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眸深处 第九章

  赵挺回来后有一个星期的假,他正好出国开了趟会,差不多这假用完了,才到科室露面。甚至有人还不知道他已经回来,只有我算是和他非正式会面过了。
  那真的只是一面而已,我甚至都不记得彼此是否交谈过。有时,我甚至觉得他出现在面前,不过是我思念过度产生的幻想。
  直到那天早晨,看见他又以往常的方式斜倚在墙上听晨会,那舒适惬意的姿态似乎他这一年从没离开过。
  这时,我才确定他回来了。
  偷偷的打量起他,与从前一样的英挺面庞,只不过,他身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变了。我直觉的感受到,却无法理出个头绪。
  心底还是暗暗高兴的,因为他回来又和我在一组。我压抑不住心头的跃跃欲试,屡屡陷入昔日重来的美好幻想。
  但没料到的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赵挺已经改变了。
  越是容易得到的事物,越是不会珍惜,永远要等失去了才会明白其重要,然后是追悔莫及的痛楚……
  我忍不住轻笑,原来赵挺于我而言,就是这么一件没有被好好珍惜的宝贝。
  真正明白他对我的意义,是在他离开的那一年间。我想明白了,这辈子我再也不会遇上第二个像他这般的人。
  实在很难找出一个精确的词语,来描绘赵挺之于我的感受。不单单是上司、朋友、情人这么简单。我的命运,他的命运,早不知不觉紧紧缠绕在了一块,很难说得清究竟我对于他重要些,还是他对于我重要些。
  总而言之,就是这么的无法割舍。也许,在我陷入难以名状的依恋情绪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我和他的纠缠。而这,并非时间与距离所能阻断的。
  赵挺担心我因为一时冲动接受了他,以致将来的后悔。他给我们彼此一年的时间来冷却头脑,想清楚了以免将来后悔。说实话,我觉得他真是冷血,换作我绝对做不到。
  我们明明是相爱的!为什么要遭受这种折磨?
  当这想法冒出头的一刹那,我知道心中最后一块壁垒塌陷了。承认自己爱上一个人是一回事,想要与之相守却是另一回事。
  尤其看到谭一鸣在错过真爱后,毅然抛弃所有来挽回,我不仅感动,心中的触动尤为震撼。
  那个衣冠楚楚,永远挂着完美职业微笑的谭一鸣,竟能将耕耘了近十年的事业尽数抛弃,全为追寻那气泡般虚幻飘渺的爱情。而我,难道要步他的后尘?自我牺牲倒是其次,想起这些年让所爱之人受的苦,就再也熬不下去了。
  这一年的时间,我是真的想得很清楚了。可是却没料到,我突然找不到把这些话告诉赵挺的机会。
  每每面对赵挺那平静不带一丝私人感情的笑容,欲出口的话,都堵在了吼中。
  我们这组还是老成员,赵挺打头,下面汪波,我,加上新调过来的小俞。但包括我在内,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不一样的气氛。
  赵挺变了,不再是暗自冷笑着看这众生芸芸,他会彻夜研究病历,每周两次开短会讨论疑难手术方案,将药代的应酬推掉,有家庭负担中的病人,他会想办法帮人家减少费用。就连私生活上,他都检点了,连他几个哥们都奇怪,他这一年是不是遁入空门修身养性去了。
  我明白赵挺真的变了。
  原来的他总是面上笑着,但一直高高在上的他,对这世界并没有太多的感情。工作于他而言,只是工作而已。就像上次我夜班见到的那起残忍的车祸,当时我是真的以全部的感情的在气愤着。赵挺不同,他虽然也不平,但只是站在客观的立场,而非代入自己的全部感情。
  他医术高超,医德也没有可供指摘之处。可说到底,他终究是完完全全的强者心理。是的,他太强大了,以致于他的阅历令他能理解弱者的痛苦,但他始终不能感同身受。
  似乎赵挺所有的感情、温柔、痛苦,都是为我一人准备的。除了在我的事情上,这世上少有其他值得他动用真感情的地方。
  可现在不一样,我能感觉到他温暖了起来,他的感动、痛苦不再是因为我一人而起。原来因自身强大而包容世事的他,如今正以一颗柔软的心在感受世事。
  如今的他,周身散发着温暖的气息。如果说原来我感动于他为我付出的一切,那现在的他更令我折服。这样的赵挺,让人引以为傲。
  可在其他方面,我是大伤脑筋。除了他回来当天,冲动的跑来看过我,后来就再没对我表达过情谊。我等着他来询问,这一年下来我究竟下了何种决定,结果让我失望的是,他迟迟没有提起这话题。
  我微微的失落,不再是我一个人的赵挺了么?然后发现,自己的心愈发沉沦。
  “不懂的你尽管来问我,没关系的。”赵挺把话交代完就离开了。
  我不由对着满篇的英文开始哀怨。不懂的来问你?那不如你把全文翻译好了再给我。
  无力的趴倒在桌上,只感觉太阳穴又在跳痛,唉……
  说起来,还是我自作孽。因为赵挺将主要精力投放进工作,轻忽了我,结果在得知他接下了一个药品试验的项目后,我自告奋勇帮他的忙。
  然后,我的苦难开始了。一想起就眼泪直淌,为什么没人事先告诉我,药品试验要查这么多原文资料的啊?暴!
