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尊分身 第 七 章 本尊难为

  就此一月间,童真、王黼、蔡京、梁师成、畅戬等人,几乎未曾活动,当得忍龟,且营造悔改气氛。数贼更合力拿出十万金以济赈灾贫,多少让宋两利觉得满意。
  林灵素更因数贼造势,身分地位恢复往昔般意气风发,他并未驱走张虚白,且留在神霄金宝殿当助手。他则重现宫外神霄宝殿,传道讲经消灾祈福的确出尽风头,一时“神霄无敌,本尊万岁”口号重渐旺炽,连宋两利亦被抬出,沾光不少。至于通缉事谁还在乎,且无形中自动撤去。
  赵楷且得宋两利手抄“火龙刀”秘本,日夜苦练,无暇顾得贼头作怪,调查之事全交予苏小凤办理,两人默契配合,感情日深。
  原定于五月五日全国斋戒祈福消灾盛会,却因四月底即豪雨雷电不断,京城渐渐积水,百姓已于数月前尝及苦头,便要林灵素提早作法驱雨,免得后患,林灵素欣然答应,毕竟有小神童助阵,岂怕它雨神猖狂。
  宋两利已被告知降雨神,始将埋于神秘地底之灵宝阴阳镜挖出。经过多日历险,终知此镜原是灵宝派镇山宝镜,远从三国年代太极左仙公葛玄及其孙抱朴子葛洪即以此镜炼得无数灵丹,传言此镜乃来自天上玉帝恩赐降临人间(或可解释飞碟某种动力元素聚集器),乃专为提炼仙丹所用,故十分厉害。
  宋两利不知其炼丹功效,然其厉害效果却十分满意,且得好好保存它,免落于恶人之手,危害千万年。
  他仔细品味此宝镜,总觉摸抚一久,便生感觉,直若活物般,和心灵产生莫名感应,难道灵力附于其上?想神木千年化神,巨石万年亦生灵,此神奇宝镜应是充满神灵之气了。
  正欣赏中,忽觉有人迫近,宋两利立即收镜入胸。外头豪雨不断,谁会来此奇阵?
  感应神通摄去,竟然是通元冲妙先生张虚白。暗忖:“他来此作啥?”
  张虚白撑着纸油伞,快速掠来,及近石屋,拜礼说道:“敢问小神童在此么?贫道张虚白求见。”
  宋两利冷道:“进来吧!”听得师父林灵素说他霸占神霄金宝殿后,直觉应是敌人,且防之为妙。
  张虚白恭敬而入,将油伞置于墙角始再拜礼:“久仰小神童神通广大,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接近不久已被摄搜,故对宋两利灵力之强,感到佩服。
  宋两利道:“你为马屁而来?”
  张虚白道:“不敢不敢,在下句句实言。”
  宋两利道:“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请回吧。”毕竟师父威严不容冒犯,怎可和其对手打交道。
  张虚白笑道:“咱志同道合,只是相见恨晚!”
  宋两利冷道:“怎讲?”
  张虚白抓出酒坛,笑道:“同好此道!”
  宋两利终笑了:“你也靠酒练灵术?!”
  张虚白道:“只是皮毛,道行不及你深。”
  宋两利呵呵笑起:“以酒练灵,我应是宗师;你常饮何酒?”
  张虚白道:“玉露儿,但此坛为烧刀子,该适合小神童口味吧。”伸手交出。
  宋两利接过手,闻之甚香,道:“该不会下毒吧?”
  张虚白道:“不敢。”
  宋两利暗道:“就算下毒也不管,自身有紫玉仙芝可解毒!”终品尝一小口,味道绝佳。道:“你只为送酒而来?还是要我替你在师父面前说两句好听话?”瞧此人并不坏,帮他一下应无问题。
  张虚白道:“不,是贫道欲向小神童说坏话。”
  宋两利呃地一声,道:“我倒想听听是啥坏话。”
  张虚白道:“令师父根本未具法力!”
  宋两利说道:“怎会?!”
  张虚白道:“千真万确。”
  宋两利喝道:“胡说八道,你分明同行相嫉,想拆散我等师徒交情么!”
