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fter Innocence 第七章

  艾德驾车停在塞佛里大饭店的门口。在侧面有两辆马车在等着乘客下车。前面马车
  的马匹被汽车轰隆的引擎声吓到,不安地掀着马蹄。艾德悠闲地坐在汽车的皮椅里,等
  待轮到他的汽车停靠在饭店前。
  他抓着真皮方向盘,视而不见地看着前方,仍无法相信自己刚刚做的事——及他想
  要做的事。
  有那么一刻,他全忘了他的原则、他的善意。他忘了莎菲对他是太过年轻纯洁了。
  他所能想到的只有吻她。那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的确,编着两条厚辫子、身上的衣服沾满油彩的莎菲非常迷人。毫无疑问地她会引
  起男人的兴趣。但对已经习惯美女投怀的他?更何况他对女人的兴趣一向只基于互相的
  欲望?
  然而那份吸引力真实地存在。这一点道理也没有。但话说回来,他也从没有遇过像
  她一样的女人。她是如此地独特,清新可喜。她在绘画上的天赋及执着更深深地挑起了
  他的好奇心。她曾告诉他她对绘画非常热情,然而他在艾小姐的画里并没有看到热情。
  但他相信那份热情是存在的。像她那样勇于挑战世俗的规范,决意终身不嫁、卖画维生
  的女人绝对有的是热情。他发现自己越来越被她的独特、独立及矛盾吸引住了。他确定
  在平静外表下的莎菲有着许多是人们不了解的。
  毫无疑问的,莎菲需要被唤醒。但他真正能够胜任这个任务?他能点燃她这座小火
  山,让她忘记她曾经把自己视为怪人及跛子?他能让她明白到她有多么独特?他能带她
  体会多彩多姿的人生,唤醒她女性的热情——并不至于毁了她?
  这些念头令他吃了一惊。截至目前,艾德的意图并不包括了做爱。他想象男人亲吻
  女人一样地亲吻她。如果他能在亲吻后离开,那就不会有问题。事实上,欧莎菲的生命
  里正是欠缺几个火辣辣的吻。那会唤起她的女性特质,使得她想过一般女性的生活。
  他敢吗?在诱惑这方面,艾德经验老到,但他的经验里从不曾包括点到为止、纯洁
  无私的诱惑。他怀疑在这样的游戏里,他能够控制得住自己。
  前头的马车开走了。艾德换档移向前,一身光鲜制服的门房过来引导他开到停车
  处。艾德停好车子,锁上门,清楚地察觉到他正热切地期待和莎菲的下一次会面。这真
  的一点也不象他。
  艾德进到了塞佛里的大厅,走到柜台取他的信。他注意到一名高大黝黑的男子在看
  着他,但没有多留意。他还在想着莎菲。他打算下次载她去戴尔明克餐厅用餐,之后再
  去兜风。
  他拿着一叠信,转身要走回自己的房间,突然间被人撞了一下。他的信洒了满地。
  “抱歉,”撞他的男人沙哑低沉的声音道。“来,我来帮你。”
  那人低头拾信。艾德注意到他就是稍早看着他的男人。他站起来,把信递还给他。
  他和艾德一般高,但比他年长约十几岁。他露出笑容,但眼神犀利。
  艾德望着那对不寻常的金眸。“我认识你吗?”
  “我不认为。”那人微笑道。
  艾德却很肯定他看过那个男人的眼睛,在某处碰过他。他露出个笑容。“谢谢你,
  先生。”他纳闷这个男人是否偷了他一封信。他在等南非德贝尔公司的来信,除此之外
  没有什么重要的信。
  “希望我没有打扰到任何事。”那名男子慵懒地道,但他的眼神是冰冷的。丢下这
  一句话,他转身走开了。
  艾德看着这名男子离去的背影。该死!他究竟是谁?他要些什么?
