传来,管净桦紧揪着奕铃衣领的手松了开来,接着奕铃听见 男人杀猪似的惨叫声……
  她的弟弟居然在她的眼前……将男人的手腕硬生生地捏碎了!
  “哎呀!碰痛你了吗?”奕然低笑了两声,接着抬脚往管净桦腹部踹去。管净桦在一阵愕然后严重受创不支倒地,奕然的动作迅速而利落,冷不防的令他毫无招架之 力。
  结果,就在奕然令人脊髓寒颤的冷笑中,他被踢趴在地上,翻来滚去、痛不欲生,直到奕然 戏弄够、看够他的窝囊相后,才一脚将他踹出奕家大门。
  管净桦从未受过如此侮辱,饱受折磨的他倒在柏油路上,一时半刻竟仍起不了身。直至警局派出警车火速赶来,管净桦为避免节外生枝,才拖着被踹得内伤、还大口大口地呕 出血来的破皮囊逃离。
  他咬牙切齿记下今日的仇恨,脑海里深烙上奕然嘴角微扬,看不起人的冷血笑容。这笔帐, 改日他定会加倍奉还!
  送走不速之客的奕然回到阶梯口,他扶着奕铃坐下,焦虑爬上了他的双眸,“没事吧?”他 这一生可能从未如此慌乱过。
  奕铃暂时说不出话,摇摇头指着地上的奕时——那孩子伤得更重啊!
  奕然这才转身检视奕时身上的伤,他轻拍奕时的脸颊,“时,还好吗?”奕时抿紧发白无血色的唇,疼痛令他眉头深锁,苦不堪言。
  “我……我叫救护车!”奕铃瞧他痛苦的模样,心里头也十分自责。牵连到奕时是她当初料 想不到,更非她所愿的。
  她急忙绕到客厅另一头寻找方才一场混乱里不知所踪的电话,打一一九。“忍耐一下。”奕然替他拭去额上冒出的豆大汗珠,软言安慰。之前对待入侵者的悍然在此 刻已完全消失。
  “没关系,我习惯了……只要休息……一会儿,马上就不痛了……”强忍着疼,不想让两人 担心的奕时颤抖的声音说着:“以前也是这样……很快就不疼了……”
  此刻,原本一直强忍着的奕铃听见奕时这番话,眼泪竟忍不住地决堤而出。她没忘记奕时身 上大大小小的伤痕。他自幼遭受继父的凌虐,这番痛彻心扉的苦,到底经历几次?想到这般悲惨的情形也曾发生在自己身上,奕铃感同身受地泣不成声。
  发抖的手指拨通一一九,哭得不能自己的她在听到电话另一头传来的声音时,竟哇的一声哭 得更加伤心。
  “喂?小姐、小姐,发生了什么事?”
  “救……救……救护车……”她鼻涕眼泪齐流,自己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别急、别急,你慢慢说……”
  后来,连奕铃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和一一九的人员完成沟通的,她只记得因为自己哭得太惨 了,使对方一度以为伤患可能早已回天乏术而反过来安慰她。
  随护士办完入院手续后,奕然来到姐姐病房门外,哪知还没踏入房内,就听见里头传来震耳 欲聋的笑声。
  “然后啊,阿然就朝着那个男的说:你实在是很没礼貌!”病床上,双颊红肿瘀血的奕铃早 已不觉得疼,正和前来探病的一名女子聊得十分投机。
  “他抓着他的手腕,的一声就把人家的骨头给弄碎了,还冷笑着把人家给踢出门外。”她眼 神中淡淡哀愁一闪即逝,取而代之的是笑得灿烂的美丽容颜。
  “哎呀,我真是没眼福,阿然不常生气呢!看不见那一幕可惜了。”那名如小鸟依人般的女 子发出哄堂笑声,花枝乱颤地抖个不停。
  “阿然那时真是帅毙了,那笑容,邪魅中带点冷酷,让人怦然心动,从没见过哪个男人有他 那种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连我这个做姐姐的都把持不住,眼睛差点变成心型。”兴奋不已 的奕铃说到激动时忍不住尖叫起来,压根儿没想到这个地方是严禁喧哗的病房。“是啊是啊,生气时的阿然超帅的。”一旁的女子拼命点头附和,和奕铃两人笑成一团。“啊!阿然,你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抬头就见到站在门边苦笑不已的弟弟,奕铃吓了好 一大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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