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将(上) 第七章

  「轮你了啦!阿晋!」  
  「阿晋,你今天是很心不在焉喔!」  
  「干!岔洗啊(吵死了)!佛好死(full  house)啦~」陈晋很不耐烦地将牌子丢到桌面上。  
  「你是有病喔~~丢这种牌?」  
  「你给林杯管!」  
  冲动的结果就是,手中的那张小牌到最后还打不出去。  
  「干!触衰!」大年初一就倒霉,连输了好几场牌。抬起头望见坐在客厅沙发那边嗑着瓜子的魏巍和周遭的一群男男女女有说有笑,更是不爽加三级,宿醉的桃卡(头壳)更是疼痛了……  
  生性好热闹的道怡总喜欢在有节日时邀了一大群朋友到她家吃喝玩乐。大年初一,大家几乎都闲闲在家没事做,于是吃过午饭没多久道怡就四处打电话邀人。  
  两个人才刚从海边回来洗了个澡,正准备睡个过瘾的午觉,道怡叫人的电话就来了,道怡还交代陈晋顺便把魏巍也一起带过去。  
  干!原本来以为这个小子和大家不熟会不好意思,没想到他还挺会『交际』的嘛……一个下午下来就和大家混得那么熟,而且看那些人好象都很喜欢黏他的样子……  
  「林杯不玩了!」牌一丢,陈进站起身往沙发那边走去。  
  「魏巍,听阿宝他们说你上次跟阿晋打球把他惨电喔?」  
  「厚!有这么厉害?」  
  「没……」魏巍摇摇头道:「没有输赢。」  
  他又拿了颗瓜子放入齿间轻轻一嗑,用舌尖灵巧的一挑就把瓜子肉弄出来,剩下空的瓜子壳依然完好地连在一起。这种优雅地嗑瓜子法并不是每个人都学得起来的,弄不好舌头还会被瓜子壳夹到……  
  魏巍面前的纸盒子中早已推满了瓜子壳。实际上,他真的不习惯和这样多不熟的人打交道。但实在很怕自己沉闷的个性扫了大家的兴,然后让陈晋没面子……于是努力地和这些人有一句没一句地哈拉,一面猛啃着瓜子以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喂!阿晋,你真的很不够意思耶,这么有趣的朋友也不早一点介绍给我们大家认识!」看阿晋走来,坐在沙发上的其中一个人说道。  
  「靠杯!」陈晋桌了把瓜子,往一旁的凳子上一坐,甩都不甩人地自顾自吃起瓜子。  
  「火气很大耶……吃炸药啊?」  
  「一定是刚才打牌输啦!」  
  陈晋抬起头,面色不善地瞪着发话的那个人,众人多多少少也有些畏惧这个翻脸起来不认人的陈晋,他这一瞪再也没人敢惹他,于是大家的焦点又放回的魏巍身上。  
  「魏巍你是大学生喔?几年级?」  
  「研二……研究所二年级。」心不在焉地回答着。陈晋是怎么了?脸色很差的样子,不会是头还在痛吧……魏巍有些担心地望着他,今天从海边回来时陈晋就一直嚷着头很痛,本来要弄个解酒果汁给他喝的,结果道怡就打电话来了。  
  不过看他的样子,对于昨天酒最后发生的事,似乎完全没有印象……  
  「魏巍,台北的男生都像你这样吗?」  
  「怎样?」  
  「长得好看又有内涵啊!」  
  「呃……」被这样直接的赞美,魏巍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不作答。  
  「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还有……脸很好摸的样子!」这一句话让魏巍想起了昨天夜里的事。陈晋的唇那温热热的触觉似乎还留在脸上……于是不自觉地脸红了起来。  
  「干!」陈晋低声地咒骂了一声。不过是被几个三八查某夸个几句就爽成那样,还脸红!  
  「魏巍,下次如果有机会,我们去台北玩可以住你家吗?你可以招待我们吗?」  
  「呃……可以啊。」  
  此话一出,只听『碰』的一声,陈晋突然站起身踢开板凳,将手中没嗑完的瓜子全部往垃圾桶扔去,一语不发地掉头走出道怡家,留下一屋子人的错愕。  
  「他是怎么了……」  
  「不要理他,吃错药了!」道怡皱着眉道。她对今天一整天陈晋老臭着一张脸感到十分地不悦。  
  「……我出去一下。」魏巍站起身快步地走出门,追上了陈晋。  
  「你要去哪?」  
  「回家。」陈晋跨上他的摩托车,不看魏巍一眼,冷冷地说道。  
  「回……」回家?为什么突然……那我……  
  「你……怎么了?」  
  「干!你给林杯管!」陈晋的口气十足地恶劣,彷佛魏巍跟他有啥仇恨似地。  
  「我……你这样子回去会让道怡很没面子。」尽管陈晋是那样蛮横不讲理,但魏巍仍耐着性子好言相劝。他不明白陈晋为什么生气,但他不希望他就这样子回去了……没办法,只好搬出道怡,或许,陈晋会比较听得进去。  
  「干!你以为你是谁?少管林杯的歹几(事情)!」原来,原来他出来留自己是来当道怡的说客的……听到道怡两个字从魏巍口中说出,心中那把无名火烧得更旺。  
  「我想,身为朋友跟你说这些一点也不为过。」听了陈晋充满恶意的话,脾气再好的魏巍也有些动怒了。  
  「谁说你是林杯的朋友?」哪有朋友会对他这么啰唆?哪有朋友会让他这样心烦?  