  欧杰克穿过一个又一个的房间。他的脚步声重重地踏在大理石地板上。这幢耗资数
  百万美元的华宅刚刚建好、装潢好,现在屋子里一个仆人都没有,但很快就会有了。
  欧杰克停在窗边,眺望着波光粼粼的哈德逊河。他不知道他回到纽约定居的决定是
  否正确。即使已事隔多年,他不认为会有人认得出他。现在他的名字是韩杰雷,是叱咤
  商场的国际大亨,然而只要有人认出他是已死去的欧杰克,他的一切会再次化为乌有。
  他绝对不愿意再回英国的监狱——他不认为他能够再次逃走。
  但他是如此地想念他的女儿。他想要待在可以就近看到她的地方,而不是只能看到
  他雇的侦探为他偷拍的照片,或是数年偷偷回来看她一次。莎菲和珊娜认为他已经死
  了,在那次的逃狱行动中被射杀了。他几乎不记得自己在冲天的烈焰里和被射杀的狱友
  掉换名牌。隔天他在伦敦的报纸上看到自己的死讯。他甚至参加了他的葬礼——悼念代
  他埋在墓地里的狱友,也是哀悼年轻的欧杰克的死,因为他再也没有复活过来。
  韩杰雷是个成功的生意人,不是由爱尔兰来的建筑工人。欧杰克娶了第五街的梅珊
  娜,为了她及女儿力争上游,最后由建筑工人成为老板,跻身名流。但他年轻时所做的
  事并没有放过他,尽管他已经由爱尔兰逃到了纽约。有人认出了他是被英国通缉在案的
  欧杰克——他甚至蠢得没有想到改名换姓。一通密告使得他失去一切。他逃离纽约,最
  后被捕成为阶下囚。
  逃离英国后,他先到了澳洲。他原本打算等到稳定下来后,接他的妻子到澳洲同
  住。然而珊娜以闪电般的速度再嫁,成为了雷杰明的妻子。当时他在澳洲拥有的只是一
  小块农场,无法和雷杰明相比。但就算他现在已经功成名就,富可故国,他仍无法和他
  的女儿相认。
  在莎菲心中,她父亲已经死了。对英国来说,他是名罪犯及叛国者。如果她看到了
  他,她大概会吓得尖叫、逃跑。任何有教养的女士都会这样。他不在乎珊娜——反正她
  已经是雷夫人了。但他不要他的女儿受到伤害。莎菲应该得到世界上最好的一切。她最
  不需要的是一位已死的罪犯父亲重新出现在她的生命中。
  他只能秘密地在她身边守护着她。只能如此。
  莎菲背抵着墙,打量着她刚完成的画。东方的天空已浮现鱼肚白,她整夜没有合过
  眼,甚至没有吃喝,只是疯狂用作画。现在狄艾德自画布上看着她,潇洒风流、栩栩如
  生。莎菲突然地软倒在地板上。
  她已经筋疲力竭,但这绝对是她所曾完成过最好的作品。艾德慵懒优雅地走在沙地
  及天空之间,手插在淡色长裤的口袋里,外套敞开,微转头看着她。这幅画她采用了淡
  色调,刻意让背景模糊不清,详尽地刻画艾德本人,特别是他的脸庞。
  她双手抱膝,认真地瞧着这幅画。画中的狄艾德是幽雅、性感的,全身散发着智
  慧、自信及男性魅力,像头黑色的豹。她知道自己完美地捕捉了他的神韵。
  画里的蓝眸回望她,充满着她不全然了解的承诺。老天,她是那么想要了解他的承
  诺!
  莎菲重重叹了口气。她疯了才在这里胡思乱想。狄艾德眼里的承诺对女人来说只意
  味着堕落及毁灭。然而那会是多么美妙、狂喜的堕落呀!莎菲的身躯轻颤,不由自主地
  想着。
  老天,她怎么会变得这个样子的?不久前她还对男人全然无知,她的热情全投注在
  绘画。而且她毫不怀疑这幅画只是其中的第一幅。
  她想起他声称他们是朋友。莎菲并没有纯真到不知道男人常把他们的情妇称为朋
  友。而且他吻了她。是否珊娜说对了?他的目的是诱惑她——使她成为他的爱人?
  她闭上眼睛,气息粗重。如果那真的是他想要的,她胆敢成为他的爱人吗?
