沥血伏龙 第六十五章 横断潮海 劫粮漓清将

  原来史存明在廓尔额军中,已经明白满清征西大军的粮草,虽然大部分是由西藏负责供应,但是还有许多主要食品,像精米细面茶叶盐糖等,西藏本身也非常欠缺,要由中土传来,福康安征伐尼泊尔的大军,以青海西宁做补给站,所以粮草辎重,完全是由玉树进入藏境,直向前方输送,洪珊想了一阵,说道:“唔!满清的辎重由青海入藏境,多半是经过彭公湖和腾格里海中间的牧地,这一带地方平坦,清兵押运粮草辎重,多半是由许多架大车,用马匹运输了,再由士兵分列在车子的左右两旁,严密保护,车队所经过的地方,本地土人要退出五里以外,绝对不准张望的哩!” 
  史存明拍掌道:“行了!” 
  潇湘仙于听见洪珊说清兵对粮饷护得这般严密,史存明还说有办法,不禁诧异起来,问道:“明儿,清兵出动四五千人防护粮草,我们只有几百人,如果要拿这些人去劫满洲鞑子的粮草,还不是等于飞蛾扑火么?” 
  史存明大笑道:“上一次金弓郡主在鼓公湖边截劫清军人药,何尝不是用几百人?结果还不是一样成功,将在谋而不在勇,兵贵精而不贵金,只要有计,几百人也未尝不可以破清军几千人呢!” 
  他说着把自己的计划说出来,洪珊不禁粉面泛起红晕,潇湘仙子却笑说道:“好计好计,咱们就这样办!”立即吩咐准备一切不提。 
  过了几天,腾格里海湖边,卷起一溜烟尘,现出一队人马,这一一队人马正是由青海玉树开进西藏的清兵,人数足有三千多名,押运着一大批辎重粮草,所有粮食完全打成包袱,捆在骆驼背上,每匹骆驼的颈项下,都悬挂着铃挡,护送粮草的满洲兵呢?清一色全是军马,两名至四名马军照顾一匹骆驼,驼马行列足有五里多长,人马牲畜现出疲惫的神态,显见他们已经跋涉一段长路了!” 
  押运粮草的清将,是西宁府一名千总,名叫做忽伦虎,是个道地的满洲人,骁勇善战,使一杆大砍刀,能够开三石强弓,是清军里面一员勇将,他坐在一匹高头大自马上,当先开路,忽然看见前面沙丘,两点黑影蠕蠕而动,仿佛蜷伏着两个人,忽伦虎不禁大疑,扭头问道:“大军押运粮草,不是要清道的么?怎的前面有人,把他抓来,看看是不是奸细!”左右清兵轰诺一声,十几名清兵骑着骏马,如狼似虎,一窝蜂似的跑了过去。 
  距离既近,清兵在马上看出那两个人来了,这两人全是藏人装束的妇女,一个年纪老的,满面皱纹,头发灰自,另外一个年纪比较小的,姿色可人,清兵在罕见人迹的大沙漠里,发觉妇女,觉得十分诧异,喝道:“喂!你们是哪里来的,见了天朝大军,怎不让路?” 
  那两个藏妇战战兢兢道:“我……我们是到日喀则去的客商,哪知半路中途,遇了刀客,把我们的货物抢个精光,我们的男人全叫马贼杀死了,只有我们两个由纷乱中逃了出来,走了一日一夜,方才来到这里,粮也馨了,水也尽了,牲口耐不住饥渴跑掉,我们现在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请将爷救救命!” 
  清兵半信半疑,立即派人报告忽伦虎,忽伦虎略一沉吟,说道:“叫她们近前来,我问问她!” 
  清兵答应一声,果然把那两个藏妇由沙丘下拖起来,一窝蜂般把她们簇拥到忽伦虎马前,忽伦虎一看这两人虽然穿着藏人装束,面貌轮廓分明是中原的汉人,不禁恍然大悟,马上变了面色,喝道:““这两个是奸细!快快把她抓下!” 