  张虚白道:“交情可以保留,但事实不容抹杀,他已做错太多,不能再此混下去,否则必遭天谴。”
  宋两利喝道:“拿出证据来!否则便是诬告。”
  张虚白道:“祈消雨灾便是一例。”
  宋两利喝道:“那是时间问题,你也搞了三数天,怎怪起我师父!”
  张虚白道:“你具通天之能,何不自行查证一番,在下只想说明,不想证明什么,令师煽动皇上搞得万岁山已是劳民伤财,他且以道法奸淫李师师,此即非我道中人行为,你可以不理,但请勿助纣为虐。”
  宋两利怎肯相信心目中恩人之完美道行,竟会像对方所言,登时喝叫胡说八道,通灵大法摄向张虚白,怒道:“你想要诈么?你是妖魔化身么?”
  张虚白并未抵挡,任由他摄去,及近强功窜处。张虚白全身抽颤,青筋暴胀,此时只要宋两利稍加动手,立即毙命,他却从未抵抗,将性命交予敌对者手中,若说死谏,亦无不可。
  宋两利强摄一阵,张虚白的确坦荡无欺,实找不出虚假处,且对方已将性命弃之不顾,又怎忍再追寻不断,终撤去摄脑大法。张虚白闷呃单跪地面,全身冷汗直冒。
  宋两利冷喝:“你未说谎,却也未必表示我师无法力,只是你被蒙蔽而已。”
  张虚白道:“人可欺,天不可欺!小神童可自行查证,在下事情已了,就此告退。”拜礼便欲行去。
  宋两利急道:“等等,你来此单纯想告知此事?”
  张虚白道:“此才最重之事,以您灵力,怎可助纣为虐,此次祈消雨灾成功,令师将如何翻天覆地?另造一座道家万岁山亦有可能!”说完撑伞而去。
  宋两利怔坐当场,如若一切皆若对方所言,那自己岂非被蒙蔽两年而不自知?他想摄向林灵素以求证实,然救命知遇之恩怎可无礼以对?可是回想往昔种种,似除了灵宝阴阳镜之威力外,他的确未再显现神迹道法啊!
  宋两利冥冥中自有感觉,然要他去证实,却又挣扎难断,毕竟他又怎忍受得了至高无上师父竟是脓包、骗子?然难道仍且自欺欺人一直缩头下去?
  宋两利陷入前所未有挣扎困境之中。
  祈消雨灾醮坛已设立神霄宝殿外场。
  坛高三楼,除了林灵素主祭外,且安排神霄道士一百零八名,依层级高低分层而下。
  最高层乃林灵素独自一人,道具灵符样样金光闪闪,第二层副祭师原以小神童主持,然他另有用处,被派往万岁山神秘处,改由张虚白及灵真道长年瑞祥主持。张虚白一向随遇而安,既受安排,只有听令,他知豪雨是否能停,全靠宋两利灵力,一干人根本难以控制,一切便交于天命。年瑞祥则唯命是从,尽心尽力。第三层则由神霄殿护持洪太极统领,一百零八名道士副祭,打从前次高俅强占神霄宝殿,他强行出头保卫以来,在弟兄心目中自有其身分地位,由他领导,名正言顺,他且练得法术,足可派上用场。
  祭台前摆着无数猪羊祭品,一桌桌似无底线延伸无尽处,纵是豪雨,且见无数虔诚信众,高举油伞挡着祭品及香烛,莫要让雨淋熄,纵有熄去,立即引燃。
  连续三日豪雨,地面已积水盈尺,若不退去,恐将再生灾变。
  连一向闭门苦练“无上魔经”而全身长毛之横竖道尼,此时亦备上鲜果素品祭拜,她且以巾蒙脸,免遭惊异,亦且希望灾祭生效,放晴天空,一切恢复正常。对于宋两利种种传闻,她既好奇又开心,只缘一身茸毛,无法前去凑合,且等来日再说。
  午时阳气最重,林灵素宣布祭典开始,桃木剑挑得剑光闪影如龙飞,要的正是北斗天罡七星降妖伏魔大法。只见他诵得北斗经、金刚经、太上降妖伏魔经,右剑持七星诀,左手结北斗印、金刚指、天雷印,相互交换使用。复念降妖伏魔咒,七星斩龙咒,脚踩七星降妖步。喝喝念将起来。
  “七星连环步升,天上三奇日月星,通天透地鬼神惊,凶神遇剑逃无处,恶煞逢刀走不得,六丁六甲随吾转,天兵天将随吾行,二八星宿随吾至,奉得太上老君斩妖龙,急急如律令!”