  「……」听了陈晋的话,胸口有一种被刺伤的感觉……魏巍沉着一张脸,缓缓地说道:「我哪里惹到你了?」  
  「干!」他那是什么表情?该生气的是林杯不是他!陈晋用力地采动机车,火大地拋下一句话:「林杯看到你就不爽!」  
  「……」咬着下唇看着陈晋离去,突然觉得好委屈好委屈,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做错了什么,这么努力地来扮演身为朋友的角色,换来的却是一顿恶言相向,甚至……连朋友都不是……  
  脑中一片浑沌,胸口好闷,真的很想就这么走人,但是他的教养告诉他这是很没礼貌的行为,于是他转身走回道怡家。  
  「咦?你也要回去了?」  
  「嗯,有点事。」  
  「喔……」看得出来魏巍的心情不是很好,道怡大概可以猜出来陈晋一定是火爆之下口不择言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了……  
  「那,你怎么回去?」  
  「坐公车。」  
  「我用机车载你回去吧……」有点晚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公车,而且那公车又是一两个小时才来一班的……  
  「不用麻烦了,我先走了,麻烦帮我跟其它人说一声,掰掰。」  
  离开了道怡家,一个人慢慢地走到公车站。等了好半天,连个公车影都没看到。  
  「……」看了看手表,这个时候大概没公车了吧!或许是公车司机也回家过年了,今天可是大年初一呢……他从站牌下站起身拍了拍裤子。  
  不要紧,大不了乘11路公车回去吧……  
  当他步行回住处时,已经是深夜了。站在公寓大门口掏了掏牛仔裤的后方口袋,摸到的除了两粒小星沙和几个铜板外,没有其它东西。  
  「不会吧……」昨天早上匆匆被陈晋拖出门,好象忘了带钥匙。按门铃也没人来应,看样子小琪应该还在跟她男朋友渡新年没回来吧!他从口袋掏出手机,拨了小琪的手机号码。  
  电话还没拨出去,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刻将手机挂上。  
  「做人不可以太自私……」还是不要打扰人家吧……  
  坐在大门前的小水泥台阶上,走了好长的路,肚子有点饿。身上的钱大概不太够买什么东西吃,早知道昨天就不要把所有的钱都买啤酒……晚上因为不太饿所以没吃什么东西,倒是吃了一肚子的瓜子。人家说,四颗酱油瓜子的热量可以抵一碗白饭,那算算他今天也吃了一大桶的白饭了吧!可是没有满腹感就很难消除那饥饿感……而且,看这情形,除了得饿肚子,今晚大概又要露宿了。  
  掏出了口袋中那两颗星沙放在掌中把玩着。  
  「……真的会带来幸运?」他自言自语道。  
  ***
  「喂,小琪,我找魏巍……啥米?不在??他去哪?啥米!不知道……干!」  
  重重地摔下电话,陈晋那张佼好的脸因为气愤与焦躁而有些扭曲。  
  干!魏巍这个家伙,摆明了就是在躲着他!打电话给他他不在,亲自去找他也不知道人死到哪里去了,手机也不接……从初一那天晚上到今天已经四天了,他就这么凭空消失?
  回想起来,那天的确是自己不对,莫名其妙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火气这么大,烧到几乎失去了理智,对魏巍用那种态度说话……才一回到家就有些后悔了,却又拉不下脸去道歉……一直以为,魏巍就算是不高兴,也只是一时的吧,没想到魏巍再也不来找他,避着他不见面,就连访谈最后的文件签署也都交由小琪代为处理……
  那天晚上,魏巍那个表情,好象是真的生气了吧,四个月来从来没见过他生气的样子……  
  真的不打算再见到我,不打算跟我说话,不想当朋友了……干麻啊!林杯又不是故意的!没有必要做得那么绝情吧?  
