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厌的警察 第七章

  “我何必证明呢?”古罗夫很惊讶地说,“我不是在法庭上,也不是在正式审讯中。我是跟黑手党打交道,我说:您是叛徒,就完啦。被迫证明的将是您,尤里·彼得罗维奇。很可能连这也用不着,人家干脆把您杀掉,一句话也不让您说。”
  古罗夫坐在列别杰夫家一张大圆桌后面,一边抚弄着深红色的长毛绒桌布,一边几乎是同情地望着主人。
  近来列别杰夫憔悴得很厉害,老了。头发不再发出令人肃然起敬的银光,成了暗灰色的。两颊也不再因涂着高级润肤品而油光锃亮。虽然他今天刚刮过脸,但脸并不干净,眼睛就更不用说了,它们黯然无神,甚至还含泪欲滴。
  古罗夫不请自来,排除了主人无力的反抗,把什么非法侵入呀,报警呀,以及检察院呀等警告、威胁当作耳旁风。
  “您胡说八道,”列别杰夫咽了一下口水,咳嗽了一声,古罗夫把一杯凉茶推到他面前,“没人相信您……”
  “具体地说,谁不相信我?”古罗夫客气地问,“阿凡提?顾问?运动员?还是他本人……”他停了一会,看了看天花板。“谁不相信呢?”
  听到这些名字,列别杰夫伸手从衣兜里掏出来一瓶伐力多。
  古罗夫迅速从他颤抖的手中夺过药瓶,取出一片药递给他。
  “这何必呀!我可不喜欢这样!”古罗夫扯掉列别杰夫的领带,松开他的衬衣领子,打开了气窗。“有这样的身体,就应该跟着收音机做做操,而不该当什么强盗,尊敬的先生。请闭上眼休息一会吧。我请您什么也不要想,要相信专业人员。在您的处境下您找不到任何好办法,而恶劣心情能置您于死地。您休息吧,由我来想,这是我的工作。”
  古罗夫看到主人感觉不好,但并没有什么危险,他是有意围着他忙活,以显示自己对他的关怀。列别杰夫神经痉挛的原因是古罗夫讲了一个小故事。这个故事他事先就准备好了,一走进列别杰夫家就大声讲给他听。
  一伙地下金融家决定临时改行,用刑事犯的话来说,就是变换颜色,于是他们成了一伙匪徒。但任何一个行当都要求有专门技巧,最伶俐的会计师却砸不开保险柜。所以他们从奸诈狡猾和经验丰富的大亨变成了普普通通的公子哥儿。“你们这伙人中,血统最纯正的公子哥儿,”古罗夫继续说,“就是尤里·彼得罗维奇·列别杰夫。”列别杰夫做出一副惊讶、恼怒的样子,甚至还用虚弱的动作指了指门。
  古罗夫只是哈哈一笑,仍然继续说:招募他古罗夫的荒唐念头引起了列别杰夫的反对,但他的意见没得到最高领导的重视。
  列别杰夫愕然失色。古罗夫说得就好像他曾亲临舍列梅季耶沃-2餐厅并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一样。
  “不,”古罗夫笑了笑,“我没钻在桌子下面,没有把谈话录下来。将军成了你们的隐患,你们决定一石二鸟,把波塔波夫和古罗夫都杀掉。这次行动您知道得较晚,您就给检察长写了封信。在所有的领导人中只有您一个人怕我,并急于不惜用一切手段除掉我。您怕得对,您有健全的本能,但你们的子弹①对我情有独钟……”
  
  ①俄文中子弹、老板词形相同。
  古罗夫偶然说出了“子弹”这个词,然而看到列别杰夫颤抖了一下,他知道自己说出了某个极端重要的东西。他把这句话在心里重复了一遍,便得出了结论,关键词只能是:子弹——老板。就是说,公司的头号人物叫这个。偶然巧合,对他价值不大,只有心理效应。在刑侦局的卡片中不可能有这个人。古罗夫继续不露声色,若无其事地说:
  “就是说,老板对我另有打算,您却背着他告密。如果古罗夫中校引起了检察院的注意,那么作为奸细的古罗夫便一钱不值了,老板的全部计划便落空。这个人我知道得暂时还很浮浅,您对他则非常了解……”
  “我什么也没有写,您没法证明!”列别杰夫喊道。
  在这之后就有了伐力多的场面。列别杰夫闭着眼吮药片。他觉得难受,但并不疼,他庆幸有个喘息机会,就想尽可能延长它。
  “不,我还是比他们全加在一起都聪明,”列别杰夫想,同时在眼缝里盯着古罗夫,“跟这个侦探较量什么?他有他的专业,我有我的专业,我不图虚荣,同意给他让路,承认他的优势,只要他放过我,不再纠缠就行。老板有夸大狂,他要的是皇帝宝座和佩戴金绦银带的御林军。这个侦探从哪儿知道老板的?原则上我没过错,我一再警告……我何苦向检察院告密呢?他是怎么猜到的?这个想法对,他不知道,只是猜测,估计……应当说服他……塞给他点什么?除了钱我什么也没有。给他妻子一件珍贵礼物?”
