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将(下) 第九章

  『叮咚~叮咚~』
  「干!」
  电铃持续响了十几声,坐在客厅长椅子上看电视的陈晋火大地将手中那颗啃了一半的大芭乐摔向电视银幕中那个搞笑艺人的脸上,发出『咚』好大的一声闷响。
  这家伙到底还想怎么样啦?三番两次地找上门,林杯什么难听的脏话都骂出口了,他还来!昨天狠狠地揍了他几拳,他竟然还不死心……
  烦!烦!烦!为什么一直来烦我?桃卡(头壳)里不断浮现那天魏巍那个表情,就是他将所有东西打包丢还给他的那一剎那,魏巍那一副难以置信、几乎是要哭出来的死人表情,好象是林杯欺负他似的……有没有搞错啊?是谁不应该在先?烦!心情已经够大便了,看到他的人更是烦得要抓狂,在这样下去真的会被他搞到起肖(发疯)。
  不要理他,继续看电视。
  『叮咚~~』
  门外的人不死心,彷佛就算是烧坏了陈家的电铃也在所不惜,门内的人情绪已被那电铃声逼到了爆发的边缘。陈晋猛一站起身大步迈向铁门边,一手紧握拳头一手握住门把……
  「干林诌骂(干你祖母)……」门一打开,意外发现站在门边的不是他预想的那个人。
  接下来已经放在咽喉的一大串国骂立刻缩回了肚子里,已经高举在空中的拳头也缓缓地放了下来。
  「是妳喔……」先是松了口气,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淡淡地,他自己也理不出来的情绪,闷闷的,心中有些空空荡荡失落的感觉。
  「你干嘛啊?」被陈晋那凶狠的模样吓了一跳,道怡皱着眉头问。
  「我哪有干嘛。」这时候见到她,并没有让自己的心情好一些。陈晋转身走回客厅,捡起地上的芭乐拿到厨房水龙头下冲干净甩一甩,坐回长椅子上翘起二郎腿继续啃着手中的芭乐。
  「……」看得出来陈晋的心情不太好,应该说是,非常非常地不好,她走到了他身边坐下。
  「怎么了啦?」
  「没有。」
  「又跟魏巍吵架了喔?」只有这个可能吧。
  「干!麦搁(别再)给林杯提到这个名字!」
  「……」那就是了,道怡已了然于心。
  「肯定又是你的不对,每次都是你欺负他。」
  「干你娘!」又是『咚』的一声闷响,这次芭乐打在气象报告主播的脸上。
  「妳是我的马子还是他的马子啊!」
  「你在鬼扯什么?我当然是你的……」
  「那就闭上妳的鸟嘴别来烦我!」陈晋打断了道怡的话,现在的他烦得一点也不想跟任何人做交谈,包括道怡。
  道怡楞楞地望着陈晋,有点不敢相信她刚才所听到的话。他到底是怎么了?交往了一年多,他从来没用这种口气对她说过话。尽管陈晋的脾气很差,嘴巴又坏,但他从来不对她发作的,因为她是他的女朋友,她是特别的。
  可是现在呢?自己并不是迟钝的人,她明显地感觉到了陈晋的改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一两个月?不对!是从寒假开始的,他变了,变得很容易心不在焉,变得不像以前那般重视她,有时候她甚至觉得,他不在乎她也不需要她了。自己的存在对他而言就像是可有可无,看不见的距离也越拉越远。
  是因为有让他更在意的人?因为有人取代了她在陈晋心中的地位?
  她不敢想也不愿意去想。她是如此喜爱着这个男人,与其要她去证实什么她宁可什么都不要知道。
  「不要生气了好不好?」道怡软言道。她伸手摸摸陈晋的头发。每次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她就会像这样摸着他那一头蓬蓬的头发,然后他就会像小孩子一样被安抚,一向都是如此的……
  「不要碰我。」陈晋有些不耐烦地拨开道怡的手,不过下一刻他就后悔了。他不应该将自己心中的不爽发泄在道怡身上,她又没做错什么,干麻凶她?
  转过脸想对道怡说些道歉的话,一看到她的表情,却又什么也说不出口。
  又是那个表情!和他一样!干!林杯又没欠你们,林杯也没做错什么啊!越想越是火大,他干脆一句话也不说站起身留下道怡上楼去,用力甩上房门,一头栽往床上来个什么都不理。
  ***
  「咳,咳……」魏巍用手摀住嘴巴,他真的觉得在公车上不停地咳嗽是很失礼的事,可是,这也不是他自己愿意的啊!之前车祸受伤的肋骨和肺还没痊愈,昨天胸口又吃了陈晋几拳,现在每呼吸之间整个胸口又痛又痒忍不住想要咳嗽。除了胸口以外,腹部也好痛。大概是因为三餐没正常吃,再加上喝了太多的黑咖啡,那个本来就很烂的胃已经在发出抗议了。还有,因为失眠而睡眠不足眼睛好痛头也好痛……不过这些痛都比不上精神上的痛吧。
  真的好难过好难过,对自己坦白,对他坦白,有什么错?为什么要被讨厌到这种地步?即使不接受,那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吗?一直没有奢望过什么,也不敢去奢望。只是想告诉他自己的感受,喜欢他,就这样而已。喜欢一个人又有什么错了?难道就只是因为他是个男孩子吗?
  早就有惹他生气的心理准备了,但没有想到他会做到这种地步,毫不留情地切断一切。
  依照自己的个性,早就该行李款款(收拾)滚蛋回台北了。可是……如果现在走了,就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吧!好不甘心,不甘心两个人结束得如此莫名其妙又难堪。如果现在走了,他肯定一辈子都会为这件事情感到遗憾。那不走呢?
  站在公车门口等候下车,从公车的后照镜可以看到自己的模样。真是凄惨的脸色,连自己都被那没血色难看的鬼样吓一跳。
  「到底还想怎么样?」在心中苦笑着说。
  想要对他说些什么?
  第一次,他只说了一个「我」字就吃了一碗闭门羹。第二次,第三次,他连发言的机会都没有。
  再来,是有人发言了,不过不是他,是陈晋。他用了一堆他从来没听过的奇妙脏话骂了他一顿之后将门甩上。然后就是昨天了,昨天那一次……其实,他想说的大概也只剩下「再见」两个字了吧,还来不及说就被揍了呢……
  至少让我告别吧!
  站在陈晋家铁门前,他回想起了第一次来到陈家还被夹烂指甲的情形,那个时候陈晋真的是很讨厌他的吧!现在呢?讨厌乘一百倍。看来,是连挽回的余地也没有。
  「唉。」叹了口气,有人说每叹一口气就短了一年的命,那他大概快死了。
  就要按下门铃,铁门却先一步打开了。
  「呃?妳好……」没有预料到会在这里见到道怡,她是来找他的吧!现在终于明白了,明白为什么自己老是介意这个女孩子。因为同样是喜欢那个人,她可以得到他所没有的,因为忌妒因为羡慕,因为这些只要是人类就无法去除的可悲情绪。
  「……」道怡心神不宁地看了魏巍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又低下头,快步从魏巍身旁过。
  虽然只是那么一眼,但魏巍却注意到了她眼眶湿湿的,似乎还噙着泪水,鼻子也红红的,像是刚哭过的模样。
  望着她那越走越远的身影,突然觉得这个一向乐观大方又充满自信的女孩子变得好瘦小好单薄。是因为看到了她的泪水才有这样的错觉吗?她跟阿晋吵架了?阿晋不送她回家吗?
