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杜巧可是在楚生日后的一个礼拜天。
她是楚的好友。
“巧可,这是我的朋友——远流。远流,这位是我最好的知已。”
杜巧可——有张甜美的容貌,是家精品店的负责人。听见楚的介绍,她朝我微笑点头。
在杜巧可面前,楚显得比平日轻松许多,看得我很嫉妒,却也不能说什么,因为楚是坐在我身旁,每听见杜巧可说了好笑事情,他都笑倒在我身上。
“魏先生,请适可而止,我没说那么多笑话吧!”
“我觉得很好笑啊,远流,你说呢?”
我但笑不语,谁也不得罪。
“任先生才没你那么爱欺负我。”
楚看著我,左手偷偷溜到我背后,顺著我的脊椎轻轻地往下滑,挑逗著我的神经。
我全然不解他的行为代表什么,在外人面前玩这种游戏,他喜欢这样?
趁著杜巧可转头倒茶的片刻,楚的唇欺了过来,咬了我一下,并在我耳廓旁轻声问了一句:“你担心什么?”
待杜巧可为我们倒了热茶,他又恢复原状。
“巧可的奶茶最棒了!”
“你的嘴最甜了。”
这次听著他们的对话,我没有任何嫉妒,或许是适才一吻让我定了心,又或是楚的体贴让我安心。
因为楚,我竟然开始对自己没信心,真糟糕啊!
当你爱一个人比被爱多时,果然就会变得很不争气——我身边第一个应证这句话就是振羽,每回见他在他女友面前,总像个需要被呵护的小男人。
小聊半个钟头,我们离开精品店。
“巧可是我很好很好的朋友,我和她的亲密跟和你的不同,你不必担心。”
何时,楚也开始注意我的不安了?
的确,和楚愈久,我愈不安。
自楚生日以后,我夜夜向他求爱,他没拒绝过,但隔天早上显现出来的疲惫又让我不舍。
他任我予取予求,也慢慢对我温柔了,我却深感不安,那好似人死前的一种回光返照。
我握紧他的手。
“远流,你怎么了?” 炒股日记www.ddgp.net
“楚,如果我跟你问“少防”的事,你会说吗?”
楚眼神一黯,挣脱我。
“那是我的私事。”
“我硬要问呢?”我想拿回一点优势。
事实却证明我永远处于劣势,因为楚在下一秒毫不犹豫转身就走。
“楚”
我大声喊他,不管此刻正是宁静的深夜。
他依旧不肯让我走人他的心坎里,那我们这算什么?
楚的步伐没有停留。
“楚——过来!”这是我第二声喊他,喊他第三次的勇气,我没有了。
我伸手捣住眼睛,懊悔极了。
不该问!我怎么都不该问!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我实在不知如何走下一步时,有人拉下我的手。
是楚!
“远流,不要问我……拜托!”察觉楚声音压抑的痛苦,也扯痛了我。
“楚,我们究竟算什么?”
是恋爱吗?我不确定。
回答我的是楚温暖的唇,那晚,换他尽情地抚慰我的身体。
我的心却还是凉的。
隔没几日,我应邀参加一个小型聚会,在哪里,我遇见杜巧可。
“任先生,你好!”
“你好!”我礼貌性地与她握手、寒喧。
“你跟小魏还好吧?”
“为何这么问?”
“因为上次你好像有问题想问我,是不是?”
我含笑,很高兴杜巧可的脑子与她的脸蛋相衬,领著她到隐蔽的一处。
“你——知道“少防”是谁吗?”我很清楚不只楚个人的问题,我相信少防也是不小的阻碍。
杜巧可喝了口香槟,巧笑倩兮,“知道啊,我是他妹妹。”
我微楞,跟情敌的妹妹讨情报?她能告诉我什么?
她笑得亲切,“我能说的可多了,少防是小魏的初恋,他们两个在一起整整五年。我哥对小魏很好也很照顾他,有一阵子小魏根本都住在我们家里,直到我哥搬出家里,小魏才跟著离开。跟我哥在一起的时候,小魏脸上总带著笑容,像个纯真的大男孩,其实我原本不看好他们,不过后来也开始祝福他们,因为他们看起来真得很……幸福!”
“那少防现在为什么不在他身边?”听著杜巧可诉说他们过去的美好,又一股源源不绝的妒意窜升。
我就知道,小魏什么都不会跟你说的,因为我哥带给他的伤太深了,那时候他还甚至为了他自杀。”
“他们为何分手?”