  越想越是烦躁,更烦的是,他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为了这个家伙弄得如此心烦意乱……可是,明天……明天他就要……  
  「干……」抓起桌子上的机车钥匙,陈晋下定决心到魏巍的公寓门口站岗去。他就不相信魏巍不用回去睡觉,就不相信堵不到他!  
  ***
  听小琪说,陈晋打了好几通电话给他,本人也来找过他好几次。  
  来找我做什么?都把话讲得那样难听了,都说看到我就烦……还找我做什么呢?  
  「谁说你是朋友了?」  
  这一句话一直在魏巍的心中挥之不去。他有点自嘲地笑了,原来,在他的心中自己连朋友都称不上。虽然打从心底不愿意这样想,但实际上就是,拿自己的热脸去贴对方的冷屁股,很蠢,根本是犯贱。  
  不想理他了,虽然说,明天就要回去了,这样的结束……实在令人遗憾。但是……  
  「哈糗~」  
  掏出手帕擦了擦鼻水,那天晚上在门口坐了一整夜,又饿又累的等到隔天快中午小琪才回来,隔天就感冒了。  
  吸了吸鼻水,想到这就一肚子委屈。不想见到陈晋,或许也有些是半赌气……  
  看了看手表,肯德鸡也差不多要关店了。真了不起,东港这小镇竟然也有这样规模的肯德鸡,正好给魏巍提供了一个可以待上一整天又不会被陈晋找到的『藏身之处』。  
  他将桌上的那本『心尘往事』阖上收入背包中,一向很喜欢看John  Irving的厚如砖头的小说,平常他可以一个晚上就干掉一本,不过手上这本他却花了整整四天还没干完,恍恍惚惚心不在焉,脑袋就是无法静下来好好地阅读。  
  顺手将餐盘内放了一整天又冷又硬的薯条塞入口中,走出肯德鸡骑上那台吴教授不知道哪锵来的破烂脚踏车回去。脚踏车破烂到每踩一下就发出叽叽嘎嘎的惨叫声,生锈没上油的链条三不五时地『落链』,不过这些都还算好,最恐怖的是这脚踏车还没有煞车……所幸魏巍的脚够长,用来『人工煞车』挺方便,慢慢骑倒也不会危险。  
  入夜的东港颇安静,虽然是市镇中心但过了10点后已经没啥人烟,顶多大马路上有些车子驶过。魏巍花了四个月的时间,始终无法适应小镇人早睡早起的习惯。脚踏车拐入巷子,才骑到公寓前就看到那个站在大门口的不速之客。  
  在白色水银路灯的照耀下,那张五官细致的脸蛋美得有些梦幻,然而那凶神恶煞的神情却硬是将那梦幻给打碎掉……  
  魏巍连车都还没停下来,当下不及思索,伸脚往地上一顶将那台破铁马及时掉头,急着要在第一时间逃离现场。  
  「干!给林杯冻垒(停住)!」陈晋立刻拔腿追了上来。  
  魏巍死命地踏着那台破脚踏车,此刻他回想起了小时候被野狗追的惨痛经验……说实在的也不知道自己干嘛要逃,但见陈晋那夜叉模样,被逮到了还有命在吗?可是这台破脚踏车真的是有够龟速,任凭他怎么地努力操它也快不起来。  
  「喂林杯叫你冻垒!」这个家伙竟然见了自己就逃!!等了一个晚上的陈晋当下化愤怒为力量,脚步猛一加快追上魏巍的脚踏车,想也不想手一伸,扯住了脚踏车的后座铁栏杆……  
  「呃!」行驶中的脚踏车硬生生地被一把拉住,只听『铿铿錓錓』的一串噪音,可怜的魏巍连人带车凄惨地摔成一团。  
  背部直接撞往路旁的水泥水沟盖上,痛得魏巍眼前发黑。而陈晋也被车子的力道往前一带踉跄了好几步,好在他及时站稳,要不然这样直直往魏巍身上压下去,恐怕他是不死也重伤。  
  「干!」陈晋气急败坏地抓起魏巍的衣襟,惊魂甫定的魏巍以为又要挨揍,身子一缩,下意识伸出双臂挡在面前。  
  「你……」陈晋停下了动作望着魏巍,见他双眼紧闭咬着唇,一副『待宰』的样子真是令他气结……林杯又没有要揍他,怕个屁啊!自己真的有这样凶恶吗??  