  唉,还是别想这么多了,自已都难保了,还去担心别人……
  站在那开启的铁门前好一会,越想越是不放心。天色渐晚了,道怡她家虽说不远,但也不算近,这段路又乱偏僻一把的平时也没啥人车经过,她一个女孩子家……
  关上陈家的铁门,魏巍转身加快脚步追上了已经走了有一段距离的道怡。
  「道怡!」
  「啊……」一面走一面掉眼泪的道怡听见了身后传来魏巍的声音,不想让人看到自己哭的她连忙用袖子抹了抹脸上的眼泪才回过头。
  「有事吗?」她努力装出一副轻松自然的表情,但是哭过红肿的双眼却怎么也无法骗得了人。
  「……没事,刚好顺路,一起走吧。」
  「……」哪有这么刚好可能顺路的,心思敏锐的道怡怎么会不知道魏巍的好意?
  可是他的细心却让她想起了今天陈晋的冷淡,一肚子委屈全涌了上来,泪水再也忍不住哗啦哗啦地掉下来。
  「他好凶……」蹲下身将脸埋入了双臂,道怡一面哭一面含糊不清地说道。
  「欸……」本来就很娇小的她蹲在181公分的魏巍面前抽续着肩膀哭泣,感觉更加地楚楚可怜。
  魏巍蹲下身,他不知道这个情形该说什么比较恰当,一来他根本搞不清楚他们是发生什么事了,再者他一向拙于安慰哭泣的女孩子……左思右想好不容易给他挤出了一句「别哭了」,没想到道怡哭得更伤心了。
  这下子魏巍也慌了,他掏出口袋中的手帕想递给道怡擦眼泪,却又觉得手帕之前擦过汗似乎不妥,于是又将它塞回口袋,摸半天终于在上衣口袋找到了两张吃麦当劳时顺手带出来的餐巾纸。
  「擦眼泪吧。」将餐巾纸递到道怡的面前,她摇摇头,只是不停地哭也不接过,弄得魏巍有些尴尬。
  「那……妳擦鼻涕……」
  此话一出果真奏效,女人都是爱美的,一听「鼻涕」两个字,道怡立刻接过了那餐巾纸仔细地将自己的脸抹了抹,泪水也渐渐止住了。
  「走吧,这里好多蚊子喔。」
  「嗯……」
  看着两个人离去的身影好一会,本来打算要出门追上道怡送她回家的陈晋面无表情地转身缓缓走回那扇铁门前,再也忍不住将压在肚子里的情绪一股脑集中在脚上,使尽吃奶的力气狠狠地往自家铁门用力踢去。
  「哇操!」踢得越大力反作用力越大,铁门闻风不动而陈晋的脚差点没踢折。他弯下腰抱住脚,痛的冷汗直流,眼泪差点没掉出来。
  干!气死了!气死了!本来稍微平复的心情又阴沉了下来,莫名其妙的气愤,莫名其妙地难受,莫名其妙的一肚子大便!
  自己到底是在气什么啊?
  魏巍那个烂好人会照顾道怡又不是什么叫人意外的事,可是……他干嘛对每个人都这么好,这么体贴啊?你他妈是爱心过多的大慈善家还是怎样?气死人了……
  「欸?」突然发觉自己的思考好象有点不太对。
  不对不对!他要对什么人好关林杯鸟事?林杯早就跟他划清关系老死不相往来了!
  那到底是在气什么?应该是……应该是气他不该碰林杯的七仔(女朋友)?没错啦!是该气这个才对!
  「……」单纯的脑袋在这样转来转去之后有点小混乱起来,但一开始的怒气已经渐渐消失,取代的是胸口闷闷紧紧的感觉。尤其是想到了魏巍对道怡温柔地说着话,体贴地递纸巾给她……
  「搞什么……」坐在铁门前,他抱着膝盖无力地将整个脸埋藏在臂弯里,觉得好累……
  那他今天还会不会来?
  「干你娘鸡巴!林杯管你会不会来!不来最好……」几乎是用全身的力量吼叫道。
  ***
  「我想,他只是心情不好,并不是真的有意要对你凶吧。」
  「可我觉得我越来越不了解他在想什么了。」
  「……等他心情好一些可以试着多跟他聊聊看。」
  「我跟他沟通困难。」
  「呃……沟通不是一个人的事,如果你已经这样想了,那你真的会无法了解他了。」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安慰劝导着道怡。照理说,她算是头号情敌吧,她和陈晋吵架,自己是不是要幸灾乐祸一番?
  可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陈晋的心情不好,八成是因为自己。然后才迁怒到了道怡身上。有种罪恶的感觉……
  喜欢陈晋,羡慕道怡,但他从来没想过要成为这两个人之间的破坏者。凭什么?说来说去自己根本是个连第三者都称不上的存在吧!
  陈晋他肯定是喜欢道怡才会成为她的男朋友的。和自己喜欢的人吵架,那感觉肯定不好受他是清楚不过的了。
  魏巍这么想着,所以他努力地安慰着道怡,所以他希望他们能早日合好快快乐乐地……
  「假惺惺。」在身体内很深很深很幽暗的地方传来了这么一句话,像根棍子般狠狠地敲了他一下。
  哪个人不自私啊?尤其是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真希望他能够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希望能够独占,能够将所有的障碍物全部铲除。要不然,就算是得不到,其它人也不应该得到。
  「卑鄙。」否定了心中这种想法,自我嫌恶的魏巍忍不住脱口说道。
  「什么?」道怡不解地抬头望着他。
  「没什么……」
  「要进来我家坐吗?」
  「不了我还要去……」我还要去陈晋那里。有点心虚说不出口,他顿了一下说道:「我还有事情。」
  「你住哪啊?」
  「住旅馆。」
  「啊我还以为你住阿晋那里……」
  「……」本来是的不过我被赶出来了。
  「那你这一次会在东港待多久?」
  「不确定。不过,我想最迟下个礼拜我就得回去了。」再待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吧。
  「星期日是阿晋生日……」
  「我知道。」
  「你有打算送他什么礼物吗?」
  「……没有。」他也不会再收我的任何东西了……
  「我也不知道要送什么说。」
  「我再帮妳想想吧。」唉,能够送礼物给陈晋竟是一件如此令他羡慕的事。
  「嗯……」
  「那我走了,掰掰。」
  「等,等一下!」道怡叫住了转身要走的魏巍,像是下定决心要做什么事,开口道:「你……可以教我打撞球吗?」
  「啊?」印象中听陈晋说过道怡很讨厌撞球的。
  「我是说,欸,我的意思是,教我些基本的我再自己练习……我,我知道那个很难学,可是……」越讲越不好意思,越讲越小声。
  「……」还是因为陈晋吧,因为她所以想改变自己,愿意去接受本来不喜欢的事物,愿意拉下面子来请他教她,然后让陈晋惊喜吗……她真的是很喜欢陈晋的。
  「如果你真的想学的话其实不会很难,我没教过别人不过可以试试。」要帮人就帮到底吧,尽管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有多难受……
  「啊,谢谢……」没想到魏巍什么都没问就答应了,他真的是个体贴的人……如果不是那样喜欢着陈晋,或许她会喜欢他吧。只是不能明白的是,陈晋怎么有办法跟这个个性这么好的人吵架呢?