  清兵听见主将这样一喝,恍然大悟过来,霍地抽出马刀,说时迟,那时快!那满面皱纹的老妇人,嘿的一声冷笑,伸手把面一抹,脸上戴的鱼皮头罩脱了下来,现出本来面目,正是潇湘仙子,她两臂左右一分,扑通咕咚,竟把身边两名清兵,抛球也似的掷了出去,其余清兵不禁哗然大叫! 
  萧玉霜却是身形如电,她在众清兵哗然大叫声音里,拔身一晃,把披在身上的斗篷甩落地上,身子像一头怪鸟般的直掠起来,扑向忽伦虎的马前,忽伦虎刚要扬起大砍刀,猛觉背心腰胯两处一麻。 
  原来这清将已经被潇湘仙子施展大擒拿法,抓住了背心的“神堂穴”和腰胯后面的“凤尾穴”,用力一捏,潇湘仙子是天池三怪之一,武功造诣非同小可,忽伦虎虽然穿了铁甲,潇湘仙于仍然可以“穿甲打穴”,忽伦虎穴道吃敌人一捏,全身麻木酸软,半点气力也使不出来! 
  潇湘仙子坐了忽伦虎的马,双臂向上下举,竟把清将在马上平举起来,众清兵不禁哗然大叫! 
  另一方面,那比较年轻的女子,就是外号“黑狼神”的马贼首领洪珊,当潇湘仙子暴起发难,扑向清兵主将的时候,洪珊也由地上一跃而起,一柄霜锋雪亮的短剑,由阔大的擎袍下面掣出来,剑光闪处,飕飕两响,刺倒两名清兵,接着双脚垫处,用个“海燕掠波”身法,呼声风响,连人带剑起在空中,寒光闪处,又把一名满清马军刺了下来,夺了他的坐马,向忽伦虎马前一冲,潇湘仙子已经把忽伦虎抓到手里,洪珊探手入内衣袋,取出一支银角,含在口里,呜鸣鸣的吹了几响,腾格里海湖边,翻翻滚滚,扬起漫天黄尘,烟雾里现出不少人马,直向清兵冲到。 
  这支人马正是黑狼神的部下,也即是史存明预先埋下的伏兵,洪珊号角一响,这支蒙古马贼立即冲杀出来,史存明坐在一匹枣骝马上,高声大叫:“得手了么?把鞑子主将的人头割下!” 
  潇湘仙子和洪珊不约而同的一催坐下骑马,这两匹马直向史存明人马那一面奔了过去,顷刻之间会在一起,可是她们两人背后,大队满清骑兵像风卷残云也似的冲了过来,两人就要接战。 
  史存明抖丹田气高声大叫道:“鞑子听着,你们的主将被我们生擒活捉了!你们的粮草和辎重也在我十面包围之下,还敢动手,要不要你们主将的性命!” 
  他用内功把这几句话喊出来,声音洪亮,前排几百个清兵完全听见了!不约而同的勒住坐骑,因为主将万一有失,自己的罪过非同小可! 
  史存明又再高叫道:“我们这一次到来,也不是要伤害你们主将,更不是要劫你们的辎重,如果你们冒失冲过来,或者是乱放暗箭的,我就可不客气,要了你们主将的命,知道没有?”清兵面面相视,果然不敢动弹。 
  潇湘仙子把忽伦虎倒提着双腿,拔身一纵,由马背上跳了下来,把忽伦虎向地上一摔,砰的一响,忽沦虎摔倒在沙地上,他被滞湘仙子点了穴道,虽然脱了敌人掌握,也挣扎不起来,史存明向他喝道:“贼鞑子,你经过我们这里,要留下买路钱,我们这班兄弟,正缺乏粮草,若把三百匹骆驼载运的粮食,交给我们,便可以好好的让你回去,如果有半个不字,哼!立即要了你的性命!”他这几句话一说出来,并不打紧,众清兵不禁大震! 
  忽伦虎知道自己如果叫对方拿去军粮,被福康安知道,那就是杀头的罪名。他哪里肯答应,这清将虽然瘫在地上,声音微弱,却是摇了摇尖,叫道:“不……不……不行,你还是把我杀了吧!” 