  他一肚子怨怒地抓住了魏巍双手将他从地上拖起来,身子一低将魏巍整个人像扛瓦斯一般扛上右肩头,转身走回魏巍的住所。  
  「喂……」这太离谱了吧!!自己是不很重啦,但一个大男人这样给人扛着成何体统?魏巍使劲想要挣开陈晋那箍住自己腰部的手臂,可是陈晋和他那相貌不符的蛮力实在不是魏巍可敌的,任凭他在那又踢又扭的,陈晋完全不理会地径自从本来就开着的大门走上了二楼。  
  「陈晋,你给我放……呜!」话还没叫完,陈晋伸出空着的左手重重地往魏巍刚摔着现在还隐隐作痛的尾锥搥去,魏巍吃痛低叫了一声。  
  「你再给我乱叫乱动小心林杯把你从二楼摔下去!」狠话一出,魏巍立刻闭上了嘴不敢再乱动,虽然看不见但从那恶劣的口气他可以想象陈晋的表情,生怕这家伙盛怒之下言出必行……  
  站在二楼门前,陈晋伸出左手去掏魏巍放在牛仔裤后侧口袋的钥匙,他知道魏巍习惯性地将钥匙放在这里。  
  合身的牛仔裤,口袋本来就已经很狭窄了,再加上魏巍现在这个背朝上脸朝下被扛着的姿势,屁股后面的口袋更是绷得老紧……  
  总而言之情况就是,陈晋那修长的指头十分艰难地在口袋中掏半天才勾到那串钥匙却掏不出来,而魏巍那隔着一层不厚不薄牛仔裤之下的臀部肌肤却清楚地感受到陈晋手指头的蠕动……  
  从前听学姊们在谈自己在公车上被色狼骚扰的经验,听她们说得意愤填膺的样子,魏巍在心中深深地不以为然。不过是屁股被摸一下,干麻讲得好似屁股被削下一块肉的样子?  
  事情若非亲身经历,是一辈子都无法体会的。  
  臀部被除了自己以外的人触摸,而且还是摸个不停,那种令人羞耻的酥痒感觉和被削下一块肉是完全不同类型的令人难受。  
  真的只能用又羞又窘来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倒头栽的姿势已经够让脑袋冲血了,陈晋这一个举动更是让他耳根发烧,脑浆像是沸滚的水一般。恼羞成怒的魏巍又开始没头没脑地挣扎。掏半天好不容易才把钥匙掏出来,心情已经够浮躁了,魏巍这么乱踢乱动的根本就没办法将钥匙准确地插入门上的孔……  
  「干!你再……哇勒!」乱踢的魏巍一个膝盖不巧地往陈晋的小腹撞去,陈晋痛得咬牙切齿,火上添油,他将手中的钥匙重重地往门边的鞋柜一放,伸手用力往魏巍的臀部捏下去……  
  「干!你竟敢塔林杯八豆(踢你老子的肚子)?」  
  「……」陈晋这一捏一点也不留情,魏巍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痛就算了,这辈子还没如此地难堪和恼怒过。所幸自己不是女生,要不然早就哭出来了……  
  陈晋顺利地开了门,直直往魏巍房间走去,将他摔在床铺上。  
  「你干麻躲我?」陈晋批头就问。直接了当从不拐弯没角不知道算是他个性中的缺点还是优点……  
  魏巍不打算答腔。错的明明是陈晋,凭什么他还这样蛮横?满腹怨气地拉起床上的被子将自己从头到脚包住,索性来个死不理。  
  「干!林杯在问你话!」陈晋花了番力气才将被子扯过来。  
  「干!」翻过身将脸埋入枕头中。  
  「你说什么?」没听错吧?他刚刚说……  
  「干。」说就说,谁怕你?你可以说我就不能说?  
  「……」厚,这个小子几时学会骂脏话了?不过骂来一点气势也没有,发音又不是挺标准,太可爱了吧……陈晋又是气又是好笑,他用力地将魏巍的身子扳转过来面向他。  
  「干!是谁教你说脏话的?你给我睁开眼睛!」  
  魏巍一点也不理他,闭着眼睛兀自生着闷气。  
  「不理我?干!不理我林杯就强奸你!」说着陈晋整个人骑上了魏巍,野蛮地解着魏巍上衣的扣子。  
  「别闹、别闹啦!」这下子不得不开口,魏巍一手推着陈晋,一手死命地紧紧拉着自己的衣服。  
  「干!谁叫你不理我。」早就已经消气了,不过看魏巍那个紧张的样子实在好好玩……陈晋用一手将魏巍两只手扣在头顶上方,开始扒他的牛仔裤……  
  「放……放开啦!不要这样玩……」魏巍死命地挣扎,这回换是陈晋不理他,自顾自地剥着魏巍的衣服。  
  「学长,你明天……呃??」又是不敲门,直接推开门的小琪正好目睹了房内春色无边的景象……可怜的学长衣衫不整,狼狈地被那个批着美丽天使外皮的顽劣分子陈晋压倒在床上……  
  怎么每次打开这扇门都有好料的可以看?  