  「那,早点回去休息,你的脸色不太好喔。」从刚才就注意到了魏巍的精神不是挺佳的样子。
  「嗯,晚安。」
  ***
  睡觉最好,什么事都不用烦。
  躺在客厅的长椅子上睡着,直到肚子饿到胃都发疼了才醒来。
  坐起身,两眼无神地望着黑漆漆的客厅,空荡荡的家中只有他一个人,也没有必要开灯了,省电不是口号。
  干!好饿……记得他老母带着他妹去参加邻里互助会办得什么东南亚N日游前一天晚上还交代道:「你们两个沙邓(三餐)看是要嘎砥柱(自己煮)还是去哇靠甲(外面吃),麦老甲(别老吃)泡咪(泡面)。」
  然后那个家伙是怎么回答的?
  「知道了陈妈妈,我会弄给他吃。」
  结果哩?他被他赶出去了。结果哩?现在家里连泡咪(泡面)都吃光了!
  连开个灯都懒了更别说是出门去买,陈晋摸着黑走到冰箱前打开,想找看有啥食物可以解饥。
  「干!」只剩下一大堆大芭乐!老母有事没事买这么一堆芭乐是要开芭乐店厚?这几天吃太多芭乐结果早上大便大半天才出来,说什么也不吃芭乐了。
  摔上冰箱门,不吃了,再回去睡吧!
  躺回了长椅子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刚才作梦了,梦见他……
  天晓得这几天怎么老梦到他,老梦到以前的事啊?
  刚才梦到他要回台北的那天早上,他们跑到堤防上照相的事情。记得他很蠢地在堤防上跌了一跤,干!那个时候他真的是紧张得要命,就怕那家伙看到自己的血又不舒服了起来。
  就连刚才在梦里看到他跌倒,也是紧张地直骂干……
  照相啊……
  「啊!」陈晋突然从椅子上弹跳起来跑上二楼房间打开灯,拉开抽屉翻出了那张照片。
  照片里面的两个人很快乐的样子。
  「干!拢系(都是)你!」他对着照片中那个带着浅浅笑容,露出两颗小虎牙的男孩子骂道:
  「拢系你啦!本来可以做好朋友的,可以一直在一起的,拢系你说什么喜欢,然后呢?你就会跟那只猪一样,只喜欢林杯的脸,只喜欢林杯的身体,然后只想要干我啦!你们都一样!你们都不是真心想要跟我做朋友!」
  越骂越是生气,照片中那个人的笑容,看起来就像是在嘲笑他似的。
  他用力想撕烂这张照片,却因为外面那层护贝怎么撕也撕不动,用咬的也咬不坏,一怒之下他拿起桌上的剪刀喀嚓喀嚓将手中的照片大卸N块,全丢向了桌子旁的垃圾桶,心中的怒意这才平复了些。
  「……」坐在床沿盯着那垃圾桶好半天,突然又将它抓起来翻翻找找将那些碎片找出来,蹲在地上一块一块地拼着,然后用透明胶带一一贴起来。
  「林杯不是想要这张照片,林杯只是想把它还给他而已……」一面贴,一面自我说服道。
  ***
  手提着一袋刚买的面包又走回了陈家,陈晋这个懒鬼肯定还没吃饭。
  陈晋他家的灯没开,不过二楼他房间的灯是亮着的,应该是还没睡吧!伸手按了电铃……
  好不容易把那一片片的照片又黏回来了,可差一片却怎么也找不到,陈晋索性将整个垃圾桶里的东西全倒在地板上,卫生纸、口香糖纸、泡面的袋子、蟑螂的尸体……
  正当他努力地在跟这些垃圾奋战时,门铃突然响了。
  这么晚了,不会是他吧?
  他从地上爬起来快步地跑下楼梯,却在黑漆漆的客厅内不慎踢到地板上的小板凳。
  「靠杯!」将小板凳咒骂了一番后,抱着发麻的脚金鸡独立一跳一跳跳到门边打开门。
  果真是魏巍……下一个动作,摔上门。
  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看到他就要摔上门。他只知道,看到魏巍他就会烦。那种坐立难安浑身上下都不对劲的感觉应该叫『烦』吧!听到他的声音更是『烦』,所以干脆把门关上。
  单脚跳回二楼房间,继续趴回地上跟那堆垃圾奋战,可是心思却再也无法集中在垃圾上了。
  他还在吗……?
  终于忍不住走到窗户边,从百叶窗的缝中偷偷往一楼看去。
  魏巍还是站在那里,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是因为路灯的关系吗?他的脸色感觉不太好,还是生病了?
  「干!关我鸟事?」
  没心情玩拼图游戏了,他将地上的垃圾塞回垃圾桶里,到浴室将手洗干净,关上房间的灯倒头就睡。
  ***
  「……」关灯了,表示下逐客令了?看来今天又没望了。
  好累,估计从这里走回住的地方大概又得花上一个小时。真的累了,身体好累,心也好累。
  他又叹了口气,坐在路灯旁的塑料护栏上,掏出口袋中那两颗从来没有离开他身边的星沙。
  「……骗人的。」
  握紧手掌,很想干脆就把这两颗非但没有带来幸运反而让他无限感伤的星星丢掉。可是……
  已经抬了起来的手臂又缓缓地放下。
  可是,舍不得。
  在床上翻来覆去翻到整个床单都被他翻卷起来,睡不着就算了,现在满脑子里只思考着一个问题:
  那家伙是不是还站在那里啊?
  「干!」这一次是咒骂自己的脑袋,他再度跳下床走向窗边。
  他这个白痴是想在这多久啊?他不用睡觉林杯也跟着不用睡觉了吗?他……
  他为什么一直咳嗽?干摸(感冒)了吗?干!一定又是不吹头发了!跟他讲了几百次……
  不对!陈晋发现了魏巍咳嗽的时候会下意识地有用手按住胸口的动作,按住那个昨天被他揍的地方……
  干!该死!猪头!他不会是把他给揍到内伤了吧?
  陈晋忍不住握紧了拳头,紧到指甲深深地插入了掌心的肉中,紧到他整个手都在发抖。
  看魏巍咳嗽的样子,他只觉得好生气好生气,从来就没有这样痛恨自己过。
  趴回床上,将自己的脸埋入枕头里,好难受。
  好难受,胸口好难受,难受到眼泪都流出来了。干!谁来告诉我为什么这么难受?
  『叮~咚~』
  「……」如果不把事情解决,林杯会难受到死掉,一定会的!
  怎么解决?干脆到厨房拿把菜刀去把那个让他难受的人砍死算了!
  砍死了他就不会难受了吗……?