  史存明向潇湘仙子使个眼色,萧玉霜弯腰向地,伸手一把,将忽伦虎由地上抓起来,出手之快,有如鹰隼攫拿雏鸡,她把忽伦虎一振一抛,这清将在半空里翻了个大筋斗,向史存明马前飞去。 
  史存明看见潇湘仙子运用内劲,把清将向自己掷来,他也照样轻舒猿臂,施展三阴灭阳掌劲,一掌吐出,抵住忽伦虎的腰身,往回一抛,忽伦虎硕大的身躯,就像皮球一般,倒飞回去,向潇湘仙子跟前落下,萧玉霜叫了一声:“抛得好!再接!” 
  不等忽伦虎的身躯落地,一闪一晃,已经抓住忽伦虎的衣领,向上一托,往外一抛,忽伦虎又像风车一般,第二次向史存明马前飞去。 
  史存明又伸手一抓,再次提住忽伦虎胸口的衣服,这次他不抛向潇湘仙子了,只把清将头下脚上,重重的向地一摔,将一个忽伦虎摔得一佛出世,二佛涅渠! 
  忽伦虎今天吃足了苦头,一连四次被人家抓拿抛掷,就像皮球一般,弄得天旋地转,眼花耳鸣,史存明向他喝道:“你给不给粮草,如果不给的话,再把你照样抛掷一百次!” 
  当萧玉霜、史存明抛掷清将的时候,忽伦虎手下有两名偏将,看见自己主将被人家这样羞辱,心里不忿,一催坐马,泼刺刺的冲上前来,要想抢夺营救,哪知道洪珊已经提防清军方面有这一着,只一抬手,嗤嗤两响,发出两点寒星来,这是她练就的独门暗器月牙镖,射中这两名偏将的咽喉,两偏将哎呀一声,翻身落马,送了性命,清兵不禁又是一阵大乱。 
  史存明高声叫道:“我们已经埋伏了几面人马,哪个胆敢动手的,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众清兵看见那两个偏将刚才一催马上前,便给敌人打落马下,呜呼送命,俗语说得好,贪生怕死,人之常性,有哪一个不爱惜生命呢?只有四名骑兵还是不大服气,正要勒马冲前,潇湘仙子一眼便看出来,左掌一招,发出劈空掌的气劲,轰的一响,大片尘沙由地上扬起来,扑向那四个骑兵人马的头面,火辣辣的沙粒,挟着猛烈劲风,把四个骑兵打得人仰马翻,萧玉霜显了这一手空掌推翻入马的功夫,把倒在地上的忽伦虎,吓得心胆俱裂! 
  史存明再向忽伦虎喝道:“清狗!你看清楚没有!我们每个人也可以打倒你们一百人、一千人,你如果再不识相,不给粮草,我再吹一声号角,埋伏尽发,你们所有的粮草辎重,都是我囊中之物,你这几千兵将,也别想有一个能够活命!” 
  忽伦虎被史存明的声势吓怕了!他以为史存明真正埋伏了许多兵马,如果他一吹起进攻号角,自己不但所有粮草完全被动,还要全军尽墨,两害相权取其轻,还是答允了他,虽然损失了一部分粮饷,还可以想法子弥缝,他急不迭忙的叫道:“壮士,粮草可以给你,只是你们不要伤害我们一兵一卒的性命!” 
  潇湘仙子和史存明正要忽伦虎说出这句话,一听之下,不禁大喜,萧玉霜再一弯腰,把忽伦虎由地上劈胸揪起来,朝着他的胸口推了两下,果然把清将的穴道推活过来,气血散开,洪珊走了过来,把短剑指定了忽伦虎的背脊,叫道:“快把粮草交出来,我们还要赶路!” 
  忽伦虎知道自己的性命还掌握在敌人手里,只好战战兢兢的叫道:“快叫传令官过来!” 
  清兵队伍里一阵骚动,一名穿着传令兵服式的哨官走过来,忽伦虎道:“把第一队骆驼抽三百匹出来,连牲口带粮草,完全给他!” 
  那哨官犹豫道:“大人,把粮草交给别人,如果福贝子知道了,那可是灭族杀头的勾当……” 
  潇湘仙子在旁边笑道:“蠢才,你们只不见了一部分粮草,可以说是在沙漠里遇着飓风失掉的哩!” 