  莎菲和古太太一起坐在台阶上。她累得整天没办法做任何事。但完成了艾德的画
  后,她又太兴奋得无法人睡。她决定到第三街完成她的世态画——令比利大为懊恼。她
  只剩下一个星期的时间可以完成她的画,等到珊娜由新堡回来,她就不可能再来这里
  了。
  莎菲的身躯一僵。她首先听到了汽车引擎声及尖锐的轮胎声。她睁大了眼睛。一辆
  黑色的汽车转过转角。它的喇吸直响,吓得行人及马车纷纷走避。汽车猛地煞住在雷家
  的马车旁边,差点撞到了它。
  莎菲没有动。艾德直接由车里跳出来,甚至没用到门。他大步走向她,表情严厉。
  “我无法想象你跑到这种地方来画画。”
  莎菲倒抽了口气——不是因为他的怒气,而是因为他的穿着。他穿的和海滩的那天
  一样——和她画里的一样。淡色的外套微皱敞开,领带歪了,黑发被风吹乱。他是如此
  地男性;看着他,莎菲体内起了深深的反应。
  她听见她身边的古太太道:“是难呀?”
  艾德对她一勾手指。“过来,莎菲。”
  莎菲不由自主地照做。她从未应付过这样的怒气。“你为什么在这里?”
  “应该由我问你吧?”
  莎菲这才省悟她是被逮到了。“我在画面,”她道,想象着最糟的情况。艾德会告
  诉珊娜,珊娜则会狂怒不已。“你怎么找到我的?”
  “你有一整个城市可以画,”艾德道,不回答她的问题,他的蓝眸持住了她的。
  “老天,你一定要挑这种地方?”
  她的身躯一僵。“这种地方没什么不对的。”他的汽车已经吸引力不少人过来围
  观,还有男孩绕着车子跑。
  “没有?”他的语音粗哽。“我想你知道这是个出租地方,莎菲。”
  “我当然知道。这也是我在这里的原因,”她对他绽开个太过甜美的笑。“我想这
  不关你的事,狄先生。”
  他睁大了眼睛。莎菲也有些惊讶于自己的表现。她从不曾和人争吵过——更何况是
  和一位如此英俊的男人。
  “我已经把你的事揽在身上,亲爱的。”他道,凝视着她。
  莎菲无法别开目光。他的用辞、语气及太过大胆的目光令她招架不住。莎菲的脸庞
  胀红,呼吸困难。珊娜识的对。他想要她成为他的爱人。他的目的是诱惑。
  明白这一点,莎菲无法回答。
  艾德叹了口气。他的视线落在她的画上。他朝她抛去一个谜般的目光,大步走向
  画。
  莎菲的身躯紧绷。尽管她一再地告诉自己她不在乎,事实是她非常在乎他对她的画
  的看法。突然间莎菲很害怕他会爆笑出声,说她是一名古怪的跛子。
  他自画前抬起头,两人之间隔着画架。“它和艾小姐的画非常不同。”
  “是的。”
  他垂下视线,打量着那幅油画。
  莎菲紧握着双手。“你……喜欢吗?”
  他抬起头。“是的,我很喜欢。”但他的眼神显得困惑,眉头拧了起来。
  “怎么了?”她问,无法相信他真的喜欢它。
  “我对你的判断错误。”他道。
  莎菲僵在原地,不确定他的话是恭维或是批评。
  他离开画,来到她面前。“昨天我说你有绘画天分是对的,但我一直认为还欠缺了
  什么。”
  莎菲没有回答,目光胶着住他的。
  “现在我知道欠缺的是什么了,”他的蓝眸里闪着光,指着画架上的画。“因为它
  就在那里面。”
  莎菲低语:“是什么?”
  他笑了。“热情、力量。这幅画有力量。我看着画上的那些女人感动得想哭。”
  莎菲说不出话来。
  “不要再说自己古怪,”他道。”你不古怪,只是才华洋溢。”
  莎菲的心狂跳,眼眶涌上了泪水。“不,我不是的。你过奖了。”她低语,感觉像
  在一个神奇的梦境里。
  他抛给她一个警告的眼神,不睬她的否认。“珊娜知道你画这类画吗?”艾德突然
  问。
  莎菲稍微回复了镇静。“不,她不会喜欢的。”
  “你说的对”他道。“管他的!”
  莎菲咬着下唇,无法言语。
  艾德明了。“你并没有被允许来这里,对不对?”
  “没有,”她道,迎上他的目光。“你会告诉她?”