  骤见林灵素大喝一声,桃符化火,手下百零八人动作一致,喝得风云变色,灵符化火,壮观非常。林灵素一句“降妖除魔,怒斩妖龙!”手下跟着喊出,利剑猛往空中斩去,声震山河,十里之外智能闻及。
  雨妖、神、人斗法登时展开。
  远处宋两利却一片茫然,在听得张虚白一席话后,他已想证实市父到底是否具神通,如若真的只是虚晃几招,日后且不能任他胡为,毕竟人可欺,又怎可欺神呢?此时除灾正炽,若师父真有神通,总该给点感应,光靠吼声,灵符火光,实是难以让人信服。
  他仍不敢正面摄向林灵素,毕竟师恩浩瀚怎可无礼以对?但却被动等候,希望师父能感应过来,给他一点信心。灵宝阴阳镜早准备妥,知道云层深厚,乃天象变化,和妖龙盘天吐水无关,得往东天较薄处轰去,时辰一久,当能显出效果。
  然林灵素已喊得数十遍,仍无感应过来,宋两利渐觉失望,似乎将证实师父一切只是虚晃几招,然在极稀希望中,他仍所扮着。
  林灵素的确喊得口干舌燥,怎宋两利仍未轰出一记?难道宝镜已失,抑或失效或打盹?
  眼看法事已过半时辰,法师已疲累不说,广庭群众更是开始鼓噪,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表示本尊已过气,灵力不再,急得林灵素暗跳脚,恨不得大骂出口,却碍于身分不得当庭口出秽言。
  情急中,原是躲在神霄宝殿之童贯、王黼、蔡京、梁师成等朝廷奸官恶宦,已感觉出若林灵素神话破灭之严重性,终淋雨而出,步向坛前,虔诚祭拜。一致喊着:“本尊万岁,神霄无敌”以稳住场面信心。众人虽对其并无好感,然以其尊高身分皆肯抛头淋雨,想来或许本尊确有过人之处,便再等一阵试试,现场气氛稍稍稳住。然再耍半刻钟,连洪太极等法师亦开始疑惑所学法术是否正确,否则怎越轨妖龙豪雨越猛?唯那小神童却不见,实让群道怔忡不安。
  张虚白暗自窃喜,看来宋两利已受影响,未及时配合行动,林灵素神话亦将破灭。
  主持年瑞祥总览林师父用咒施法不甚正确,如那七星咒应先踩七星步再念咒,他却先咒再步,是否因此而灵力降低且不得而知。
  张虚白深知,大凡袪除此强劲天然雨灾,得具类似极乐圣王那种呼风唤雨之能,以及另有宝物外,一般得请冥界弟兄力量助阵之外,仍需了解天地五行、阴阳云雾水气变化,如诸葛孔明借东风之类专精天象功力,方能破此豪雨之灾。林灵素除了背记大堆经文密咒,根本不解其他重要因素,怎能除得如此浩劫之灾呢?
  林灵素果然烧尽符箓仍无效用,恼得破口大骂:“这小子难道要拆我台!”幸得雨势甚巨,除了神坛附近自家道士及文武百官等稍稍听及外,并未传开。
  童贯闻言暗楞,莫非又是宋两利作怪?未及得思考,林灵素忽而大喝:“妖能在东天,待本尊前去收斩!”哪顾得再作法,抓得桃木剑奔落地面,快步追向东方,正是万岁山处,且亲自找宋两利算帐。
  群众不禁疑惑,高强道士皆高来高去,如此步行奔走之势当真能斩得了妖龙么?
  童贯见群众浮动,立即掠向主坛,大喝说道:“先生龙行虎步,引带无数天兵天将前去杀妖龙,三刻一过,立即见效!”