我只想知道原因,但知道了又如何,让他们重新在一起,然后牺牲自己?
“你想让他们复合?”瞧见杜巧可过份敏锐的眼神,我很清楚她在想什么。
“不想!”
“那干嘛问?”
“为了楚和我自己。”我本来就不是大方的人,尤其在感情上,我虽爱男人,也是只专情一人。
杜巧可露出欣赏的眼神,“很高兴你如此诚实,看在,这份上,我就告诉你吧,他们不是分手,而是因为——我哥死了。”
“怎么发生的?”
“少防是大学里有名的教授,有个女学生从入学就疯狂地爱著他。大一上学期才结束,有天晚上,那女学生将我哥骗出去,我们都不清楚他们那晚发生什么事,隔天警察带给我们的就是他们两个出车祸双双身亡的消息。后来经由女学生家长给我们的遗书,才明白那个女学生早决定那天晚上要带著我哥一起自杀。而受不了自己又是一个人,小魏就变得不爱说话、不爱笑……”
我怔住了。
“你如果真的爱小魏,就要有长期抗战的耐力,因为小魏他……原本就不相信爱的,是我哥开导了他……”杜巧可提醒著我。
我是个不太爱悲剧的人,因为那结局往往抑人心弦,有时是整整一个礼拜都沉浸在悲伤的气氛里,所以我不太看悲剧的东西。
拿捏恰到好处的悲剧所造成的效果是惊人的,尤其当悲剧的故事还是个事实……楚还在想著少防的,杜巧可每宇每句都透露这个意思。
脑子里塞满杜巧可的声音,我浑沌地回到了楚的公寓,褪下了上半身的束缚躺人棉被里,楚已习惯性地会往我身上靠。
“你……喝了酒?”楚醒了,睁开眼睛问我。
“思,喝了点。”
“开车回来?”这次,他问得严肃。
“当然。”
“答应我,不要再有下次!”
“你担心我?”
“废话!”明显感受的到楚动怒了。
搂过他的身体,我重重在他脸上亲了一记,“不会了。”
“都是酒味!”他一脸嫌恶,我起了捉弄心。
“那就帮我洗澡吧!”扛起楚这点力量,我还有呢!
“不要,远流,放我下来……”
任楚如何抗议,我还是把他逮人浴室内,打了一个小时的水仗,才步出浴室,两个人身上散发同样的沐浴乳味道。
楚,捱得我更近了。
那晚,我却未能成眠,因为我想到了少防…”,他死前拥有楚的爱,死后继续霸著楚的感情,我有把握赢过他吗?
他们的恋爱缠绵吗?
突然间,我好嫉妒一个死去的人。
也不知。自己是不是上辈于是鸵鸟,明明摆在眼前有解不完的问题,我统统将之丢在身后,假装看不见,继续和楚过日子。
两个月了,我愈来愈黏著楚,像只忠狗似的,只要公司没事,便提早回来等他,每逢假日,也跟著他,无论他去哪里,都可以在他身后看见我。
我们身体契合了,心灵呢?
楚始终不让我踏人他的中心地带,我们真是情人吗?