  「……你们在干麻?」忍耐着满肚子的笑欲问道。  
  「林杯在强奸他。」陈晋脸不红气不喘正色道。  
  「喔……慢用。下次记得要锁门。」小琪识相地退出房间并带上门,门外又传来狂笑声……
  要死了什么慢用?魏巍用力挣开被压住的双手,正要推开身上的陈晋,陈晋却突然整个人像没骨头似地往他身上靠紧紧搂住他,将脸贴着魏巍因刚刚的挣扎而起伏的胸口,那个样子像极了做错事撒娇的小孩子。  
  「呃……你,你喝醉了吗?」  
  「没有……对不起啦!」很难得地突然想要撒娇一下,却又有点不好意思所以不敢抬头。  
  「什么?」  
  「林杯说对不起……」  
  这……原来,只是为了道歉??早说就好了嘛!弄得他这样凄惨……这什么个性啊?  
  「……你都是用这种方法跟人家道歉的吗?」  
  「干!你冻揍(当作)林杯是笑A(疯子)喔?」  
  「本来就是笑A,竟然还说要强奸……」  
  「干!开玩笑的你当真?男的跟男的,恶心死了!」陈晋有些厌恶地摇摇头道。  
  「呃……你,排斥同性恋?」  
  「讨厌死了……」回想起那个人,心情顿时不愉快了起来。以为可以跟那个人当一辈子的好朋友,把他当作好兄弟一样看待,一起去打球,一起去把美眉,一起去飚车……没想到有一天那个人却对自己告白,说什么很喜欢他,觉得他长得好美好美,很想要和他OOXX……干!当场那个人就被他揍得满地找牙送医院住了好几个月,两个人从此老死不相往来……讨厌同性恋!讨厌人家提起自己的美!  
  「魏巍,对不起,林杯不是有意的……」  
  「……你是说这个,还是说?」魏巍伸出手臂,刚才从脚踏车摔下来在手肘上摔了一大片瘀青,所幸这是内出血不是外出血。  
  「林杯是说那天的事情……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火大了起来……」陈晋抬起头,漆黑的双眼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魏巍一会儿,小小声地道:「魏巍,林杯想和你做朋友很久很久……」  
  魏巍呆了一下,相处也有一段时间了,没见过陈晋这样认真的表情……  
  「我……我一直当你是朋友,只是你……」  
  「我也是。可是,不是像阿宝啊阿正啊他们那种的朋友,不一样的。」  
  「那,是哪样的?」  
  「欸……」陈晋思考了半天,摇摇头露出漂亮的贝齿轻笑道:「挖哪栽(我哪知)?就是很好,很好的朋友,特别好的朋友……哎呀,反正你和他们不一样啦!」  
  「喔……」虽然弄不懂陈晋的『很好的朋友』的定义,但心中却隐隐为那句「你和他们不一样」而感到莫名其妙地高兴,完全忘了几天前的委屈,也忘了几分钟前差点失了贞操……  
  很久,很久的朋友啊……听起来还不错。然而,他想起了自己明天下午就要回台北去了,也不知道几时才会再见面。心中闷闷的感觉,是依依不舍的离情吧?对东港的海,对东港的悠闲,对东港带着咸咸味道的风,对东港热情的阳光,对东港的人……  
  「好爱困……林杯今天睡这里。」陈晋打了个长长的哈欠道,天晓得他这几天都没睡好,而今天一大早就出门在楼下站到现在,累死了……  
  「那你起来一下,我把床给你……」魏巍想起身,陈晋却用力压住他说:  
  「一起睡,晚安。」  
  「……」真的很羡慕陈晋那种不需要一分钟就可以进入睡眠的体质。魏巍小心翼翼地将睡得呼吸沉稳的陈晋从自己身上扳开,帮他脱下身上的牛仔外套,拉过一旁的被子盖上。  
  看着他那张熟睡的脸毫无防备地像天使一般,羽扇般的睫毛轻颤,应该是在作梦吧!两片微微开启着的唇瓣看起来湿湿软软,魏巍忍不住伸出食指去轻碰了一下……  
  指尖滑过那一双唇,传到脑中的,是无可言谕的战栗感……这样好的触感,让人想进一步地去尝……  
  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凑近脸,陈晋轻暖的气息吹在魏巍的唇上,他闭上了眼睛……就在双唇将要贴上时,睡梦中的陈晋突然一个颤动,吓得魏巍整个身子倏然往后一弹,用力过猛『碰』的一声摔到了床下。  
  这一撞,整个脑袋都清醒过来。自己是着了什么疯魔?竟然想要去亲吻一个男孩子的唇?!是是是太太太久没没没碰女孩子子子子了吗??  