  陈晋从床上爬起来,抓了床单胡乱地将脸上的眼泪抹掉。去问他,问清楚到底他想怎么样?他再度下楼打开铁门。
  「你……」
  「等一下。」魏巍打断了他的话,「你先让我把话说完,然后要骂要打随便你。」
  「……」
  「我是来跟你说再见的,就这样。」
  「……」
  「呃,面包给你。」魏巍将手中的那袋面包递给陈晋。
  「……」陈晋不说话也不接过面包,他只是呆呆地瞪着魏巍看。
  「……」该说的都说完了,自己也该滚蛋了。说实在的,他一点也不想再被骂了,因为会难过。也不想被揍了,因为会好痛。
  他拉起陈晋的手将袋子塞入他手中,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像是有人在脚底板钉上钉子,像是有人用塞子堵住了他的喉咙,他就这样看着他越走越远越走越远,却一动也动不了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一直到再也看不见他了……
  「干。」这样算是把话问清楚了吧?事情解决了吧?他再也不会来烦他了吧?
  那为什么还是一样难受?
  干!刚才真的应该拿菜刀来砍人的!
  干!他妈的眼泪为什么一直掉下来?
  干!干!干!
  ***
  将手中的巧克放回桌边,陈晋稍微偏着头目测了一下9号球的位置,随即架起杆对准母球往离9号球七远八远的3号球打去,在众人的惊讶声中,3号球莫名其妙地乱弹最后以极不正常的的角度切向9号球打入袋中。
  「挖勒!漂亮!」
  「喂!阿晋啊,这里已经没有人可以赢你了啦~对了你那个上次带来的台北朋友,他爆强的,你还有再找他打吗?」阿宝甩了甩球杆,从刚刚到现在连着好几场都没有他碰球的机会,看来今天注定是他要付台钱了。不过付钱欣赏阿晋打球的样子其实还蛮划算的。
  「没有。」陈晋心不在焉地回答道。反正他也打不过魏巍,重要的是,也没机会打了,他要走了。
  「他昨天有来耶,跟你那个……」阿宝话没说完,旁边的另一个人连忙用手肘顶了他一下示意他闭嘴。
  「啥米?」察觉了其它人的神色有异,陈晋垂下了杆子抬起头。
  「没啊……」
  阿晋今天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阿晋发火的时候见人就打一视同仁,阿晋现在手上还握着球杆……
  此刻的阿宝后悔地简直想把舌头咬掉。
  「把话说完。」陈晋蹙起眉头,他本来就不是很多的耐心近来有越来越稀薄的趋势。
  「就……」看这种情况,不讲会比讲死得还难看吧!阿宝心一横,说道:「你那个台北朋友,这几天都有来,和你马子一起来。」
  「道怡?」有没有搞错?道怡会来打撞球,那真的是天要下红雨了。
  「系啦,那个镇长的女儿……」
  「来干嘛?」
  「你朋友在教她打撞球,看起来是这样。」
  「……」魏巍教道怡打撞球?他跟林杯说再见以后竟然还跑去教女生打撞球?教人打撞球是什么样子?根本就是麻吉(麻糬)跟麻吉黏在一起的鬼样子!
  「干!」陈晋那张漂亮脸蛋本来就有些阴郁,听了这话更是带赛(带屎)。握着杆子的手越来越紧,手背上的经脉血管清楚地浮现。
  识相的人早就闪得远远以免被台风尾扫到,始作俑者阿宝只好担负起安抚的责任,他硬着头皮结结巴巴道:「阿晋,我想,我想,她,你马子他不会乱来啦……只是学打球……」
  「靠杯(哭爸)!」林杯管她乱不乱来?林杯就是不爽魏巍教她打球!
  ***
  陈晋将手中的杆子摔向球桌上,气呼呼地走出撞球间,众人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中度台风巴勒预计今晚7点从恒春一带登陆,气象局已发布陆上台风警报,南部民众请严防强风豪雨……」
  又来一个台风!这是今年第几个台风了?住在南部尤其是屏东的人真倒霉。
  「道怡,去检查一下每一只手电筒有没有电。」
  「喔~」她关上电视站起身,才五点多窗外的天色已经很黑了,风势和雨势逐渐增强中,为了防止『树灾』,今天中午的时候她爸爸已经把院子里高大的玉兰花树那多余枝干砍个精光,现在一眼望去光秃秃的好丑。
  陈晋他家没大人,不知道他有没有多买些泡面干粮什么的,台风来了可没地方买东西吃,要不要送些东西去给他?
  魏巍呢?他住旅馆应该比较没问题。而且他这个人感觉也比较会照顾自己吧!这几天来真的是辛苦他了,白天教她打球,下午陪她聊天散心,不过不管怎么聊话题始终离不开阿晋就是了。
  啊!昨天他说今天6点要把帮她买的生日礼物带来……不过台风天他应该不会来吧!只是明天就是阿晋生日了……
  才这么想着,她母亲就在楼下喊道:「道怡,你朋友来找你!」
  「不好意思我提早来了。」魏巍一面收着伞一面说道。看这个天气,越晚是越难出门,而且自己似乎是感冒了身体不是很舒服,还是早点把东西拿来早点回去休息睡觉。如果明天铁路没停,那他一大早就要坐火车回台北了。
  「这就是那个吗?」道怡接过魏巍手中的袋子问道。
  「嗯。」
  「那我怎么把钱给你?」
  「以后再说吧。」魏巍摇摇头道:「不过你别跟他说是我买的。」
  「你们还在吵架?」
  「……已经吵完了。」
  「魏巍,你是不是不舒服?」道怡有些担心地望着魏巍的脸。
  「有一点,大概是因为感冒……」虽然是台风天但天气很闷热,不过魏巍却有发寒的感觉,还有点头重脚轻飘飘浮浮的不实在感。
  「额头来。」
  魏巍弯下身,道怡用她的额头去轻触魏巍的前额。烫的!这小子病得不轻。正想开口问他去看了医生没,却瞥见了不远处站在雨中没有撑伞的熟悉身影。
  「……」他的茫然表情她知道,他生气极了。他站在那一动也不动地望着他们……不,他只望着魏巍一个人,他的眼中没有她。
  一煞那间,道怡什么都明白了,就像有人拿通乐灌进脑袋,通了,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她的阿晋并不爱她,他爱的是别人,他现在之所以会愤怒是因为忌妒,但让他愤怒让他忌妒的人却不是自己。
  意外地察觉了事情的真相往往令人措手不及,道怡浑身冰冷,只能呆呆楞楞地望着陈晋那双幽忧冷冷却隐藏着足以灼伤人火焰的深黑色眸子,那双只盯着魏巍的眸子。
  「怎……?」魏巍转过头,正好与陈晋四目交接。
  魏巍一点也不明白发生啥事了,但脚却不自觉地往后退,或许是生物本能吧,他察觉到了陈晋身上透露出来很危险的气息,而且那危险的矛头是指向他的。
  站在雨中不动的陈晋突然快步迈向前,魏巍来来不及反应就被他抓住手腕猛拉到雨中。
  「等……」陈晋完全不理人,他甚至没看道怡一眼,粗鲁地拉着魏巍的手自顾自地在雨中往回走,越走越快。本来就很不舒服的魏巍被他这样急扯着在雨中行走,一身骨头简直要散了,好几次差点绊倒,但陈晋什么也不管,只是不停地往他家方向走去。
  不行了,五脏六腑彷佛被用力搅拌似的,再这样走下去他会吐……
  「停,不要再走了……」
  魏巍用尽全身的力量才拉住陈晋,却怎么也无法将手腕从陈晋那铁钳般紧扣的手指中挣脱。
  陈晋回过头,优美的双唇闭得紧紧的,雨水从湿漉漉的头发不停地滑落,爬满了他的脸蛋他的五官。
  像是泪水。
  为什么会这样想?因为他那纠结的眉心和眼中装着近乎是绝望的东西,像煞受了极大委屈的小孩。
  「你为什么?」
  「我什么??」
  「为什么你、要、泡、我、马、子?」几乎是一字字从牙缝间挤出来的一个问句。钳住魏巍手腕的指头越来越紧,陈晋的脸上也罩上了一层像是要杀人的冰冷。
  「……」魏巍张着口望着陈晋,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
  他在怀疑?他竟然怀疑我?否定掉我之前所作的一切,否定掉我做说的我所表达的,然后怀疑我?