  群众半信半疑,然许多丐帮弟子甚至帮主胡天地亦混杂其中,见机会来到,立即起哄,有人喝喊:“阉官当道、天灾人祸!”猛抓蔬果砸去,一时天空咻咻乱射,砸得童贯双手劈打不断,一不小心,则满脸满身残渣,气得他怒吼叛党在此,立即抓起来。守卫只不过数百兵,怎能抵挡千万群众,稍稍作势迎去,却只敷衍罢了。
  童贯见势不对,赶忙跳回地面,招着王黼、蔡京等人,急道:“快走,叛党已起!”众奸贼溜得既快又急。
  丐帮弟兄并不想拆台,毕竟祈雨成功,功德无量,否则受害仍是百姓,随又喊着:“神霄无敌,本尊万岁”为神霄派弟子加油打气,场面方始稍稍稳定。
  有人唤及让张虚白主祭,张虚白却不吭声,毕竟如此砸人生疼巨雨,非他所能收拾,何况此坛乃催毁林灵素神话,不能上。
  主持年瑞祥顾及神霄派颜面,终登主祭坛,说道:“本尊已前去东天斩妖龙,诸位何不等及两刻,自能收效,此时应虔心祭拜,莫慌了方寸为是。”心灵喊话奏效,群众情绪稍稍平息。目光全移往东天,祈见妖龙被斩。
  林灵素终追至万岁山之潜龙峰,宋两利正在凉亭闷坐。他已感应师父乃淋雨奔行而来,足证根本不懂灵通之术,一切希望似乎幻灭,想来实是感伤,自己竟然跟得他招摇撞骗多年,实是罪过。
  林灵素忽见宋两利,怒火再起,喝道:“你在打盹么!不知为师冒淋大雨拚死拚活,你却盹在此风凉!”
  宋两利茫然以对:“师父只要感应过来,弟子自会处理,何需淋雨而至……”
  林灵素怒道:“降妖伏龙已耗去全劲,哪还时间和你感应!不是说妥见光即轰,还耍了性子?”林灵素一剑敲其脑袋:“醒醒吧!老是胡搞,想毁我威名不成!宝镜拿来!”伸手即抢。丢下木剑,往宝镜背后八卦怪纹摸丢,想发出强光以轰天。
  宋两利摸抚被敲疼脑袋,感触良多,师父说是心疼、照顾,看来全是为了私利,方才追来那张脸,尽是充满怒责,难道稍稍打盹亦且要受此惩罚么?以前一直配合而不曾稍稍拂逆,并未觉得,此时终见其另一面目。
  林灵素按得一阵,并未发动功效,不禁心慌,急喝:“快解开机关,时间不多!”
  宋两利道:“且用感应即可……”
  林灵素喝道:“此时哪还时间感应,快解!”
  宋两利道:“弟子也忘了……”
  林灵素登时嗔怒:“你想拆我的台!”宝镜再敲宋脑袋,疼得宋两利闷牙直咬,还是不吭声。
  林灵素更怒:“你吃错药不成,连为师命令也想违抗?信不信我眨了你,让你一辈子当乞丐道士!”
  宋两利道:“师父您不是说要照顾弟子一辈子?”
  林灵素怒道:“不听话,养你不如养狗!还不快替我解开宝镜,没见着全京城都在看神霄派表演,你想让那些弟兄抬不起头,让全天下百姓受灾害么!”
  宋两利心神一凛,不错,远处不断传来弟兄沙哑叫喊声,他们正等待奇迹出现,百姓更是喊破连天,更希望豪雨终止,似乎不该因师父关系而弃之不顾。道:“以师父第一灵功,难道收拾不了妖龙?”
  林灵素喝道:“什么妖龙?全是骗人玩意,如此豪雨天下谁能治得?别再呕气!快快听为师所言,把宝镜功能恢复,轰开乌云。”
  宋两利接过宝镜,暗自一叹,已拨着八卦秘纹,道:“师父此次作法成功,可得赏弟子一座万岁山?”
  林灵素闻言登时哈哈畅笑:“原来你为此呕气?真是!别说是一座,就是百座千座,为师亦可弄来予你!放心,只要配合童公公他们,啥东西弄不到,就连天仙美女都能替你弄来,让你过得人间妙境生活。”
  宋两利道:“可是童贯等人全是奸贼……”
  林灵素道:“哪什么奸什么贼?全是敌对者乱放谣言,童将军南征北讨战功无限,大宋安危全靠他撑着,你莫要听信谣言,快快作法方是,咱神霄派全靠此镜撑起来,莫要忘本才好!”