  “不会。”
  她松了口气。“谢谢你。”她柔声道。
  他突然抬起头,视线定住了她。“我想你欠我个人情——而我现在要讨回它。”
  莎菲僵在原地。艾德走向她,修长的手指托起她的面颊。她睁大了眼睛,无法相
  信。他要现在吻她?在大街上、众目睽睽之下?他会像亲吻思蕊一样狂野地吻她?这
  就是他要她还的人情?
  莎菲随即明白是她误解他了。
  因为他没有吻她。引诱并不是他的意图。他只是托着她的下颚,蓝眸坚定,语音轻
  柔。“我想要看你其他的作品,莎菲。你可以带我去看吗?”
  艾德跟在莎菲身后,穿过屋子。她没有开口。他抬高头,肩膀伸直。但他可以听见
  她不平稳的呼吸声。他猜想她在害怕。
  他想要安慰她,但又害怕她会后悔带他的决定。艾德加快脚步,和她走在一起。他
  可以看见她紧绷的脸。
  他们停在走廊的未端。莎菲打开门,但没有进去。她的脸庞苍白。艾德对她微笑,
  但她没有回应。
  “进去吧,”她道。“如果你仍然想要。”
  艾德走进去。这个房间很大,一边是大玻璃窗,让空气流通,光线充足。一扇敞开
  的门通往另一个房间。墙的两边摆着一幅幅油画。
  艾德走向前,浏览那些画。一幅丽莎的肖像画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画中的丽莎穿着
  一件美丽的白色蕾丝礼服。整幅画的色调轻柔浪漫,画中的人似乎随时会由画里走出
  来。
  他停在另一幅红、紫色花朵的静物前面。这幅画和丽莎的画截然不同。莎菲采用强
  烈的色彩,深得几近黑色的红、紫色构成了整幅画的主调。她的下笔狂热有力,背景模
  糊,烘托得花朵更加璀璨绚烂。这幅画没有那两名移民妇人的画的悲剧色彩,但是充满
  了热情及力量。
  打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在她严肃的外表了有着更多。现在他再也没有怀疑了。真正
  的欧莎菲自由大胆热情,璀璨绚烂——而且她不应该再隐藏自己。艾德从来不曾这么肯
  定过。
  他转身看着她,险入了思绪中。在她平庸严谨的外表下还隐藏着些什么?他的脉搏
  加快,想像在床上的她或许和画里的她一样地热情狂野。
  “你在想什么?”她低语,双颊染上一层淡淡的红晕。
  “你令我惊讶,莎菲。”他知道自己还瞪着她,但没有办法,而且他似乎无法对她
  绽出笑容。
  她也没有笑容。“你不喜欢我的画作。”她沙嘎地道。
  艾德知道她误会了。他试着小心地措辞,再次瞟向了那些油画上。那是一幅年轻男
  人的肖像。莎菲用古典画的精确笔触画出那个男人——精确得几乎就像是照片。那名褐
  发的男人坐在椅子上,金眸炯炯有神。艾德变得不安了。他认识这个男人!“莎菲——
  他是谁?”
  “我父亲。他去也许多年了,我是凭记忆画出来的。”
  艾德走近端详那名英俊金眸的男子。老天!他敢说画里的男人就是昨天在塞佛里大
  厅撞上他的同一个人——只不过年轻了许多!
  但那是不可能的,不是吗?“莎菲,你父亲是怎么死的?”
  她吃了一惊。“他死于一场大火里。”
  “确定是他吗?”
  她的眼睛眨也不眨。“你是指能不能辨认他的尸体?”
  “我很抱歉,”他温柔地道。“是的。”。
  她点点头。“他……已无法辨认,但他……原本在监狱里。他戴了个名牌。它……
  完好无缺。”
  “我明白了,”艾德突然想到。“只有他一个人被困在那场大火里?”莎菲摇摇
  头。“我猜你听到了传言。不要相信它们,艾德。我父亲是个了不起的人。他还是一个
  小男孩时,英国士兵放火烧了他的村庄,他的母亲及姊妹死在那次大火中。那时候的他
  还是个孩子,没有仔细考虑清楚。他想要报复。他炸掉了一处英军的营地,杀死一名士
  兵。杰克被迫逃离了家园,”莎菲抿起下颚,鼻头微红。“他最后到了纽约,遇见了我
  的母亲,娶了她。”莎菲停了一下,抓紧裙摆。
  她似乎无意说完她的故事。艾德柔声催促。“发生了什么事?”