  忽伦虎喝道:“王八羔子,我叫你给粮草就给粮草,啰嗦什么?快去!”传令民听见主将这样一说,不敢不从,只好返入自己的队伍里,不到半晌,清兵果然赶了三百匹装满粮食包裹的骆驼出来,洪珊吩咐部下过去牵住,把骆驼连粮草牵过,史存明方才说道:“很好,便宜了你,快带人马走吧!” 
  洪珊把忽伦虎推回清兵队伍内,潇湘仙子和史存明坐在马上,遥为监视,忽伦虎垂头丧气,他不知道史存明只得有限几百人马,看见对方气定神闲的样子,还以为史存明他们真正埋伏了大军,只好静悄悄的引着马军赶着骆驼去了,他这边回到福康安那里,谎报弥缝不提。 
  再说史存明坐在马上,眼见清兵引队远去,不禁抚手大笑,洪珊在旁边笑道:“明兄这次略施小计,不折一兵,不费一矢,便取了清兵千多包粮食,足够我们一个月吃用了,真个是诸葛亮重生!” 
  史存明谦让着说道:“哪里话来,我不过跟随着金弓郡主,学了一点兵法,这次虚张声势,侥幸成功罢了,真正是可一而不可再呢!” 
  潇湘仙子说道:“不要尽说客气话啦!粮食有了,咱们立即起程吧!”一行人绕过腾格里海,继续向前进发。 
  不到三天,潇湘仙子和史存明已经进入青海境界,崆峒山在青海极南,邻近柴达木盆地的边缘,穷山恶水,白雪遍野,史存明远远望见崆峒山,整列山脉都是黑色的玄武岩,怪石鳞峋,寸草不生,衬着暗云低压的天空,越发令人生出阴森之感,史存明向潇湘仙子道:“前辈,我们怎样上崆峒山,明着上呢?还是趁天色入夜后,暗里上去?” 
  潇湘仙子略一沉吟,说道:“我们这一次到崆峒山,目的是向铁爪魔娘讨回离火剑谱,明面讨取,铁爪魔娘一定不肯,我们可以用半明半暗的方法!” 
  史存明诧异道:“什么叫做半明半暗的方法?” 
  潇湘仙子笑道:“崆峒山上有一座三元宫,这是崆峒派历代祖师修真的地方,由三元宫到山下,有一条石栈道名叫做‘天梯’,约莫有十六七里长,整座三元宫有二三百名宫众,你就由上天梯直攻上山去!” 
  史存明愕然道:“我一个人由上天梯闯上三元宫,单身一人斗几百名宫众!” 
  潇湘仙子嗤的笑了起来,说道:“崆峒派防御自己的根据地,是沿着上天梯布防设守的,因为到三元宫只有这一条通路,他们多半是十个八个人一组,沿路布防,以你本领造诣来说,尽可以闯得过,三元宫几个大弟子的武功我已经见过了,不外如此,决不是你对手,何况你还学了天池派的绝技呢,放心去吧!只要你打败崆峒派弟子,铁爪魔娘不管在三元宫,或是在锁阳洞里,一定会出来,到时你用软斗的法子跟她缠斗,我却乘虚而入,把她的离火剑谱图偷出来,一走了之,那不就行了么?” 
  史存明笑道:“那么,这不是有失光明么?” 
  潇湘仙子正色道:“成大事者岂能拘于小节,什么江湖规矩,咱们天池三怪从来不讲这一套,明天早上起程吧!不要耽搁时日啦!” 
  史存明一想也是,离火剑图谱早到手一天,就好一天。 
  当天晚上,他们就在洪珊部众的帐幕里,过了一夜,到第二天清早,晨曦初露,太阳还未出来,史存明和潇湘仙子已经离开蒙古包帐幕,单衣佩剑,孑然一身,并不骑马,向崆峒山走去。 
  不到半日工夫,大概是午牌过后不久,潇湘仙子和史存明已经到了崆峒山下,萧玉霜道:“明儿小心!我们分路进行一切!” 
  史存明点了点头,潇湘仙子展开陆地飞行功夫,一溜烟也似的,眨眼之间,变成一个黑点,消失在山边的岫云影子里! 