  宋两利闻及此已完全失望,师父果然如张虚白所言,只知享权欲,根本毫无修德之心,不禁暗暗轻叹,一切错得离谱,偏偏他又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又怎忍心拆穿敌对?
  以后避着他便是了。道:“师父回去吧,弟子作法便是!”
  林灵素登见欣喜:“对,这才听话,快轰快轰!”
  宋两利调整宝镜纹路按钮,猝见强光暴闪,直轰东天,乌云为之翻腾,实若妖龙潜伏腾滚,瞧得远处群众一阵雀跃欢呼。
  林灵素见状大喜,急道:“阿利别再出状况,为师必定替你造一座万岁山,我且回去作法,否则功劳将被张虚白抢去,枉我冒雨努力收妖!”登行大礼:“拜托拜托!”
  立即狂奔退去。
  宋两利暗叹,实是抢功之徒。懒得再说,相准翻腾云层,再次强光打去,闪动处,更若群龙乱卷,乌云暴飞,范围越散越广。
  群众瞧得神迹,无数人落地跪拜,直喊老天有眼,以至于转换为神霄无敌,本尊万岁,声震天地,气势不凡。
  张虚白顿觉失望,宋两利仍难逃恩情束缚,终究帮得此忙。看来全是天意了。然瞧及云层变化,终仍佩服宋两利蕴含力量之强劲。
  林灵素甚快赶来,年瑞祥立即退位。林灵素登上主祭坛,高声呼喝:“妖龙被斩受重伤,此乃困兽之争,迟早毙命死去,豪雨可解!”台下一阵狂呼本尊万岁,喊得林灵素备感虚荣,干脆发掌打得顶篷翻飞,冒雨狂喊降妖伏魔咒,台下弟子跟着喝吼,现场陷入疯狂之中。
  宝镜威力果然暴猛无比,打得东天云层腾滚,范围渐散渐广,及至后来,天空终见白洞,乌云不断往其涌窜,似若被吸入般立即不见。白洞愈来愈巨,乌云愈卷愈广,终卷至广场顶空,似产生对流作用,狂风啸起,连同乌云滚处,确若妖龙乱舞,扫得群众伞飞衣掠,干脆置之不理,同自疯狂融入奇迹幻象中,那感觉确若奇龙掠天,险畅无限。
  足足肆虐一时辰,天空乌云方弱,暴雨不再,渐渐放晴。
  林灵素始又将群众情绪拉回神霄本尊身上,连串“本尊万岁”喝喊不绝于耳,林灵素气势已达冲天之境。
  童贯、王黼、蔡京等人终能松口气,总算仍保住林灵素招牌,一切自在计划安排进行中,忒也快哉。
  祭坛醮典直至黄昏方自散去。
  宋两利孤坐那被阴阳老怪毁去而重整之镜楼。
  所有奇形异状宝镜已挂满墙面。
  他若非想隐藏手中灵宝阴阳镜,自无心情前往此楼。然既已来此,却无心情再移往它处,这一孤坐即已整下午,脑门显得空虚。
  他靠在左墙席地而坐,瞧着对面百镜幻出自己影子,到底何者方是真实,何者却是虚伪?
  一直受自己感恩、尊敬的师父,竟然会是虚伪假道士?那世间还有多少是真实者?
  他望着镜中人,本尊分身相互跳接,原来人竟可千变万化,真实之外表亦可化成虚伪之幻象,瞧久了、幻久后,终将分不清孰真孰假么?
  林灵素突然转变,让他顿失依靠,毕竟两年来,一直以神霄小神童自豪,母亲远在天边照顾不了,阿姨东跳西钻,哪像亲人,唯一像家者即神霄宝殿,然似乎它将毁去而无法再容身。
  迷悯中,张虚白终已找来,见及宋两利落寞,方才以为对方变节,看来应是受恩情之累。道:“你觉得失望、空虚?”