  “您得出什么结论来啦?”古罗夫问。
  “我只想得到安宁,”列别杰夫自己也没想到竟说了实话,“我累了,对一切都厌烦了。”
  “我理解。”
  “不,”列别杰夫打断了他的话,“我已不年轻,但还不太老,才六十二岁,还可以活好多年。如果不是您……”
  “这和我有什么相干?”古罗夫真的激怒了,“如果一个人多年不洗澡,就不要埋怨自己身上有臭味。”
  “您是清洁工吗?还是澡堂服务员?”列别杰夫在椅子上挺直了腰身。“您当真相信有可能除尽社会上的违法分子?”
  “是犯罪分子。”古罗夫纠正说。
  “我不怕这个词。我是犯了罪,……你们的社会、法律,你们强加于人的百无聊赖的生活,这一切我都不喜欢。”
  古罗夫事实上并没听罪犯在讲什么。这些都是老掉牙的话。
  荒唐的是,侦探要解决的正是列别杰夫解决不了的问题。怎样才能同对手和解,为此该给他点什么?“他需要安宁和安全保证,”古罗夫分析道,“这些我都不能做出许诺,但不付出就不能得到。没有他的帮助我又无法应付。列别杰夫是公司领导层中唯一的薄弱环节,可以招募的只有他。我必须找到对付他的钥匙。”
  “您怎么,不听啦?”
  “对不起,”古罗夫承认,“但我可以重复您的全部论据。这些我以前都听到过,而且说得一点也不比您差。让我们回到问题实质上来吧。您通知检察院,说机关工作人员古罗夫同波塔波夫将军被杀案有牵连。”
  “不,我没有……”
  “够啦!”古罗夫一巴掌拍在长毛绒桌布上,“时间很紧,我说,您听。如果能找到咱们俩都能接受的办法,就好;找不到,咱们都要付出代价。”
  “你要招募我?”
  “当然。而且据我看,您别无选择。三个人参与了凶杀,知情的还有两个人,就是组织者和财政总管,能通知检察院的只有您,这一点老板立刻就能明白。判决很快就能做出,执行可能暂时缓一缓。”
  古罗夫停了一下,直到列别杰夫把目光抬了起来才做进一步说明:
  “暂不执行。您在离开之前要交代工作,财务工作要按会计制度办事。一个月,两个月之后您就会被杀……但我也可以不通知老板……”
  “这是讹诈吗?”列别杰夫又掏出伐力多来了。
  “刑警们常说:施加压力。不过究其实质,当然也是讹诈。”
  “您这个人没有原则。您经常炫耀的道德哪儿去啦?”
  “我要迫使您投诚,您倒要我承认咱们是一丘之貉。”
  “两个混蛋。”
  “当您开始行窃,我开始干刑侦工作的时候,我们就应当懂得,我们将不会生活在玫瑰园里。”古罗夫几乎失去自制,伸手去拿桌子上的伐力多。“咱们是想法找到解决办法,还是继续扯淡?”
  “我看不到任何解决办法。您用死亡威胁我。”列别杰夫突然停住话头,“也许,喝一杯白兰地?”