  脑袋中的思考竟然也结巴了起来……他立刻爬起身随便抓了几件干净的衣服逃离这个差点让他『犯罪』的现场冲到浴室里洗个凉水澡,才让自己混乱的脑袋冷静下来。  
  冲了杯咖啡,打开小银白把耳机戴上,他拿出了一些磁盘片,开始将计算机中的一些文件资料备分整理,顺便把还没打字的手稿也打一打吧……  
  专心工作时,总是很容易忘了时间的流逝……不知不觉,几个小时过去……  
  「……魏巍,你没睡吗?」从床上坐了起来,抓了抓凌乱的头发,一脸惺忪地看了看放在床头的巴布豆造型闹钟,三点多,看看窗外黑色的天空,应该是凌晨三点……  
  「嗯,明天在车上可以睡个够。」魏巍阖上小银白摘下耳机。将磁盘片收好,然后把整台小银白递给陈晋。  
  「明天……」他楞楞地接过了小银白。明天……应该是今天吧!今天他就要回台北了……一直不是很想去思考这件事,不过,该来的总是会来。  
  「小银白就给你用了,还记得我教你怎么用它上网收邮件吧?」  
  「嗯。」  
  「那,里面设定的那个email就给你用吧。我有空……嗯,我回台北会寄信给你……」或许陈晋根本不会去用到那个信箱吧!下一句「有空也回信给我」硬是吞回了肚子里。还是不要抱着太大的希望,省得失望。  
  「嗯。」陈晋望着那台小银白,他对一小银白到底值多少钱完全没有概念,也没去思考过这个问题。他只知道,小银白里有很多很多他从来没听过的歌,小银白可以玩CS,可以打字,可以放A片,可以和不认识的人聊天,可以连结到一个无限大的世界……而这一切都是魏巍教他的,可是现在他把小银白留给他,然后要回去了。
  「……」难得聒噪的陈晋这样安静。他现在脑中所想得,和自己所想的是同一件事吗?  
  「好可惜初一那天没有看到日出。」如果不转个话题,这气氛真的会闷死人。  
  「啊,那现在去吧!现在去刚刚好可以堵到日出。」陈晋跳下床穿上外套。  
  「现在去来不及吧?」上次那个星沙海滩,离东港不算近,骑车也得骑上半个小时。  
  「我们去堤防看,反正同一个太阳。」  
  「OK,等一下我拿相机。」  
  「喂!林杯帮你背那个架子,你背相机。」  
  「不了谢谢,我背就好。」魏巍摇摇头,记得摄影老师曾经说过,三脚架不自己背的人不配玩摄影,所以就算是和登山社一起去爬大山,身上的行李已经重得要命,他还是会乖乖地背着那只两公斤的MANFROTTO三脚架同行。  
  找了个不错的定点,他撑开了脚架,熟练地将云台锁上相机的底部。  
  「这个是做什么用的?」在一旁的陈晋一边看着一边好奇地发问。  
  「这个叫云台,用来把相机固定在脚架上面的。」说着一面将相机卡上脚架扣好。  
  「如果脚架倒了相机怎么办?」  
  「哭啊……不过通常这种重脚架不太容易倒,会倒的都是那种很轻的软脚架。」  
  「厚,这个脚架用来共郎(搥人)一定很颂(爽)!」陈晋握了握那坚硬结实地脚架道。  
  「这……意大利制的,的确比较好……」实在很佩服这个家伙什么东西都可以将之『武器化』。  
  「我要看!」陈晋将眼睛凑上了相机的观景窗。  
  「靠!可以看到很远耶!」  
  「长镜头本来就像望远镜。」  
  「还有更长的吗?」  
  「有啊!我们都叫那种『炮管』。」回想起常常在植物园看见一大堆叔叔伯伯用『炮管』瞄准娇滴滴的荷花那有趣的景象,魏巍不禁微微一笑。  
  「欸……」陈晋抬起头看了看,又把视线放回观景窗。  
  「相机看起来颜色比较橘。」  
  「啊,因为我加了橘红色镜,这样拍起来的太阳会像橘子一样甜甜的很好吃……」  
  「真的?教林杯玩!」  
  「干!下次不玩了,好啰唆的东西。」陈晋坐在一旁抱怨道。  
  「……」都调成了自动对焦给你玩还嫌麻烦啊……  
  两个人坐在堤防上,太阳已经爬离海面有一段距离,原本模糊的港湾景色也清晰了起来。大大小小的渔船停泊在港口,一大清早就已经有人在上面忙碌着,远方的码头几条待修的船中传来钉钉冬冬的敲打声,堤防上也开始有人散步,有人慢跑。  