  史存明看见潇湘仙子已经走远,当下鼓起勇气,一拂衣袖,也用陆地飞行功夫,沿着崎岖山路星飞丸走,不到顿饭工夫,到了上大梯的起点,上天梯本身不过是人工开出来的一条石路,史存明刚刚踏上石栈道,冷不防侧面山石后寒光一闪,窜出两名壮汉来,这两名壮汉虽然是穿着庄稼人装束,却是眉目精悍,左边一个是瘦长子,三旬年纪,青渗渗的一张三角脸,手执一柄折铁单刀,右边一个却是个矮胖子,二十五六年纪,脸皮微麻,手里握着一对虎头双钩,他两个齐声大喝:“你这小子是哪里来的?是到来投师的还是来拜山的,拿出帖子!不然的话,这山可不准你上去!” 
  史存明嗤的一笑道:“我不是到来投师,也不是到来拜山的!我这次到崆峒山来,为的是向贵派掌门甘老前辈取回一件东西,名帖没有带备,就烦二位通报,说我史存明拜访便了!”说着一甩袖子,就要大踏步向山上走去。 
  高矮两汉子勃然大怒,瘦长子嗖的一响,朝着空中劈了一刀,矮汉子虎头双钩一展,刀钩交柯,拦住去路,喝道:“我们的掌门祖师岂是轻易可以谒见的?你这小子分明有心藐视我派,前来捣乱,快走!不然的话,立即要了你的狗命!” 
  史存明气定神闲,笑道:“要我的性命么?未必,二位请让路吧!” 
  口说着话,倏的向前一窜,使出旋风掌身法来,劈啪,“樵夫挥柯”,左掌闪电似的一递,切中瘦长于右臂弯的“曲池穴”,瘦长子右半身一麻,虎口再也握不牢刀柄,叮当,折铁刀跌落山石上,史存明在打落瘦汉单刀的同时,双脚一起,连环蹴出,疾如迅电,踢中矮子虎头双钩,脚尖正踢在钩背上,两柄钩直飞出手,抛出数丈以外! 
  史存明一招打落了高矮两汉手中的兵器,再用一着“燕子穿帘”,越过二人头顶,向山路上一落,笑道:“失礼失礼,少陪少陪!” 
  一溜烟向前跑出老远,高矮二汉知道追赶不上,即使追上也不是史存明的对手,只好探手入兜囊里,取出胡哨连连吹奏,通知同门不提。 
  再说史存明顺利闯过头一关,一路上兔起鹘落,跳高窜矮,刚才转过两个山嘴,冷不防头顶有人喝了一声:“小子!” 
  眼前一花,急风飒然,刷刷刷,山石上跳下三个汉子,全是黑色衣裤,紧装窄袖,一色万字头巾,中间站的汉子额长肉瘤,手里拿着一支亮晃晃的吴钩剑,左右两个汉子肌肤黧黑,浓眉大眼,每人使一柄丧门剑,三个人一前两后,站成一个丁字阵形。 
  史存明一望之下,肚里明白,眼前这三个人中,使吴钩剑的汉子武功最强,攻敌攻强,如果打倒了他,其余两个便不足畏,少年壮士主意决定,表面上仍然不以为意,淡淡说道:“在下史存明,这次到崆峒山,为的是谒见贵教掌门,请予赐见!” 
  额长肉瘤的汉于喝道:“放屁!你凭什么本领,要见崆峒掌门,吃我一剑!”话刚说完,唰的一剑,“海底寻针”,刺向史存明的下盘,一左一右两个黑汉,也同时攻上来,双剑齐出,同时使出“横磨十万”的招式,刺向少年壮士的胸膛! 
  史存明不慌不忙,当下身子微侧,左手使了着“秋水横舟”,暗运三阴灭阳掌劲,掌缘搭住了中间汉子吴钩剑的剑背,向外一推,这汉子的吴钩剑向上一弹,直震起来,剑头的月牙钩,几乎戳着了自己的额角,把他吓一大跳! 