“远流!”楚喊著我,霹出伤脑筋的模样。
“什么事?”我站在他身前,不到十公分的距离,几乎快贴著他。
“我只是要去超级市场买菜,你——用不著跟著我了。”楚抬头,睑上带著对我没办法的苦笑。
“我想陪你去。”
“就在附近而已!”楚特别强调附近,摆明不让我跟。
“我要去广
拗不过我的固执,楚带著我去超市,我推著车子跟在他身后。
“想吃什么?”他边走边问,这里摸摸、那里瞧瞧。
“都可以。”
注意到没,我们俩的话调换了。
过去都楚回答随便,现在换我什么都可以。
人真是;种奇怪的动物,当他愈在意对方,就愈忽略自己。
在公司里,我仍是充满譬智冷静形象的任远流,但在楚面前,我是有著另一面的任远流,一个不知该如何让他只专心爱我的单纯、单恋中的男人。
“我选莱,你下厨。”
走在前头的楚发号司令,我不置可否。经过两个月,我的手艺明显进步,也喜欢看楚吃我做的菜露出的愉快。
提了两大袋的菜,足够我们吃一个礼拜。
现在,每当我下厨,楚都会主动来到餐桌前坐著,偶尔玩著电动,偶尔看电脑书籍,总之,他会陪著我。
配合我的心情,今天的莱色很清淡。
在餐桌上,我刚举起筷子,也不知哪根筋不对,竟脱口一问:“楚,要是我死了,你会不会记得我?”就如同你记得少防那样深刻地永远地记住我任远流。
没让楚的表情逃过我的眼睛,我清楚感觉到那一刹那间,他眼底露出了惊慌,但没了几秒,他又故作镇定,舀了口汤喝。
“人死了,什么也不是,有什么好记住的。”他说得洒脱,表情很自然。
那遭难以捉住的惊慌之色弥补了他的回答。
我道:“那也是,人死了,不过就一坏土而已,记什么呢?你不记住我也好,省得你伤心,不过我想……你应该也不会伤心。”最后一句,我故意的。
“远流……”
“我有点累,肚子不饿,你吃吧,待会儿碗筷放著,我再来收拾。”
上辈子或许是鸵鸟,也不代表这辈子我扮鸵鸟就会成功。很想什么都不知道,偏偏自己又什么都想知道,现在全都清楚了,也困住了我自己。
很明显的,楚的心里还有少防的一席之地,是外人无法入侵的圣地,我想当作没有,却又不甘心的一再试探,我真是愈来愈不像自己了。
前天说错话,咒自己死,今天下午,我真的差点被撞死。
司机临时请病假,把车留给我,让我这个已经很久没开车的人得自己把车开出公司,结果就是误踩油门直冲撞上行道树,不仅得赔款还得住进医院。
“不行的话就叫计程车,何必逞能,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呢?”来探视我的振羽,以他特殊的方式关心我。
有时他的话永远让人分不清是善是恶。
“我那几年没开,竟连煞车和油门也会弄错。”
“幸好没太严重,只是小腿骨折。”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骨折啊!这就很严重了,你父母出了国。”振羽摸摸下巴,眼神带有浓浓的算计。
“振羽,别让他们知道,我不要他们担心。”
“知道啦,孝子!不过我要上班,你家又没有其他亲戚能照顾你……”振羽边说边作思索状,我当他朋友也不是假的,自然清楚他脑子里正在盘算什么。
“振羽,什么都别想,我一个人就可以了,这里还有医生、护士。”
楚也有自己的工作,我不想打扰他,再说,他会肯来吗?
“这个时候,你还不要他来,到底在想什么?”
不只振羽不了解,我也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是想把自己的头埋得更深吗?
或许楚对我是温柔了,但那仿佛是个假象,为了使我安心的假象而已,每个人总会有脆弱的时候,今天受伤的我亦同,假象背后的现实有多残酷,我今天暂时不想知道。
伤口隐隐作痛,我忍著,面对振羽的关怀也得微笑,现在的我只能承受一个人的安静,也不要楚的假象。
“好吧,既然如此,我今天就留下来陪你好了。”
我浅笑,“今天是你女朋友生日,你还是过去吧,医生都说我没事,我真的没事。振羽,我一个人就够了。”
晓得我的态度认真,振羽帮我买了水果回来后,才拎著外套离开,临走前还不忘叮咛。
“有问题叫医生或我!”
“我知道了,你自己开车小心。”自己有惨痛经验,我当然不希望好友也出事。
“我才不像你!走了。”
随著振羽关上病房的门,满室的温暖好像也被抽空一般,只剩下医院里制式的冷清,望著周围白色的墙壁,颜色是枯燥了点,不过好像也有安定的作用,我的心慢慢沉淀,腿上的伤也不那么疼。
其实我今天会出事不光是不习惯车子,还有就是,我都想著和楚未来的可能性,爸妈就快回来了,我真的想把楚介绍给他们认识,然后告诉他们我想安定了。
一时想得入迷,才会误踩油门。
从西装口袋里摸出新手机,另一支给了楚,
人一受伤便格外觉得寂寞,刚刚我实在不该要振羽走,至少他也会陪我说说话,但我更希望待在我身边的是……楚。
七点了,我没有在固定的时间回公寓,手机萤幕上也没显示电话号码。
楚,一点也不关心我?
我的存在真的可有可无吗?