  清晨的阳光撒在海面上,洒在这些人事物上,为所有的事物东西都镀上了一层金,东港这个小镇已经醒了。看了看表,五点。现在的台北是什么样子?现在的台北应该还在半梦半醒间吧……  
  身旁的陈晋哼着的曲调旋律好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是什么歌。  
  「你在哼什么?」  
  「挖哪栽(我哪知)?小银白里面的,一个查某(女人)唱得很好听,叫啥米『去吐去』……」  
  「去吐……」想起来了,那是艾拉费兹洁罗唱的『cheek  to  cheek』吧!去吐去……好惊人的联想力。  
  「想笑就笑,林杯今天不揍人。」陈晋咕哝道。  
  「我没有要嘲笑的意思……」只是觉得非常地有趣,「唱这首歌的人,是个很厉害的jazz天后喔!」  
  「真的吗?很水(美)吧?」超爱这个查某的歌声!听起来好性感,沙沙的好有磁性,在陈晋的心中已经自动赋予这个歌手像玛丽莲梦露般的那种形象。  
  「……高大,有点胖。嘴巴大大的黑人……嗯,我个人是觉得称不上美啦。」  
  「干!」陈晋露出洁白的牙齿笑着。  
  「反正是听声音,管她长什么样。」魏巍耸耸肩道。  
  「对啊,像那个伍佰就好丑,可是唱歌很好听说。」  
  「伍佰哪里丑了?他蛮性格的……」  
  「林杯觉得他像猴子,丑死了。」  
  「……」这个人的审美观好怪,伍佰那样叫丑死了,那……什么样子的长相在他的眼中才算好看啊?  
  「你回去以后做什么?」  
  「继续读书。」大概就考博士吧……  
  「不用去当兵?」  
  「我想当可是人家不给我当。」魏巍指着自己的眼睛道。  
  「啊哈,大田鸡。」  
  「……那你呢?」  
  「我?林杯已经当过兵了。」  
  「啥??骗人……」他不是才二十出头顶多二十一?  
  「干!骗你是要死喔,林杯十七岁就提早入伍了。」  
  「呃……」真……看不出来啊!人家不是常说,当过兵的人会比较……成熟稳重?看样子,所谓定律跟常理,未必能套用在所有人身上。  
  「你几点要走。」沉默了一会,陈晋突然问。  
  「下午三点,吴教授会开车载我们回台北。」  
  「……我没办法去送你。」  
  「我知道。你不用来送我了啦……」因为道怡也是今天要坐火车回台中吧。  
  「那我们就在这里说掰掰了。」陈晋转过头来望着他,表情有些复杂。  
  好想问魏巍,想问他以后还会不会来,却觉得这个问题很没有意义。未来的事,谁都说不准,干麻先订什么契约啊?如果他想来他就会再来,如果不想来,就算是口头上说得信誓旦旦也是放屁。  
  人和人之间的缘分本来就是注定好的,强求不来。  
  「嗯,掰掰……感谢四个月来的关照。」或许,陈晋没有办法来送他反而比较好。不是很喜欢送别的场面,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该做什么表情,比送葬的场面更令人无可奈何。只是……多多少少,还是有些遗憾。  
  「喂,这个可以拿来照人吗?」陈晋指着相机问道。  
  「可以啊,只是……」300mm的长镜头要用来照人……  
  「我想大概要站远一点。」  
  「那来照相吧!」陈晋站起身拍拍屁股道:「可以照两个人吗?」  
  「可以,有自动读秒8秒,你先去站着,然后留个位子给我。」说来,自己也是好一阵子没照相了说。而且,这看起来颇好玩……  
  「这里?」  
  「再退。」  
  「可以了吗?」  
  「再退啦!这样照会变成大头照。你一直退到我喊停……好了停!就站在那里别动。」将相机改为手动调整,一抬起头……  
  「天啊……」好远!要在八秒钟之内按下快门,冲到陈晋身边,然后调整姿势,摆出最佳的表情……不管了试试看吧!快门一按他拔腿就跑,腿长的好处就是跑得快,然而却没想到……  
  「啊呀~」  
  「哇哈哈哈……喂!你还好吧!」  
  「踩到鞋带啦……好痛!」坐在地上的魏巍看着自己的长裤膝盖部位磨出了擦痕,不知道里面摔成啥样…..  