  急不迭向后一跃,其余两个汉字双剑交叉刺来,史存明用旋风掌身法一闪,宛如水蛇也似,由两人剑缝间一掠而过,左手二指一递,“俪龙探珠”,骈指如戟,刺向左边汉子双瞳,这黑汉连忙回转剑来,用个“烘云托日”向上一撩,史存明这一下却是声东击西,可实可虚,敌人丧门剑才往回一圈,少年壮士倏地易指为拳,砰的一响,一拳打在右边汉子的肩头上,趁他负痛退后的刹那,箝住敌人剑背,用力一夺,竟把这汉子的丧门剑劈手夺了过来,中间汉子的吴钩剑唰的一递,二次进招,“乱推彩云”,平刺史存明的胸膛。 
  史存明恰好夺了右边汉子的丧门剑,他使出雷电披风剑来,“风雷交擎”,当的一架,这敌人右臂发热,全身一麻,吴钩剑当堂脱手,飞起两丈多高,史存明一剑打飞吴钩剑,剑锋向左一推,又崩在左边汉子的丧门剑上,叮当,两剑交撞,齐腰折断,变成四截断剑! 
  史存明只用两招功夫,便打掉了敌人一柄吴钩剑,另外弄折两柄丧门剑,这三个汉子都算得上是崆峒派里面的一流人物,哪知道才一照面,连兵刃也脱手,不禁大惊失色,他们还怕史存明乘机再下毒手,立即翻身逃走!连头也不敢回,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史存明忍俊不住,哈哈大笑。 
  少年壮士笑了一阵,方才说道:“酒囊饭桶,不中用的东西!” 
  拍了两拍手掌,继续向前走去,走不到十几丈路,山石后黑影连晃,陆续跳出四个人来,这四个人全是穿着道装,一色青布道袍,白袜净鞋,望而知是崆峒山三元宫的宫众,每人擎着一柄亮晃晃的长剑,这四个宫众现身出来,并不说话,横剑当路,单手掩胸,默不作声,史存明拱手道:“道长请了,我史存明要谒见甘老前辈!” 
  左首站立第一个长身道人叱喝道:“姓史的,你一连闯过两关,果然有种,你要到三元宫么?胜得我们四个人手中剑,再开口说话!” 
  史存明哈哈一笑,说道:“要赢你们的剑,有什么难处?四位恕我唐突,我只要用一招拳法,便可以叫你们四个人的剑完全抛出手,半柄不剩!” 
  四个道士听见史存明这样一说,真个怒不可遏,他们不约而同的想道:你这小子胡乱吹牛,一招打脱我们四个人的宝剑?除非我们是死人! 
  长身道士喝道:“小子!满口胡言,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嗤的一剑,“分花拂柳”,展开崆峒奇门剑法,刃挟金风,向史存明分心便刺。 
  史存明侧身一闪,退出八九步外,长身道士叫道:“小子,你说只用一招手法,便可以叫我们四个人的宝剑齐齐出手?怎的不便出来,你刚才是放屁?还是鬼说人话?” 
  史存明冷笑道:“你们四个人一齐上来,四柄剑一齐向我身上招呼,方才可以叫你们一同出丑呀!” 
  四个道士气冲牛斗,倏地左右一分,两个转左,两个绕右,四柄剑一齐刺出,他们使的都是崆峒奇门剑的绝技,左边两人用的是“夜叉泼浪”,右边两个人呢?使的是“龙女分波”,四朵剑花宛如繁星,向史存明要害扎到,少年壮士这回不躲闪了,使出三阴灭阳神功,他首先吸起一口罡气,护住全身,兀立不动,四个道士的剑齐齐刺在身上,猛觉剑尖到处,史存明着剑地方的肌肉,突然内陷,四个人仿佛觉得自己的剑刺不着什么东西,不禁陡的一震,正要撤剑后跳,说时迟,那时快!史存明大喝一声,双臂向外一圈,使出三阴灭阳神功,朝着外面一推,扑通咕咯! 
  四个道士本领有限,哪里挡得住这种玄门上乘的气功,砰砰几响,这四个道士齐齐翻了个没头筋斗,叮当叮当,四柄剑齐齐抛出手,史存明大笑道:“怎样?这不是一个照面,叫你们宝剑出手么?可有说谎没有?” 
  长身道士跳起身来,他的额角被山石撞得肿起一个大肉瘤,面孔红得像染布,他向史存明招手叫道:“好小子!你有种在这里站着,我再叫几个同门来,讨教你的武艺!” 