  原来自己是这样不被他所信任,原来他是这样看待自己的。
  心中一片凉冷,说不出话来,也不想再说什么了。
  「说话!」
  要说什么?还能说什么?我把我的心全掏给你都不相信了,我还能说什么?
  「干!林杯叫你说话!」魏巍的沉默不语惹毛了陈晋。他想听到他辩解,想听他否认,可是这个白烂却什么话也不说。
  「你他妈A告(哑巴)是不是?」
  「……」
  不说话,那表示他所想的全是真的了?一瞬间涌上心头的,有被人背叛的愤怒,有啃食心脏般的忌妒,有那令他呼吸困难的酸意。再也克制不了自己的怒意他甩开魏巍的手,握起拳头往他身上狠狠地打过去。
  吃了陈晋重拳的魏巍往后坐倒在路旁的树丛下,他用手按着发疼的胸口,简直是痛到无法呼吸,只能不停地咳嗽。
  为什么我要被他揍?因为他认为我对他的女朋友出手,因为他吃醋,因为道怡是他喜欢的女孩子。
  所以他因为她来揍我。那我呢?我该不该因为吃醋因为喜欢陈晋然后去揍道怡?我不会因为我是大白痴。
  好痛苦。肺和心脏的位置太近了,已经不知道哪个痛的多一些。
  魏巍痛苦的模样并没有让陈晋冷静下来,满腔的愤恨烧得他什么都看不见了。他一把扯起魏巍的衣襟,用力地吼道:「你说,你说你喜欢我,那为什么你还要喜欢别人?你是什么人都喜欢是不是?干!贱!烂人!」
  「……」陈晋在说什么?什么意思?他的话让魏巍脑中一片空白。
  「我叫你说话!说话!说话!」他用力摇晃着魏巍吼着。
  「我喜欢你。」只喜欢你,真的……请不要再摇了好难过。
  「喜欢我?干!那你为什么还去碰她?」魏巍的话听在处于盛怒之下的陈晋耳中,无疑是一大讽刺。
  好讨厌!好恶心!想吐!
  魏巍用他那张斯文的脸对着其它女人微笑,魏巍体贴地照顾着其它女人,魏巍的身上有其它女人的味道!魏巍也是这样子跟其它女人说「我喜欢你」的?
  好讨厌!好恶心!想吐!
  陈晋猛地将魏巍按倒在地上,整个身子压上去,一手伸向魏巍的腰间解着他系在牛仔裤上的皮带。
  魏巍先是楞了好一阵子,直到陈晋将他的裤子粗鲁地扯到他大腿时,他才理解陈晋的意图。
  这一次他不是闹着玩的!他的表情没有一丝玩笑的意味,只有失去理智,一昧的冷酷。
  恐惧感席上了魏巍的心头,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整个身体却被陈晋紧紧地压在地粗糙的地面上,能动的只剩下两条腿了。趁着陈晋想要用力将他牛仔裤扯下来时,魏巍使劲地猛踹。沾了泥土和雨水的NIKE球鞋溅得陈晋满脸污,还有细沙跑进了眼睛。陈晋被他踹得更是火冒三丈,双臂一箍扣住了魏巍的双腿,用是将他的NIKE球鞋扯下来狠狠往魏巍身上摔去。
  「呜……」球鞋从半空中用力摔到胸口还不是普通的痛,魏巍闷哼一声,用手抱住胸口,痛得弓起了身子。
  少了挣扎少了鞋子,陈晋很顺利地将魏巍的牛仔裤剥下来,他抓住魏巍的双腿分开推往他的胸前按压住,好让他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肿胀粗大的器官可以对准那个唯一的入口。
  「你干嘛?!」魏巍惊恐地大叫着。他用力扭动着身子想要挣脱这令人感到屈辱的姿态。
  「干你!」
  「我不……啊!痛啦……」好痛好痛!魏巍倒抽了一口气,异物塞进那根本不是用来放东西进去的穴洞,随着而来的是撕裂开来的剧痛和恶心的感觉。
  喜欢他为什么要被干?不要!说什么也不要!
  魏巍用力地缩挤臀部想把那可怕的玩意弄出自己的身体……
  他察觉了在他下方的那个身子在发抖。
  像是从头上被浇了一桶冰水,失去的理智一下子全流回脑中。
  他低头看着看着魏巍,紧闭双眼还有那和死人一样惨白的脸,血从他咬破的嘴唇溢下来,混着雨水滑向脸颊。
  如果不是魏巍不停地发抖,他真的会以为他死掉了……
  一身子的欲火咻的一声冻结了起来,在他将那软掉的弟弟抽出时,血也跟着从魏巍的下体流出来。
  瞪大眼睛看着自己一手造成的惨状,陈晋的脑袋糊成一团。
  我在作什么?我在强暴,强暴一个男孩子?强暴魏巍?
  他惊恐地从魏巍身上爬起来,一面将裤子拉回一面不住地后退。
  一个没注意却被脚后的石子绊了一跤,整个人往地上摔的眼冒金星。
  「干……」慌慌张张地爬起,陈晋转身拔腿就跑,像是失手杀了人般,狼狈地逃离凶案现场。
  ***
  好冷,冷得受不了。
  甫睁开的眼睛又被雨水刺得连忙闭上。全身上下没个地方不痛,一个个部位不停地将「灾情」传报到中央:被反绑着的手好痛,肋骨大概又不行了好痛,刚才被用力一扯的脚踝好象又惯性扭伤了好痛,那个用来排泄的洞口连着整条直肠都好痛……
  他尝试着动一下身子,引来的加倍痛楚让一向注重教养的他忍不住骂了一声Shit。
  可是不起来不行,风雨越来越大,在躺下去他真的会死在这里,然后陈晋就会因杀人罪被抓去关……
  忍着痛坐起身子,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手上的皮带慢慢解开。望着手臂上满是泥土混着血迹的擦伤,他忍不住伏在地上吐了起来。
  好惨。只因为喜欢一个人,就得把自己弄得这样凄惨吗?