  「蛋咧蛋咧(等下等下)!」陈晋蹲下身拨开了魏巍正要拉开裤管的手,并用一只手按住了魏巍的眼睛,一手轻轻地帮他将裤管拉起来检查伤口。  
  「一点点擦伤破皮而已啦……你不要张开眼睛喔,不要张开喔!」生怕这小子一看到自己的血又要发作,他放开手前不断地交代道。  
  「嗯……」乖乖地闭着眼睛,自己实在是蠢闭了,竟然会踩到鞋带跌倒……咦?那是什么感觉?温温湿湿的,还有点刺刺痒痒伴着伤口的疼……  
  明明知道自己的恐血症,却实在好奇地忍不住张开眼睛……  
  「呃?」陈晋他在……帮自己舔着膝盖的伤口消毒??……呜好痛,本来没有那么痛的伤口霎时间变得好痛好痛,怎么回事??  
  「欸,林杯不是叫你不要睁开眼睛?」陈晋抬起头,看魏巍张大着眼睛瞪着他,皱皱眉道:「放轻松放轻松,血没什么好可怕的啦!把它想成是他妈抖(蕃茄)汁啦!」  
  「我……」  
  「来,还可以站吧!」陈晋站起身,一把将魏巍拉起来。  
  「再一次。你先调好,然后来跟林杯换位子,林杯来按!」  
  「好……」  
  陈晋的敏捷身手真的叫人自叹弗如,从他按下快门,魏巍在心中默数不到5秒他已经跑到身旁。  
  「……你确定有按下去?」  
  「有啊。」  
  「我有调闪光灯,闪光当没亮,肯定是没按到。」  
  「……靠杯。」  
  「两嘴无毛办事不牢……」  
  「干!林杯那里有毛就好!」  
  「……」  
  ***
  「好象来太早了耶!喂,冰淇淋,要不要吃?」道怡将手中的香草冰淇淋递到陈晋面前。  
  「不要,吃不下。」陈晋摇摇头,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看了看车站大厅里的钟,这个动作他今天一个下午已经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  
  「真难得……」每次都跟人家抢东西吃的陈晋几时变得这样客气了?看他还是那样心不在焉的样子,道怡忍不住问道:「还在跟魏巍吵架?」  
  「没……」  
  「对了,他不是快回台北了吗?几时回去?」  
  「今天。」  
  「啥米?!」道怡尖锐地大叫声引起了车站里不少人的注目。  
  「几点?」难怪他一直看着那个钟……  
  「三点。」  
  「三……现在回去,也许还来得及送他。」  
  「不用了啦……我已经跟他说我没花抖(没办法)送他,他也说不用了……」  
  「屁啦!」道怡打断他的话道:「你和他不是好朋友?『不用』只是嘴巴上说说,他心理一定希望你去送他!喂,你知不知道你们有可能以后不会再见面了耶?」  
  「可是妳……」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道怡扯着陈晋将他推出车站大厅。  
  「送我到这里就好了,我的火车等一下就来了。快去!记得每天要想我,掰掰!」她用力地抱了一下陈晋,然后夸张地挥挥手笑道。  
  「嗯,我走了。」陈晋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跑。  
  「阿晋!」  
  「啥?」停下了脚步转过身。  
  「小心骑车……」  
  「嗯。」  
  ***
  「学长,陈晋不来吗?」  
  「嗯,他有事。」现在的他应该是在火车站陪道怡等火车吧!  
  「喔……好可惜,没跟他说再见哩!」虽然是见面必吵,但吵了四个月也吵出了些友情了。  
  「东西都上车了吗?」吴教授将头探入车窗问道。  
  「都上车了。」  
  「那我们要回家了喔!」  
  「回家了!掰掰,东港。」小琪笑着说道。  
  掰掰,东港。  
  望着车窗外的一景又一景,这些地方,都有他和陈晋的足迹吧……从来就没有对一个地方这样依依不舍。说实在的,台北和屏东,虽然是一个台湾头一个台湾尾,但台湾这么小,实际上也不会远到哪里去。有机会,还是可以再来。只不过,他不知道下一次和东港重逢时,他依然在吗?他依然可以这样陪着他玩吗?很多事情,换了个时间,一切都变得不同;很多感觉,一辈子只会经历过一次。这也是为什么令他依依不舍的原因吧……  
  「咦?」他突然贴近车窗,盯着窗外。  
  「怎了学长?」  
  「刚才看到对面车道上有一个骑机车的很像阿晋说。」  
  「拜托学长,才刚分别多久啊?你已经开始想念他到这种地步了啊?」  
  「呃……」被小琪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刚才那个人的车子,身上的穿著和那身形,真的好象……忍不住又回过头再看一眼,而那机车早就不知道骑到哪去了。  
  ***
  「……」  
  望着空荡荡的公寓,有点给他小难过……  
  还是慢了一步。  
  他靠着机车,自言自语地道:「干!真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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