  宋两利未作答,毕竟感应能力仍强,自知他之到来。
  张虚白道:“人生便是酸甜苦辣,修的亦是七情六欲,堪破情关,方能无挂碍。”
  宋两利道:“我只是在想,为何一个人可以自我催眠得连自身毫无法术都不自知,而以为自己是大神仙?”他感应出林灵素正是如此。
  张虚白道:“也许环境所造成,任谁处于道家第一把交椅,怎肯相信自己一点法术皆不懂。”
  宋两利但觉可能如此吧,暗忖‘人’似比‘神’更奇异变幻莫测。
  张虚白道:“至少你已踏出自欺欺人第一步,往后自能顺畅些。”
  宋两利默然不语,实不知如何顺畅。
  张虚白道:“你师父又在嫖妓了。”
  宋两利稍愣,但随即装做不在乎,毕竟第一次进京即在妓院寻得师父,已见怪不怪。
  张虚白道:“他嫖的是李师师!”
  宋两利猝被捅刀,诧道:“是她?!”嫖别人尚可见谅,连皇上禁脔他也敢动,那岂非骑到赵佶头上,目空一切?
  张虚白道:“他一向把李师师召至飞瀑洞中玩弄。”
  宋两利曾干过此事,原以为林灵素只是作作法,吃吃豆腐,怎知竟然犯了淫戒?!
  “李师师怎会从他?”
  张虚白道:“正法难学,妖法却易,摄个魂、耍个咒,有何难处?”
  宋两利不自觉脑门往飞瀑洞中摄去,果然发现林灵素和李师师正在饮酒畅乐,完全瞧不出她受及催眠之态,倒是林灵素每每提及今日法会,乃他天神金身显灵,自能破除一切灾厄,李师师竟是他前世妻,故请来一并享受成果。
  宋两利不禁嗯心,怎啥话皆说得出来。道:“我看那李师师亦是愿打愿挨,怪不了谁。”
  张虚白道:“她确实无知且认命,只是其背后拥有两大势力,浪子燕青已和她有所感情,皇上又把她当禁脔,林灵素如此,迟早会出问题。”
  宋两利脑门一闪,忽感应俊挺短髭壮汉潜入万岁山,目光一亮:“问题来了!浪子燕青已找上门。”
  张虚白诧道:“这么巧?”
  宋两利道:“不是巧,而是浪子燕青已苦等多日,他想逮赵佶,只不过变成我师父罢了。”
  张虚白道:“你不救他?”
  宋两利陷入挣扎,道:“如此胡搞,总得教训,不过还是通知他吧!”脑门摄力猛闪,喝道:“师父,浪子燕青已至,还不快溜!”
  林灵素顿有感应,诧楞道:“浪子燕青是谁?!”
  和李师师隔着酒桌,突来中邪般喊叫,李师师自是怔诧:“上次大师不是帮妾身算过命,妾身已说他是友人啊,您忘了?”
  林灵素忽忆及,畅笑道:“怎忘了,只是提醒你,有人说他要杀本尊!”
  李师师娇笑道:“不会吧,他素疼师师,且不知您我交往,大师尽管放心便是。”
  林灵素登有所觉,以为是宋两利搞鬼,冷道:“小神童不准干扰为师,知道没!否则禁闭半日!”
  宋两利冷冷一哼,若在往昔,必定龟缩,然在得知师父乃大骗徒,且又私德败坏后,又怎甘心听他,冷道:“警告不听,吃亏在眼前!”立即斩掉灵通,不再理他。
  张虚白道:“看来你已成长,在下告辞了。”拜礼而去,淡笑不断。
  宋两利并未阻止,毕竟和他不熟,且此涉及神霄派内秘事,如何决断,不宜向外人公开。待张虚白走后,他且好奇师父将如何发展,又自运起神通,偷偷感应过去。
  林灵素并未察觉,只是谴责不断:“这小子愈来愈混,竟敢管起本尊事。”
  李师师笑道:“是小神童么?他顶神奇,似能知过去未来。”
  林灵素爽声笑道:“本尊是他师父,当然比他强,今日怒斩妖龙替天行道即是一例!”