  “您喝吧。”
  “啊,您正在工作。”列别杰夫冷笑一声,站起来打开了食品柜。
  古罗夫急忙拿了一片伐力多,放在舌头下面。
  “您是聪明人,本可以活得像个人样,”列别杰夫斟了两杯白兰地,自己抿了一口后不满地瞪了古罗夫一眼,“您不让我活,自己也不想活,这有什么意思?好吧,还谈咱们的正事吧……按照我的理解,您建议做笔交易。全新的,至今人们从未做过的交易。你帮助我,我帮助你。”
  白兰地暖人心肺,而且做交易列别杰夫是行家里手,他的情绪高涨起来了。
  “康斯坦丁·瓦西里耶维奇打听不出来,”列别杰夫突然停住,呆呆地看着酒杯,想……说实在的,什么有用的他都没想。一个刚把公司领导人的名和父称告诉了侦探的人还能想什么呢?
  “这是公开的秘密!”古罗夫微微一笑。“继续说吧,尤里·彼得罗维奇。如果您乐意,我替您说下去。就是说,老板探听不出您的过失,我用一个多好的词来代替‘背叛’啊。生活还在继续。顾问,也就是鲁斯兰·阿列克谢耶维奇·沃林罗织罪名陷害我,阿凡提等待命令,您聚拢资金……”
  “我没说走嘴,侦探认识老板。”列别杰夫这样安慰自己。“可是他来这儿干什么,要达到什么目的?”
  “老板理所当然地指挥一切。”古罗夫继续说。
  “您谁都认识,什么都知道。”列别杰夫说,“您不接受贿赂,那您干什么来啦?”
  “知道是好事,但有时候还不够。”古罗夫向主人点点头,抿了一口酒,“黄瓜白菜,各有季节。谁告诉您我不接受贿赂?我是一个正常人,有各方面的需求。”
  “您到底需要什么呢?”列别杰夫把身子探了过来,“出个价码吧!”
  古罗夫坐在沃尔沃轿车的前排座上,向后靠着椅背,把两条腿伸直,摸了摸柔软的皮面,又看了看坐在方向盘后面的丹尼斯。
  “我们总感到惊讶,女人们试貂皮大衣时怎么能发疯,”丹尼斯摸了摸方向盘,“男人也是人。”他竖起了食指,然后转动了一下打火钥匙。
  汽车意识到自己的力量,满意地咕噜了一声,开始向前滑行。
  “是,它比日古力好,甚至似乎比伏尔加都好。”古罗夫说。
  他们哈哈大笑起来。有一段时间他们沉默不语,享受着平稳、安静、舒适的滑行。
  “嗯,说说吧,”古罗夫检查了一下玻璃的升降情况,叹了口气,“喜欢你的新主人吗?”
  “我从来没有过主人,”谢尔加切夫说,“鲁斯兰是个正常的现代男子,他聪明……”
  “那就不完全正常,”古罗夫打断了他的话,“这样的鉴定我熟悉,你明白他到底为什么需要你了吗?”
  “这没什么可奇怪的,”谢尔加切夫耸了耸宽阔的肩膀,“我身材魁梧,虽说已属过时人物,可还是有点名气,知道百十来个英文、德文单词。公司给我的待遇不错。”
  “别幼稚了,丹尼斯,”古罗夫气呼呼地说,“你认识古罗夫中校。任何一个正常人,更不用说一个企业者板了,都不能让自己敌人的朋友为他开车。”
  “列夫·伊万诺维奇,你相信沃林把你当做敌人了吗?他今天还提到过你,说你性格暴烈,固执,思想有点怪,但还可以与你共事……”
  老板斜倚在顾问客厅里的沙发椅上,闭上沉重的眼皮窃听谢尔加切夫和古罗夫的谈话。他们的声音从放在床头柜上的一个精致的收音机里传了出来。
  “我不知道他有什么计划,不过,我只能在我还没法把他的脑袋揪下来之前同他合作。”
  “你,列夫·伊万诺维奇,真是有点不正常。对不起,”谢尔加切夫说,“他怎么你啦?不错,他是企业者板,他是差劲,现在谁不差劲?你的女士们被绑架的时候,你也豁出去了,这我理解。可现在,请原谅……”
  “听着,你似乎为了这辆车真准备为他当差了。”
  “每月一千卢布还有其他外快谁给?”谢尔加切夫语含嘲讽,“在杂志社我不当差而是搞创作吗?你不是当差吗?只要能挣钱就不要摆臭架子了嘛。”
  顾问关了收音机,说:
  “这我过一会儿再仔细听听,想一想。”
  “这个古罗夫并不很聪明,”老板挺直身子,坐得更舒服一点:“在别人汽车里跟在家里一样,随便乱说。”
  “老板,只有宇宙才是无限的,”顾问说,“而且我的朋友暂时什么多余的也没说。总的说来,他让我既喜欢又不喜欢。”
  “这又不是让你挑姑娘。”老板倒了杯葡萄酒,喝了。“他能给咱们做事吗?”