“喂?远流,你在公司吗?”恍惚中,听见楚的声音,才知道自己竟按下了楚手机号码的速拨键。
我赶忙把手机贴近耳朵,“吃过饭了吗?”
每次,我都先想到他。
“是我先问你的,你人还在公司吗?我煮了咖哩,要不要留给你?”
“楚,我在医院里,我……”还是告诉他吧,我想。
“哪家医院?”我没说完,楚打断我。
“马偕。这几天,我恐怕……”
“我过去找你。”说完,楚便挂掉电话。
楞地我还拿著手机不放,一股不可名状的愉快感觉布满整个身体,让我暖烘烘的,仿佛快飞上了天。
楚说要来看我——光是这点就可抵掉他过去对我的冷漠了,谁教我本来就是个容易满足的男人。
想到楚就要来陪我,我像个傻瓜似的,就连护士小姐来巡房,笑容也没褪过。
我知道她一定会很纳闷:出车祸住院的人都像我心情那么好吗?
倘若她问了,我肯定会回答:是的!我心情很好,因为我心爱的人要来看我了。
一个钟头过后,楚的身影投在我眼帘里。
听著他急速的呼吸,我知道他必定跑得很急,瞧见他穿著不搭调,立刻明白他是匆忙换衣的,再对上他焦虑的眸子,我满心微笑。
“楚,你怎么跑那么急?”
见到楚,我身上的痛好似都随著方才的冶寂散去了,楚的出现,为这阊冰冷的病房带来一丝暖意。
楚走向我,愁著一张脸,“医生说你怎了?”
我此时的愉悦,难以笔墨形容,“没事的,只是小腿骨折,医生好好休息会复原的。”
“为什么小腿骨折?”楚问了核心问题。
想起杜巧可跟我提过的事情,我不想说实话。
“下班回家时,电梯还在修理,就走楼梯下楼,不幸一脚踩空跌了下来,好在当时有同事看见,把我紧急送医院,”楚的眼神仍充满不安,我的声音试著更柔和,“医生都说没事,我真的没事,不要担心了。”
好不容易,楚拉来折叠椅子落座,瞧见他松口气的模样,老实说,我很庆幸这次的小伤能换得楚如此真实的表情。
或许楚还不让我走人他心中的圣地,但至少现在他对我是信任担忧的,因他的关心,我挥别过去的不安,决定慢慢向前,我的耐性一直是最多的,总有天,楚必定会让我分享他的世界。“你真的没事?”“真的。”我含笑以对,内心正在雀跃。“饿不饿?我听说医院里的食物不太好,本想帮你带咖哩,想到你刚受伤,应该帮你、准备营养的,明天我再带来,你今天先忍耐。”
这是楚头一次对我像对小孩一般。
“你有几个兄弟姊妹?”
楚对我的问题,诧异了下,没有拒答,二个八岁的弟弟、一个刚上大二的弟弟,和还在肚子里不知性别的。”
楚的兄弟还不少,为何他的性格却如此冷漠,想必他的家庭应如我想像中的不和谐,只是那天我也问了杜巧可,她却什么都不说,要我自己跟楚讨答案,若楚会跟我说,我哪需要费神。
仗著自己是病人,我想试试看,可惜楚似乎也猜到了我接下来的问题,于是以更高招的方式。
“远流,你是病人,别说太多话,八点多了,先睡吧。”
“你先回到家打电话给我,我再睡。”
“我今天要留在这里陪你。”
通常,楚决定了的事,我不会有意见,当他欲向护士加张床时,我说:“这床大,”
花了多一些的钱住进单人房,待遇自然高出许多,“够我们两个人。”
楚连考虑也没便拒绝,“不行,你是病人,就要舒舒服服……”
“楚,今天我想抱著你睡。”
不知是我乞求的眼神发挥作用,或是楚也有意愿,总之,这次楚居然没有否决,帮我稍稍了位置确定我不会掉落后,褪下外套翻开棉被,躺人。
“你这样会不会难受?”
“我受伤的是脚,只要你半夜别踢我就没事。”他凝重的表情太久,我试著幽默。
“我看我还是……”
楚这次却钝钝地不解我的玩笑,急著想下床,我拉住他,“楚,别走!受伤的人最大,就今天陪著我睡,好吗?”最后还是变成了我央求他。
楚多看了我两眼,偎人我怀里。
是夜,我的心情正如同天上的月盘,圆润地透出暖暖的光,舒服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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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迷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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