  “他在这里发达起来。一开始他只是名建筑工人,但他很快取得了自己的建筑合
  约。当然,珊娜是社交界出身的。他为她——为我们在河边建了一幢漂亮的屋子。不久
  他们就跻身社交界,但那只是个假象。某一天,一名退休的英国军官来到了纽约。卡雷
  顿爵爷凑巧当年就在那个营地里。他在一次社交场合中认出了我的父亲;他甚至还记得
  他的名字。我的父亲并没有改名字;他没有想到在纽约仍会被逮到。”
  “这真是难以置信的巧合,”艾德附和道,安慰地轻触她的手臂。“你的父亲应该
  看起来和在爱兰尔时很不一样了。”
  “那时候他二十四岁,我快六岁了。他和珊娜结婚时,还是个大孩子。”
  “我很抱歉。”自得柔声道,执起她的手。
  她让他握着一晌后才挣开。“那时候我六岁,但我永远记得他说再见的那一天,”
  莎菲挤出个笑容。“我伤心欲绝。我不记得他说了些什么,他不可能告诉我他也许永远
  不会回来,但我早就知道了。孩子是很敏锐的。”
  艾德严肃地点点头,为她心痛不已。
  “一年后他被捕,随即被移送到英国的监狱——就为了年少时一时的冲动。两年后
  他和一名狱友一起逃走,最后却死在大火中。”
  “我很抱歉,”艾德再次道。“他的狱友呢?”
  “没有人曾再看过他。”
  艾德知道了。他清楚地知道。他转身瞪着欧杰克的肖像画。这个婊子养的,你还
  活着,对不对?你只是躲了起来。你不想见到你的女儿了?你怎么可以和她避不见面!
  昨天你又为什么要攻击我?
  欧杰克自画里回瞪着他,金眸傲慢嘲弄。
  “艾德?”
  他转过身。莎菲的眸子睁得大大的,脸庞苍白。“你还好吧?”他道。“我无意提
  起这个痛苦的话题。”
  “我会永远想念他。”她简单地道。
  艾德立刻知道他会找到欧杰克,逼他和他的女儿团圆。突然间他想到了另一件事。
  欧杰克还活着——但珊娜已经再婚了。他转身看向莎菲,想象欧杰克出现时会引起的丑
  闻。他畏缩了一下。杰克是因为这样才隐匿不出吗?也或许他只是毫不关心他的妻女?
  不论是何者,他打算查出来。
  “艾德?”她迟疑地问。“你觉得我的作品怎样?”
  艾德执住她的手臂,一齐走向那幅花朵的静物前。“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幅画。我不
  认为有其他人能把几朵花面得这么生气盎然。”
  “珊娜五月时看过这幅画,:莎菲缓缓地道,脸庞微红。“她说它们根本不像花
  朵。五岁的小孩都可以画得更好。”
  艾德的身躯一震。“我无法相信她会那么说。”
  莎菲的眸光热切。“你不同意?”
  “该死地不!我最喜欢这幅画!”
  “你喜欢我的作品?”
  “非常喜欢,”他柔声道。“你的画非常出色,莎菲。”
  她低下头。他了解她一定很少听到家人赞美她的画。艾德再次浏览了那些画,突然
  间对那道敞开的门后面感到兴趣。他走了过去,纳闷里面还有什么画。
  莎菲猛抬起头喊道:“艾德!”
  他停了下来,看见她的脸庞苍白如纸。“我不被允许进入这间工作室?”
  她似乎无法开口。
  艾德的好奇心更甚了。“这间房间里有什么,莎菲?”
  她好一晌才道:“是我刚刚完成的作品。”
  艾德更好奇了。他坚定地往前走,并听到她呻吟出声。但他在门口处就停住了。震
  惊得站不稳。
  这明显是她画画的地方。房间小了一点,但非常地明亮,一面墙是落地窗。整个房
  间空荡荡的,只有一张堆满颜料及画笔的小桌子,一张小凳子,房间正中央的画架——
  及画架上的画。
  “老天!”他低语,像被催眠了一般。她画了他!