  为什么陈晋要这样对他?
  陈晋说了些什么?他说,喜欢他为什么还要喜欢别人?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要这样说?
  他擦了擦嘴爬起身将裤子和鞋子都穿好,拖着精疲力竭又痛得要命的身子往陈晋家的方向走去。
  反正,最惨也不过如此吧?就算只有那万分之一的渺茫希望,也舍不得放掉。
  去问陈晋,问他为什么……
  ***
  浑身湿淋淋的陈晋抱着头,一动也不动地蹲缩在门边。
  假的,假的,一切都是假的,是作梦!
  他在脑中不段重复地念着,好不容易那狂跳的心脏才慢慢回复正常,他张开眼睛,第一个进入视线的,是那双还穿著拖鞋湿答答沾着泥巴的脚。
  那是真的……他干了魏巍。
  「怎么办?怎么办?」他扯着凌乱的湿头发口中不住念道,心神又开始混乱了起来。
  『呼~呜~』
  窗户没关,雨水喷得窗前的那块地板都湿了,窗外呜呜作响的狂风声又将他拉回了现实,顺便提醒他现在是中度台风入侵的夜晚。
  「操!」自己竟然将魏巍那样子留在风雨中?他立刻打开铁门冲出去。
  魏巍不会死掉吧?没有魏巍的世界是怎么样?我不要!光用想的就叫人无法忍受!
  在雨中奔跑着,一颗心急得狂跳彷佛要从口中跑出来,他死命地跑,一面用手擦拭着应该是被雨水模糊掉的视线,直到他见到了他。
  「魏巍……」他停住了脚步,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
  「……」魏巍抬起脸看着陈晋,雨水也模糊了他的视线。
  陈晋二话不说低下身扶起魏巍将他背上背,快步往他家走去。
  陈晋轻轻地将背上已经昏睡过去的魏巍放到客厅的长椅子上。灯光下的他看起来更加地凄惨,一身脏兮兮的泥水不说,两条手臂上的严重擦伤和淤痕,令人怵目惊心。
  他蹲下身,伸手拨开魏巍前额的头发,将手掌往他的额头一放。
  「干!」怎么这么烫?这个小子发烧了!
  怎么办?台风刮得这样厉害,诊所肯定没开,家里还有退烧药吗……
  不管怎么样,还是得先帮他洗个澡把这一身湿衣服换掉再说,可是……
  要用冷水还是热水啊?
  知道这个时候思考这种问题有点白烂,可是不弄清楚怎么行?发烧要泡冷水吧?可是生病了不是洗热水会比较好吗?而且魏巍不停发抖的样子好象很冷。
  「魏巍,魏巍。」犹豫了半天连头皮都要给他抓破了,决定问当事人的意见。
  「嗯……?」
  「用热水还是冷水啊?」
  「呃……」魏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什么热水冷水……?
  「滚水吧,比较泡得熟……」是在说泡面吧,昏沉的脑袋已经无法作太精密的思考。
  「滚……」算了,一半一半吧!看他病得不轻还是快点帮他洗澡弄上床。
  将浴缸放满了温水,陈晋开始帮坐在马桶盖上半昏半醒的魏巍脱衣服。当他将魏巍上衣的扣子全解开褪下时,悔恨与自责重击着他的心脏,他闭上眼睛难过地呼了几口气,才再度把眼睛张开。
  魏巍本来细细滑滑看起来很漂亮很好吃的身体被弄得青一块紫一块,像是摔伤的水梨一样难看。那是挣扎扭打的痕迹,那是他造成的。
  叹了口气,他伸手去解魏巍的皮带。
  「不要!」魏巍突然睁开眼睛,双手警觉地按住了皮带,一副惊弓之鸟的样子。
  「……我不会了。」看他那个样子,陈晋觉得好难过,他用力地摇摇头说:「林杯不会再打你,也不会再动你了。我只是要帮你洗澡。」
  「……」盯着陈晋好一阵子,魏巍才缓缓地将手放下。实际上,现在的他连站都很吃力了,更别说是自己把裤子脱下。
  湿掉的牛仔裤紧紧地贴在魏巍的腿上,生怕弄痛魏巍,陈晋只好屈膝跪在马桶旁边,一点一点慢慢地小心脱。
  从小到大还没跟人家跪过……
  「你的咖(腿)生这么长干麻?」好不容易才将那条牛仔裤脱下来,陈晋忍不住念道。
  「你去问我妈……」魏巍皱蹙着眉闭上眼睛,尽管陈晋已经很小心了,但他还是觉得好痛。只要稍微一动那个地方就痛得好象有人拿刀子捅,就连方才咳个一两下都觉得要命了,他真不敢想象如果现在想上大号会是怎样的惨状。
  陈晋当然知道魏巍很痛,他也有芭乐吃太多大便太硬把那个地方弄破的经验,足足痛了他一个晚上无法入睡……不过魏巍的痛肯定比那个来得厉害。
  他只能尽量放轻他的动作把魏巍抱到浴缸里。
  发寒的身体在温热的水浸泡下稍微回了点温,脑袋也清楚了些,但魏巍始终闭着眼不说话。
  真的觉得这样一丝不挂裸着身体在他面前好难为情……
  陈晋也沉默着,心头闷闷的分不出是什感觉,大概是浴室不通风吧。他只是低着头仔细地帮魏巍洗澡,正视魏巍的脸,会让他觉得很心虚。
  感觉陈晋的手指在自己头上抓抓揉揉,魏巍这才睁开了眼睛。
  他喜欢的人的那张佼好脸蛋在他面前好近好近,他正专心地帮他洗头发,然后他那漂亮的大眼睛有一边肿起来了……
  「你的眼睛……」
  「把眼睛闭起来啦,要不然泡泡水会跑进去。」
  「嗯……」真的是一点真实感也没有。那个讨厌他并且跟他断绝关系的陈晋正在帮他洗头发……自己应该很高兴很高兴吧,可是,这个代价实在太大了。
  「口袋里的星星……」在下一波昏沉袭击脑袋前,魏巍想起了他的星沙。
  「啊?我等会帮你拿。」
  把衣物丢到洗衣机前,陈晋掏了掏魏巍牛仔裤的口袋,找半天却只找到一颗星沙,浴室也彻底的找了一遍就是找不到,另一颗大概是脱脱穿穿的时候弄掉了吧。
  真没有想到魏巍会把这个小玩意留着……真的这么喜欢这种东西?那有空再去海边捡几个送他吧。
  把星沙在床头边的柜子上,陈晋不出声地坐在床沿望着床上的人。
  吃过退烧药的魏巍已经沉沉地睡去了,身上的伤口也都上了药,只是那个地方的伤口他坚持不给他擦药。
  从来没有这样渴望要照顾一个人,心情也从来没有这样被一个人牵着走过。是因为自己起肖(发疯)的行为弄得他这么惨才想赎罪吗?
  如果只是这样,那那种很想很想一直把他留在身边不想让其它人碰他的感觉是怎么来的?