  说着招呼三个同伴,一溜烟的退去,史存明把四柄剑拾起来,一排插在山石缝隙里,然后迈步向上走,走不到四五十步,山峦深处青影晃动,一连跑下十多人来,全是三元宫的道士,齐声大叫:“小子!快来纳命!” 
  史存明看见对方来了十六八人,心中一凛,想道:“他们十多个人一齐来,我的三阴灭阳掌法如果尽量施展,少不免要伤残人命,犯不着滥害生灵,我用雷电披风剑跟他对敌便了!” 
  少年壮士刷的抽断虹剑出鞘,迎了过来,两下才一迫近,对方人丛里嗤嗤几响,射过几支镖弩来,史存明不慌不忙,剑花一挽,叮叮叮,竟把飞来暗器格落,十几个道士风卷残云般,向史存明蜂拥而上。 
  少年壮士以为对方必定是想倚多为胜、一齐来攻自己,哪知道这十几个道士只向史存明左右一站,排了个一字长蛇阵,左边是九个人,右边也是九个人,左边九个宫众是用左手握剑,右边几个宫众,却是右手仗剑,雁翅价的排列开来,把史存明困在核心,史存明一望之下,便明白崆峒派宫众运用的,必定是一种位置战法,这种位置战法跟自己师傅智禅上人当年在易水河边所遇的天龙风火剑阵一模一样,对付这类打法,必定要胆大心细,头脑步法出手,也要灵活到十二万分,方才可以应付自如! 
  史存明仗着自己艺高人胆大,而且又有一口斩铜削铁的宝刀,他立即叫了一声:“有僭!”运足真力,劲贯剑梢,倏地向前一窜,朝着对方左右两阵衔接的中心点,猛冲过去! 
  原来这十八个宫众排列的剑阵,有个名堂,叫“正反两仪阵”,本来武当捎里面一套“两仪剑”法,是两个人一齐使用的,一个左手用剑,一个右手用剑,按着太极生两仪的架式,配合作战,后来崆峒派的祖师把武当两仪剑别出心裁,融汇贯通,演变出这个“正反两仪阵”,十八个人接着九宫格式,交叉防攻,走位作战,十八柄长剑呵成一气,进攻退守,因为有九个人左手用剑,走的全是反式,叫人防不胜防! 
  史存明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跟这正反两仪剑阵相斗,他刚才向阵底二九衔接之处一冲,这十八名宫众呼啸一声,霍地向左右分开左边九剑,右边九剑,赛似一十八点星花,向史存明身上刺到! 
  史存明这向前一冲之势,本来可实可虚,他自从学了天池三老的三阴灭阳神功、旋风掌、玄玄拳之后,内外兼修,功力大进,对于一百○八路雷电披风剑法,越发练得炉火纯青,得心应手,敌人方才一分,史存明已经把招式撤了回来,“雷神挥凿”,剑花一挽,叮叮当当,只听见一阵断金切玉的声音,震耳欲聋,腔峒派宫众一十八柄长剑,竟然有七柄剑吃史存明的断虹剑剑光一兜一裹,齐齐折断,这七个人只剩回七个剑柄,握在自己手里。 
  这一下突如其来的变化,崆峒派各人不禁大吃一惊,这七个断掉宝剑的,立即抽身向后一退,其余不曾断剑的十一人,却用左五右六之势,包抄上来,剑光闪闪,奔向史存明的下盘,史存明回剑一扫,这十一个害怕了他的宝剑锋利,不约而同的撤剑退后,史存明陡的叫了一声:“慢着!” 
  那十八个宫众不禁愕然,站在阵心一个黄面长须的道人喝道:“小子!你有什么话说!” 
  史存明笑了一笑道:“对不起,我的剑利,你们七个人断了剑!还是换过兵刃再上吧!” 
  刚才吃了史存明一下三阴掌劲,摔倒在山石上,额角撞了一个肉瘤的长身道人,冷笑说道:“姓史的,你不用假慈悲啦!哪个不知道你有削铁如泥的宝剑?咱们要拿一百把宝剑来,轮流交换,叫你削断!” 
  史存明哦了一声道:“原来我的剑利,叫你们的本领施展不开来!很好,我就不用宝剑,换过一柄寻常的剑,跟你们玩耍一阵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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