  而且那是一浮多么出色的作品呀!画布上充满了张力及色彩,画中的人似乎随时可
  能自画里走出来。“我真的看起来像那个样子?”他听见自己问。
  莎菲没有回答。
  他走近一步,再次停了下来。画里面的热情及力量仍令他惊愕不已。他也非常高
  兴。他转过身看她,但她避开了他的目光,脸庞胀得通红。
  艾德端详着那幅画。画布上的他栩栩如生,但他可以看出莎菲用的是快笔,笔触短
  而有力,呈现出华美的色彩,画面上洋溢着明亮愉快的气息,像是充满了欢乐及希望。
  她将他画成了个英雄,但他知道自己是个充满缺点的男人。
  “说些什么。”莎菲道。
  他转身看着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成了个天杀的英雄。”他最后道。
  她抬起视线。“我画的是记忆中的你。”
  他转向画里的他。他的眼里真的有那么潇洒、兴味盎然的目光吗?他一点也不像她
  画里的英俊潇洒。
  他突然恍然大悟。要画出这样的他,莎菲也许已经有些爱上了他。
  他僵在原地,缓缓地转身看她。他的脉搏狂跳。他能够引导这份热情,让她知道这
  只是少不更事的迷恋?他想要那样吗?
  “你在瞪着我着,”她僵硬地道。“你吓着了?”
  一开始他无法开口,仍然震惊于自己出轨的想法。“是的。”
  她别过头。“我想也是。”
  他伸手向她。“莎菲——我很震惊,但不是你所想的方式,”他们的视线相遇。他
  清楚地察觉到她纤细的手臂,她的双唇微分,他们的身躯靠得如此的近,而他的男性正
  蠢蠢欲动。“我受宠若惊,莎菲。”他低声道。
  她望着他,眼睛眨也不眨。
  他已经知道她在他的肖像画上投注了无比的热情,而如果她的热情也能投注在他本
  人之上——像个爱人一样?“我震惊是因为我没有料到我的画像会在这里。我震惊,因
  为虽然我不是个鉴赏家,这幅画实在该死地好。”
  莎菲倒抽了口气,持住他的目光。
  艾德感觉到两人之间的热力像闪电般划过。“你刚刚画完的?”
  “我今天早上画完的。”
  “你在昨晚画的?”
  “是的,”她的声音沙哑。“通常我必须要数天或数星期的时间才完成一幅油画,
  但我昨晚开始你的画——在黎明时就画完了。”
  他从没有这样考验过自己的自制力。他从来不需要这样压抑身躯的冲动。当然,他
  也没有玩过这样的游戏,从不曾吻一个女人只为了教会她生命的意义,而不是教她爱。
  他用力吞咽,彻底离开她,将面颊枕在冰冷的墙上。
  过了好一晌,他才能移动。艾德站直身子,深深吸了口气,转过身。莎菲背对着
  他,双手拥着自己。
  “莎菲?”
  她的身躯一僵,缓缓地转身面对他。
  他一直害怕她会愤怒无比,但她的表情没有丝毫的怒意。事实上,她显得很镇静
  ——比他镇静多了。但他知道她只是尽力在维持自己的尊严。他露出个笑容。“如果
  你骂我是一只发情的公狗,我不能怪你,莎菲。”
  她搜索着他的目光,她的唇肿胀不已。“你是吗,艾德?”
  他的笑容逝去了。“去偷那种吻?不幸地,我是。”
  他润了润唇。他明白她仍和他一样燥热,而且比他紧张得多。“我……我不介
  意。”
  他愣住了。“那意味着我可以再放肆一次?”
  她迟疑了一下,仍然以双手抱胸。“是的。”
  “莎菲,”他走向前,蓦地打住。“莎菲——你不能允许任何男人这样亲昵地吻
  你!甚至连我也不行!”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睛眨也不眨。
  他试着平静下来,但却没有方法。“我并无意进行到这个地步。”他坦承地道,
  语气懊恼。
  “那么你原来的意思是什么?”
  “只是个吻,一个小小、甜蜜的吻。”
  她的双峰起伏。
  “莎菲?”
  “艾德,我想现在问和其他时候并没有什么不同,”她的脸庞胀红。“你的意图
  是什么?”
  他不能说实话!她是如此地骄傲,实话只会使她愤怒不已——她会立刻把他踢出
  门外!他对她绽开个笑容,挽起她的手臂。“我意图成为你的好友,莎菲——一个你
  永远不会忘记的真正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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