  「烦!」算了算了明天再想吧!他关了灯爬上床,侧着身子轻轻地将魏巍搂向自己的胸前,看他缩着身子睡的模样好象会冷……
  人类身体的暖意和棉被啊毛毯啊是完全不一样的,有一种令人放心的舒服,就算是在睡梦中,也会下意识想贪心地更靠近去掠夺更多一些的温暖……
  ***
  头痛死了好象要裂掉,喉咙好干,花了好大的力量才将沉重的眼皮撑开,不过入眼的仍是一片黑暗。在眼球逐渐适应了周遭的黑暗后,感觉才一点一点回到身体其它部位。
  知道自己正靠在一个人的胸前,因为听到了心跳声了。然后,那爽身粉的味道顺便告诉了他这个胸膛的主人是谁。
  有点讶异地抬起头,在黑暗中,仍然可以看见那双乌亮亮的眼睛正盯着他瞧。
  陈晋一直没睡着,他很怕自己那糟糕的睡像会把魏巍踢下床,越是这样想越无法入睡,而且魏巍又把他抱得死紧,他一点都不敢乱动怕惊醒了熟睡的他,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看他睡觉。
  好在魏巍的脸还蛮耐看的就是了。
  「几点了……」
  「不知道,停电。大概是早上四五点。」没办法开灯看不见墙上的钟。
  「生日快乐。」
  「白痴。」都病成这样了还记得这个……
  「好渴。」
  「我去帮你倒水。」
  「嗯……」
  「……啊你要把手放开我才能去啊!」
  「喔……」手一放开,一阵空虚的感觉随之而来。
  陈晋跳下床先去把憋了好久的小条撇一撇,然后装了一大杯开水递给魏巍。
  「谢谢……」接过水就猛往干渴的口中灌,一不小心水呛进了气管,引来了一阵咳嗽,胸口和下面的口又是一阵折腾。
  「喂喂喂你喝慢一点是会死喔!」陈晋连忙拍着魏巍的背脊。
  「你的胸口怎了?」看魏巍又用手去按胸口,陈晋忧虑地问道。
  「上次车祸肋骨断掉了插到肺,大概是还没全好。」
  「这么严重?你不是说还好?」该死的肇事者,还有该死的陈晋!
  能活着当然好。不过在前一晚,他曾经怀疑过,如果那时候就死掉了会不会好一点。
  不好!再也见不到陈晋了怎么会好?就算是很痛苦,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啊,希望,不是要问他……可是怎么开口?
  「星星少了一颗。」将杯子放到床头,陈晋突然想到。
  「是喔……」
  「你喜欢等你病好了林杯再带你去捡啦!」
  「嗯……」可是,我要回去了……
  「真搞不懂你一个闸剥(男生)怎么会喜欢那种小东西。」
  「……」因为那是你给我的,魏巍在心中说道。尽管这是真心,但这么肉麻的话他也不好意思说。
  「我踢更(天亮)带你去医院。」
  「太扯了我只不过是感冒……」
  「那你再多困一些吧。」
  「嗯。」
  「要抱吗……?」
  「……嗯。」
  生病了可以勒索,能勒索就多勒索一点吧!就算是他的温柔是因为对病人的同情,或者是出自罪恶感。
  ***
  「魏巍,醒一下,魏巍!」
  「……」睁开眼睛就见到陈晋那张焦急的脸,脑中突然回想起那次在海边中暑的时候,也是这样……
  「你都没醒,吓死林杯了。」从凌晨喝过水后一直到现在已经是晚上了,魏巍一直没有醒来过,高烧也没退,急得陈晋根本无心吃睡,坐立难安生怕他就这样睡不醒了。
  「林杯不管了,我要带你去医院。」
  「我没带健保卡。」
  「我的借你啦我还有六格全空!」
  「呵……」魏巍轻笑了起来。看到他的笑容陈晋稍微松了口气,但忧虑依然存在,他认真地说道:
  「你一直在花修(发烧),不去看医生不行啦!」
  「……现在在下雨?」
  「嗯,下大雨。」
  「那等雨停再去好不好?」说实在的魏巍一点都不想移动他又累又痛的身子。
  「供虾米(说什么)肖围(疯话)!如果雨一直不停怎么办?」
  「马上就会停啦,拜托……让我再睡一下就好了……」
  看着魏巍那样可怜兮兮用虚软的声音哀求着,陈晋实在无法拂逆他的意思。
  「那你吃几口枚(稀饭)再睡!要不然会夭系(饿死)。」他端了一碗瘦肉粥,用汤匙舀了一口吹凉送到魏巍口中。
  「你煮的……?」
  「对。」
  「噗!」魏巍赶紧用手捂住嘴巴免得那口稀饭喷出来。
  「笑屁啊!」陈晋没好气道。
  「没……」只是没想到你会煮稀饭而且还煮得不错吃……
  「有力气笑就多吃几口。」
  「嗯。」为了表达对陈晋的敬意,一点胃口也没有的魏巍勉强吃了好几口。
  「吃不下了……」然而食物入肚的感觉很难受,魏巍摇摇头。
  「再一口。」
  「不要……」一口都吃不下去了,而且胸口又开始不舒服。
  「我去一下厕所。」好想吐……
  「要扶你吗?」
  「欸,我又没断手断脚。」他只觉得陈晋实在大惊小怪,却不知道自己的样子看起来有多糟。
  这样子下去不行。陈晋将碗端回厨房,换了件长裤将钱和钥匙放入口袋,他决定现在就带魏巍上医院。
  『叮~咚~』
  「像(谁)啊!」一面跑下楼一面叫道。
  「我。」
  「……」道怡没有什么表情地站在陈家的门口,手中还提着滴着水的雨伞,雨太大,连她的头发也滴着水。
  「进来再说。」陈晋有些干尬地说道。
  「不用了我讲完就走。」
  「供虾米(讲什么)?」
  「我们分手吧。」
  「分……啥?」
  「分手。」
  「……」分手?陈晋不可思议地望着道怡,他从来没想过这两个字,更没想到的是这两个字是从道怡口中说出来的。
  「你已经不喜欢我了,又何必勉强在一起?就分手吧。」要面对自己依然爱着的人说出这种话实在好困难,但道怡庆幸先看到真实的是她,先提出解决方法的是她,那她还不至于败得很惨。
  「我已经不喜欢你?」这句话是问道怡,也是问他自己。一直都是很喜欢道怡的啊,那现在呢?还是喜欢吧!只是是一样的那种喜欢吗?
  「应该说,你的心全放在那个人的身上了。」道怡苦笑着说道。
  「谁?」
  「唉你真的很蠢耶阿晋……我只能说,如果喜欢一个人还硬要去强迫自己否认,不但伤害对方,你自己会更内伤的。」这就当作交往一年,送给你的最后忠告了。
  他们之间没有容得下她的空间,她看得很清楚,知道勉强下去,谁也得不到谁。
  与其那样还不如放弃掉没有希望的恋爱,保有两个好朋友。
  这是她思考了一天一夜的结果,虽然她知道自己是明智的,但却还是忍不住想要嘲笑自己的明智。
  眼前这个她爱着的男孩子,也正在为弄不清自己的感觉而很痛苦吧?她有些怜惜地伸手摸了摸陈晋的头发,和那因不眠不休息而略为憔悴的脸。
  可是,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她垫起脚搂住陈晋的颈子覆上他的唇,最后再拿个吻也不为过吧……
  「……」
  唉,不过是想下楼喝个水,却好死不死地目睹到了这样火辣辣的镜头。
  这样的情节安排未免太巧合了吧?肥皂滥情地像连续剧一样,男主角和另一个女人亲热,却意外被女主角目睹……
  奇怪,为什么我非得当那个倒霉的悲情女主角?