  “今天还不能。明天的事明天才能知道。”
  “别高谈阔论了,说说紧要的吧。列别杰夫怎么样?你相信他吗?出卖咱们他倒不能。要是他害怕了呢?”
  “他不应该什么都知道,”顾问答道,“让他把全部现金都收回来,切断不必要的联系,然后就去休息。”
  “现金不可能都收回来,放得面太宽了。”老板站起来,在书房里走来走去。“把纸币留给他们吧,任何时候都不能刮得太干净。咱们只要黄金、宝石……”
  这个巨人突然站住,攥紧拳头对准电视机……:“海关!真他妈的……”
  “每个人都各显神通,”顾问平静地说,“我相信,咱们不应该通过海关运黄金、钻石,就运白粉,而且只一次。”
  “但需要有一条固定渠道……”
  “这是他们的需要!”顾问喊了起来。
  老板疑惑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不明白。他们需要,我们不需要?”
  “咱们需要的是外汇和自由!”顾问急躁甚至粗暴地说,“你这么个大个子,请坐下。”
  老板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咱们的外国客户需要一条通过我们西部边界的固定渠道,来运送他们想运的一切。可我和你不能开辟这样一条通道。你懂吗?否则,这条通道会把咱们直接弄到原始大森林里去。”
  “你,鲁斯兰,管得太宽了。”在罗戈沃伊的口气中听不出威胁,只有对事实的确认。
  顾问立刻感到全身发冷,不舒服。因为他知道,如果老板发出威胁,直接的危险还没有;如果他说得和蔼,那就等着倒霉吧。他要作威作福,不想或不能正视现实。
  顾问默默无言。他知道,这很危险,但仍然不说话。很多事情都取决于这场谈话,甚至可能包括鲁斯兰·阿列克谢耶维奇·沃林的身家性命。
  “是在寻词觅句怎么骗我吗?笑话。”老板斟了杯酒,但没有喝。
  “咱们不是在市场上,也不是在卖瓜子。”顾问答道,“或者你接受我的建议,或者我退出游戏。”
  “最后通牒。”老板点了点头,把一杯酒一饮而尽。顾问知道,他的命运游丝般悬浮在空中。
  他怒冲冲地骂了句娘,这使老板感到震惊。因为沃林从未使用过这类字眼。
  “无论统治者如何聪明,也绝不能把全部实情都告诉他。沙皇认为他能垄断真理,只有他的真理才是真正的真理,其余的都是赘疣,因为谁都妄图欺骗他,想投机取巧,要谋害和出卖他沙皇陛下。”这些话顾问说得疲惫、平和。
  “你不要对我大喊大叫,狗崽子!”老板大吼一声,把手举到了小桌子上方,但及时想到,这样可能就喝不成酒了,才忍住了。“把你的臭真理都倒出来,我忍得住。”
  顾问尽量少抽烟,但现在看到危险已经过去,就装满烟斗,不慌不忙地吸了起来。
  “咱们的西方客户以己度人。简言之,高估了咱们的条件。他们从咱们的报刊上每天读到腐败呀,黑手党呀,什么犯罪浪潮席卷全国啦,他们于是同咱们接触,建议合作。但他们不懂得最简单的东西,就是我们的腐败分子和罪犯尽管的确是大量的,但却是分散的,愚昧的,贪婪的,他们只顾眼前、鼠目寸光。我们的公众在各个领域都如此。结果常常是贼偷贼,黑吃黑,杀人者被人杀,我们的整个社会就是狂暴和盲目的化身。一分钟之前你还认为你最亲密的助手胆大妄为,失去了控制,该除掉他了,是吧?你可以不回答。我知道确实如此。可为什么呢?你出生在这个制度之下,对事业不感兴趣,只关心你个人的地位、舒适和安宁。”