  李师师娇笑道:“妾身谢过大师,若非您,汴京城又得淹大水,可苦了一些可怜人,”
  举起酒杯,笑得更娇:“妾身便以此酒敬您了。”林灵素大喜,立即举杯相迎,各自一饮而尽。
  林灵素习惯将催情药置入美酒,李师师怎如被动手脚,然在两次交媾下,总觉对方乃是以大师身分在解自己前世债,终仍当成恩客照顾,恭敬问声:“大师是否要替妾身解孽债了?”
  林灵素邪声自笑:“是的,早解早超脱!”李师师果然深信不疑,立即宽衣解带,露出冶艳裸体,那秀中带艳闷之劲,的确扣人心弦,林灵素一股欲火直冲下体,已难忍难熬,李师师却行来,晕带醉意地说:“别把衣服弄脏了……”便自替林灵素宽衣解带。
  林灵素立即移往床边,任她解去,那活动间酥胸嫩颤,妙处隐现,厮磨时体香诱人,绝代尤物散发那股雌性般逗情异香,终惹得林灵素按捺不住,一声邪笑:“咱前世可是浪荡夫妻了!”已将李师师压倒床上,哪顾得调情弄意,霸王硬上弓即抓即催,李师师原已服下春药,终难忍欲火焚身,便自翻云覆雨,满脑子幻想前世恩爱夫妻,爱得欲死欲仙,几达忘我之界。
  然就在紧急时刻,浪子燕青猝地潜撞入洞,见及此景,醋意中烧,怒喝:“淫色昏君,纳命来!”一掌劈倒趴在李师师身上野男人。
  林灵素登时闷呃,口吐鲜血,滚落床下,一脸诧骇:“你是谁,敢犯我神霄本尊大帝?!”
  浪子燕青猝见对方并非徽宗赵佶,忙道:“怎是你这老妖道?!”
  林灵素怒斥:“可知我是谁……”
  浪子燕青怒道:“管你是谁,先宰了你再说!”一掌便要杀去。
  李师师虽醉,心头尤醒,急拦过来:“青郎别怒,它是妾身前世夫,正为妾身解运啊!”
  浪子燕青喝道:“你相信这妖道鬼话?!”
  李师师道:“他便是今日斩妖龙之神霄本尊大帝君!”
  浪子燕青对今日神迹乃亲眼所见,不得不信,可是又偏不信此人有此功力。
  林灵素登时挺身,喝道:“你若再不走,本尊便摄你魂魄!”待要念咒,浪子燕青岂肯让他得逞,欺前一掌打去,喝道:“摄你老龟魂!”
  林灵素登时倒地急叫:“小神童快救我啊……”
  浪子燕青登又一掌劈昏他,免得喊来大宋军。
  李师师急急下跪:“青郎,莫要对大师无礼……”
  燕青瞪眼:“瞧你,说是贞洁,见着男人即上床!”
  李师师悲泣道:“不要怀疑我的感情,那只是前世欠的孽债,还清后,你我便能平平顺顺,长相厮守……”
  燕青截口道:“我宁可你欠此债,一辈子莫要还!”
  李师师掩面而泣:“青郎,不要逼我,我出身为妓已够可怜了……”终伏床悲泣。
  燕青不忍,道:“好好好!不说,快穿衣服,此处不能久留!”
  李师师道:“可是我已服下药酒……”
  燕青道:“回去再说!”
  李师师道:“此处有秘道。……”她穿上衣裙,披得外袍,茫晃中便要带路。
  燕青一手扶她,一手抄起道袍,往林灵素里去,如提粽般抓住扛肩头,便欲退去。
  李师师怔道:“你要逮他?!”
  浪子燕青道:“他不是神力无限,且证明给我看!”
  李师师急道:“好么?”
  浪子燕青道:“先走人再说!”见李师师亦无法走远,立即抄其纤腰,飞奔而去。
  李师师唯仍识得秘道,指示之后已昏厥,燕背得以迅速潜入洞中逃去。
  宋两利自知经过,却未出面制止,一来心情低落,二来亦该让林灵素受点惩罚,不但嫖妓,通知他仍不理,再则浪子燕青并无杀人之意,何不藉他之手教训?
  然如若林灵素当真危险,是否要出手救助呢?宋两利陷入挣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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