  搞错了吧,其实,自己才是配角。
  连万分之一的希望都被粉碎,那种感觉是悲哀。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和真正的「女主角」热吻,那种感觉好绝望。
  还有一种愤怒的感觉,怒的不是别人是自己。自己干嘛待在这里,去渴求那个根本不曾属于过他的温柔?简直蠢毙了!说穿了现在的难堪全是自找的!
  退场退场,配角就该在这个时候退场。再不离开,心脏会受不了而停止。
  他轻轻放下杯子,无声地走向厨房边的后门,尽量不弄出声响打开门走出去关上。
  雨好大,马上就会停才怪。
  走路像是走在海绵上一样软绵绵使不上力,而且每走一步那个地方就抽痛,大概,走不回住的地方了。
  可是还能怎么办?面对着大雨,突然觉得好无助好无助。
  能走多远算多远吧!
  「死喂喂!你,你,你不要命了竟然给我跑出来阿齁(淋雨),你是,干!干!」
  又气又急的陈晋抓住了魏巍的手,连骂人都结巴了起来。
  送走了道怡回过头却找不到魏巍,急得他翻遍了全家,连床底,衣柜,鞋柜都找遍了,才想起他家有后门。
  所幸魏巍走得不远,没多久就给陈晋追上。
  「放开。」
  「啥米?」被魏巍冷淡的口气吓了一跳,陈晋不解地望着他。
  「我说,放开。」
  「你起肖(发疯)了啊?」
  「我没有,我只是不想打扰你们亲热。」连自己都无法相信自己竟然讲出这么酸的话……可笑!爱情使人变白痴。
  「你……」陈晋的表情顿时冷了下来,他以他单纯的思考模式去理解魏巍的意思,得出了结论。
  「你就是看不惯你喜欢的人在和别人亲热?」陈晋有些动怒了。
  你真的就这样喜欢道怡吗?
  「没错,我就是讨厌!恶心巴拉!」魏巍也大声地吼回去。
  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你还这样问,你有够残忍!
  「男女朋友亲热叫恶心?你才恶心!喜欢她还来招惹林杯,被我干了你不觉得恶心……」话没说完,『啪』的一声,一巴掌狠狠甩在陈晋的脸上。
  陈晋捂着脸颊呆掉了。这辈子还没被人家甩过巴掌!魏巍出手一点也不留情,沾了雨水的手打来更痛,陈晋的脸上立刻浮现了红红的掌印,又热又辣又痛,而且屈辱。
  「你……」几乎要爆发的情绪却在下一刻冷却。
  他、在、哭?那双瞪着他淡褐色的眼睛被眼眶涌上来的液体覆盖了,泪水沿着他苍白的脸跟雨水一起滑落。
  老天他竟然把魏巍弄哭了……怎么办?陈晋束手无策地捂着脸呆站在那,下一个动作要作什么?安慰他……还是?
  魏巍绝望地看着陈晋,咬着下唇,转身就走。
  你可以粉碎我所有的希望但是不可以,不可以连我的自尊都拿去踩。
  意识开始模糊起来,求求你别在这里倒下,起码走到那个王八蛋的视线范围以外再倒下……
  身体可没这么听话,眼一黑像是突然烧断了保险丝,跳电。
  不过在他的身子倒地之前,陈晋已经一箭步往前一把将他抱起,快步地走向大路上招了台车前往医院。
  ***
  「他什么时候醒?」
  「不一定耶,他很累身体很虚弱,所以需要休息,等他休息够了自然就会醒来。你也要回去休息啊……」
  「不要。」
  「欸……」护士小姐摇摇头,她说好说歹连哄带骗就是说服不了这个漂亮的男孩子离开他朋友的病床边。硬是要他去休息他还会发怒甚至是骂人……算了算了,年轻就是本钱,那样子的身体就算是一两天没睡也死不了人。
  「喂,你到底要困到什么时候啊?」将脸靠在病床边,陈晋有气无力地道。
  三天了耶,没有人困这么久的啦……
  「你要不要醒来啊?你醒来我就带你去捡星星……」他轻轻地把玩着魏巍凉凉的手掌。
  翻过手掌看了看手相,生命线长得不错啊,魏巍不会就这样死掉了吧?虽然医生说他没事了,可是干麻不赶快醒来?那个医生看起来很肉脚,说的话很难叫人相信。
  快醒来啦,想听你说话,什么都好。
  林杯也有话也跟你说。
  想跟你说叫你不要走,虽然知道是不可能,但我真的不想要你走。
  想跟你说你很重要很重要,没有人比你重要。
  还有,之所以会作那件事,因为林杯很生气林杯不要你喜欢其它人。
  还有,你跟那个猪头不一样,如果你再说一次『我喜欢你』,林杯不会生气了……
  你不一样,跟其它人不一样。
  因为林杯也很喜欢你。
  以上,是他在魏巍昏睡的这三天想出来的结论。
  他用修长的手指轻抚着魏巍的眉毛跟眼皮,他在作梦吧?作什么梦?是不是和自己一样老是梦到过去他们的事情?
  叹了口气,阿母说过叹气会夭寿,他这几天下来不知道夭多少寿了。
  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等下要去工作,不去不行,他不去,他们的团就完蛋。
  虽然他千交代万交代护士要好好照顾魏巍,但还是很不放心……
  「喂,你要快点醒来喔,然后乖乖等我回来。」
  走到门口,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折回了床边。
  「……」虽然之前说过不会再打他不会再动他了,可是……亲一下应该没关系吧!
  弯下身,在魏巍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他的唇上伤口有涂药水,吻起来苦苦的。
  ***
  「魏巍呢?」
  「先生请你小声一点,已经很晚了……」
  「魏巍呢?」陈晋不但没有小声,反而加大了他的音量抓着值班医生的领子怒道。为什么早上离开时他还在,半夜回来人就不见了?
  「你是说之前住这间病房高高的那个男孩子吗?」一旁的护士连忙跑过来解围,再不安抚他,整个医院的病人都要给他闹醒了。
  「魏巍呢?」
  「他今天早上醒来了就打电话请他的家人来帮他办离院手续回家了。」
  「回家?」
  「对啊,他爸爸妈妈好象是从台北坐飞机赶来的。」
  「他什么都没有说就走了?」
  「嗯……」陈晋的表情像是要杀人般连护士也不太敢靠他太近。
  「干!」陈晋用力往一旁病房的门踢去,吓得房内中风的老先生屁滚尿流。
  他什么都没有说就走了?!
  我也什么都还没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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