  “你太聪明了……”
  “完了!”顾问打断了他的话,“我们就此结束。我太聪明了,这是我们俄罗斯的特有现象。在这里,一号人物的智力就是标准。在智力上超过他的人是多余的,危险的。美国人为我的‘多余’能付给我一百万,而你……干杯吧,就此结束一切。”
  他们沉默良久。老板不满地看了助手一眼,一再端起酒杯,呼哧呼哧地喘粗气。顾问吸了两烟斗烟,他后悔自己太直言不讳了。太高估了这头猛犸,还以为他能正确地做出判断呢。
  “你又是在什么制度下出生的呢?”老板突然问道,“好吧,我承认,你是对的。让咱们重新开始吧。”
  “丹尼斯,把方向盘给我,”古罗夫说,“哪儿有这样的好机会呀?”
  谢尔加切夫停下车,朋友们交换了位置。古罗夫开动马达,踩离合器,提高转速,检查了一下换挡情况,就把车缓缓开上了马路。古罗夫不仅仅想在豪华轿车的方向盘后面坐一坐,更主要的是他必须检查一下有没有人盯梢。为此他必须亲自驾车,利用车上的后视镜。
  他发现一辆灰白色伏尔加紧咬着他们的尾巴不放,里面坐着两男一女。伏尔加在追踪沃尔沃,跟得尽管拙笨,但很固执。
  谢尔加切夫观察古罗夫,明白了他的意图,就回头望了望。
  “别忙,看我甩掉他们。”古罗夫说,“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技巧,公子哥,像你说的那样,到那个运动场都是公子哥。”
  谢尔加切夫惊讶地看了看古罗夫,因为古罗夫上车前警告过他,绝对不许说一句多余的话,可能有窃听器,甚至还规定了什么事怎么做,哪些话题可以说。运动员不理解,如果他们在汽车里的谈话被录音,仅仅不随意乱说还不行,还要让窃听者相信,他们的计谋得逞了,车上的人在随便交谈。
  “他们把姑娘带上汽车,还以为她那浓妆艳抹的脸蛋能掩盖他们的驴耳朵哩。”古罗夫眨了眨眼,又看了一下后视镜,确信伏尔加还跟在后面,“现在我给他们来点厉害的。”
  他打了右转弯信号,在信号灯下拐过弯就停了下来。伏尔加也停在了不远的地方。
  “出来吧,我想吃块紫雪糕。”古罗夫说,他熄灭了马达,钻出来,锁好车。
  “列夫·尼古拉耶维奇,你再三警告我,”谢尔加切夫生气地说,“让我每个词都要三思而后说,可你自己却说个没完没了。”
  “那都是上帝允许说的!”古罗夫竖起了食指,调皮地眨了眨眼。他环顾四周,但没向伏尔加张望。他问道:“谁从车里出来了?”
  “一个小伙和姑娘。”
  “是司机吗?”
  “不是,是乘客。”
  “差点,”古罗夫遗憾地皱了皱眉,“不过,也许更好些。你去买几份报纸,然后回到车这儿来。”
  谢尔加切夫去找售报亭,古罗夫走到站在拐角处的汽车检查员面前,说了几句话就向伏尔加走去,在离汽车不远的地方,他看到一个小伙子和一个姑娘,也就是伏尔加的乘客们,正装出旁若无人只关心对方的样子。小伙子搂着姑娘要吻,姑娘左闪右躲,用力推他。
  “你可真棒啊,小伙子!”古罗夫抓住他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说,“你往哪儿开呀?”
  小伙子一用力,轻松地甩掉了古罗夫的手,想说点什么又不会说,就张着嘴巴愣在那儿,嘴里喷出一股酒气。古罗夫非常了解这种状态:你想尽量不被对方发现时,却与被监视的对象目光相遇了。这时会生出一丝不挂的尴尬感觉,可笑而又无奈。
  “不会说话啦?”古罗夫言语从容但目光残忍地说。
  “你要干什么?我正和姑娘……”
  “你在非清醒状态下驾驶这辆伏尔加,”古罗夫指了指汽车,“在十月广场上拦截我。”
  “开什么车?”
  “我们没开车,”姑娘帮助他说,“我们坐在后边。”
  “那开车的是另一个,”古罗夫一本正经他说,“那么对不起,”他转过身来,对走来的汽车检查员说:“中尉同志,开车的是另一个人。”
  “会搞清楚的。”汽检员走到伏尔加跟前,行了个礼,作了自我介绍,就请司机从车里出来。当司机开始发火之后,他打开车门,熟练地拔出了打火钥匙。
  “违章啦?拿驾驶证来。”汽检员习以为常,态度冷漠,“这位公民对你有意见。”
  古罗夫心平气和但稍带讥讽他讲述了事情经过:在十月广场伏尔加超过了他,挡住他的路,以致肇事,司机出示了证件,总想打断这个无赖的话,但还是控制住了,他平静地说:
  “检查员同志,这不是真的。我的车在沃尔沃后边来着。”
  “您怎么知道我开的是沃尔沃?”古罗夫立刻问。
  “那辆车很醒目……”
  “如果您跟在我后面,那就不可能看到我的脸。只有您拦截我时才看得见。”古罗夫打断了他的话。
  汽检员的目光在争论的双方之间移过来移过去,灵敏的鼻子努力地嗅着。
  “我说,检查员,”伏尔加的司机火了,“您在这儿站着,不可能知道十月广场上的事。”
  检查员的论据原来更有分量,他看了驾驶执照一眼,问道:
  “您喝了什么啦,谢尔盖·符拉基米罗维奇?身上酒味这么大,像刚从啤酒桶钻出来似的?”
  “我?”谢尔盖·符拉基米罗维奇抓住检查员的武装带,朝他脸上喷了口气,“这是廖什卡这个混账家伙在车里熏的。”
  一般来说,谁也不喜欢让别人抓着“胸脯”,如果他穿着制服在值勤,就会格外生气。检查员雕像一般一动不动地站着,一直到违章者清醒过来后,他才把证件往兜里一揣:
  “上车,如果您有证人就带上。”检查员说着坐上了驾驶员的位置。
  “你这个败类!”年仅二十来岁的谢尔盖·符拉基米罗维奇对古罗夫喊道,“咱们还会再见的!”
  “谢辽查,最好你这辈子再别见到我了,”古罗夫答道,“带上这位唐·璜①吧,不然驾驶证就没啦。”
  
  ①一个虚构人物,浪荡公子的象征。来源于流行的传说,常见于西班牙、英、法等国的文学作品中。
  小伙子还想说点什么有劲的,但只是挥了一下手。古罗夫看到,“盯梢者”这时候才明白自己的任务泡汤了,要倒霉。
  伏尔加开走了,丹尼斯走过来说:
  “列夫·伊万诺维奇,你真行。”
  “你嘲笑我吗?”古罗夫把汽车钥匙还给他,“假如你在自己的巅峰状态时,从奥林匹克领奖台上走下来,打赢了劳卫制证章获得者,你也让我为你鼓掌吗?上你那儿去吧,路上别出声,我要想一想。”
  谢尔加切夫开车,古罗夫斜倚在后座上。
  “应该同妻子和奥尔洛夫谈一谈。我告诉他什么?绰号叫老板的康斯坦丁·瓦西里耶维奇是谁?在哪儿能找到他?顾问要干什么?怎样才能夺回主动权?必须把带有我指纹的手枪拿到手。阿凡提藏在哪儿?列别杰夫能听话吗?
  “为了回答并解决这些问题,我必须有一个熟练的行动人员小组,有交通工具、技术设备,更重要的是,宁静。我什么都没有。还加上时间不足。也就是说,我无力解决所有的问题,必须放弃些什么,牺牲些什么……牺牲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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