  我考研的成绩出来了,总分过了国家线,各科也都过了线,由于陈主任之前的保证,事实上我已经考上了。其中我最弱的英文正好低空掠过,不枉我这半年的恶补。
  但以我的英文底子要看赵挺扔来的那些原文资料,简直是逼乌龟飞上天。
  呜呜呜,人家只是想找机会和你多多相处,拜托你别这么顶真好不好?我现在已经快被这些英文字母谋杀了。
  毫无生机的倒在满桌纸张上,我的思绪忍不住飘到了赵挺身上。想起现在这个认真的赵挺,突然心头泛起丝丝甜意。
  从没想到,他认真的样子,会让我如此着迷。想着想着,就痴痴的笑了出来。
  可我还是没弄清赵挺改变的原因。虽然心中隐隐有了些猜测,可他一日没明确说,那猜测也仅仅是猜测而已。
  究竟这一年中他见过遇过了什么事情,会让他产生如此巨大的改变?
  直到这天收了一名急诊入院的少年,我的疑问才得到一个解开的契机。
  见了那少年几乎割断自己右前臂所有血管、神经、肌腱的伤口,我不由感叹现在的少年人还真是好本事。据说他当着家里人的面一拳头砸碎块大玻璃,立刻血飞得到处都是,马上被送来了医院。我和赵挺在清创室给他做了急诊清创缝合。
  还好,只割断了桡动脉,尺动脉没事,不然这右手真要报废了。因为打的是臂丛麻醉,在止血、缝合肌腱与神经的过程中,小家伙一直保持着清醒。虽然不时痛得浑身抽搐、眼泪都要掉下来的样子,可等赵挺问他干嘛要自残时,他居然别过头理都不理我们。
  靠,死小孩!我在心里狠骂,大大的不爽。
  这小孩家里挺有钱的,一出事包了整间特级病房,家里人其他事不干就守着他一人在那愁云惨淡。
  每次我去给他换药,他正眼都不看我一下。不过听护士说这还算好的了,她们去换盐水、到时间送药,这小孩都直接把药往地上扔。一副老子我就是不想活了的态度。
  我懒得管,他这种小伤再怎么闹腾也死不了,过个两天送出院,到时就耳目清静了。有这种儿子真是爹妈的不幸,不过怎么会把自家孩子教养成这样,只怕说到底还是父母的责任。所以我对他父母的同情也就那么一丁点罢了。
  就在这小孩入院三天的那天傍晚,下午补休过的我起来值夜班。先是夜查房,当我拧开那少年的病房时,因为传出的声音愣在了原地。
  赵挺冷清疲惫的声音缓缓流泻而出,“……还有户人家,有个和你一样十五岁的小孩得了阑尾炎,因为没钱看病,痛了四天四夜差点没命了才送来医院。结果为了看这病,花掉了他们全家一年的收入,还借了笔不知哪年哪月才能还清的债。”
  我轻轻将门合上,靠在走廊墙壁上心情久久难以平静。莫说病房内正听赵挺“聊天”的少年了,就连我,都已震撼的难以自控。
  原来,这就是赵挺改变的原因啊。我毕竟没有切身体会过,实在很难想像赵挺这一年间,亲眼目睹了这许多时的痛苦心情。
  我能理解他的改变,但无法切身感受他的心情,强烈的无力感充斥我心头。
  让我心中委屈的是,他情愿把这些话对个素不相识的臭小子说,也不愿对我稍加透露。
  “你……”
  回头,只见他已出得门来,见了我微微吃了一惊,继而恢复了镇静:“对了,你今天夜班,我都忘了。”
  他泰然自若的越过我身边,就进了办公室。我愣了下立刻跟了过去。
  “我刚才听见了点,你在病房讲的事情。”我坐在他面前,摆出不容躲避的架势。
  “哦,那个啊。”他浅笑着:“吓唬一下那个臭小子,让他以后别这样不知天高地厚了。”
  “如果说我也想听呢?”
  “呃?”他惊愕的望入我眼。
  “我一直很想知道你这半年的见了些什么事,可惜——”我轻轻嗤笑:“你理都不理我。”
  他静静看了我一刻,然后又是那温柔的笑,将所有痛苦隐藏起来的温柔笑容。
  “真的没什么好说的,就是遇到些事心里特别……不舒服。你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心中一酸,他变相的拒绝,无疑又在我们两人间拉开距离,为什么?
  “为什么?”等听到自己脱口而出的声音,才明白话已出口。
  他自然不明白我要问的是什么:“啊?”
  我直直锁住他的视线,“其实,我不是要逼你把所有事都说出来,只是——我只是不希望你逃避我。我不想和你成为陌生人。”
  赵挺略带讶异的看着我,然后又是那温柔的引人沉醉的微笑:“对不起,是我不好。”
  他叹了口气,声音中又带上了那股疲惫:“我不是故意要疏远你,只是想一个人静静。我原来一直认为自己拥有的一切都是我应得的,而没得到的东西,是我人生的劫数。”
  他在说“没得到的”时候,眼神瞟了过来又飞快移开,害得我心头一荡。
  “可现在才知道,什么应得不应得的,能平平安安过上这么多年的好日子,就是我的运气。”他抚额,那是我并不完全懂的表情,“那段游戏人生的日子,对我来说也算过去了。我这一把年纪的还在那混日子,也实在太不像话了,是该静下心来做点事情了。”
  我一句话都说不出,他话背后的含义太多,我真的没法全部理解。
  向来迟钝的我,自然为此烦恼了好几天,直到时间的冲淡,才将这心结慢慢放下。
  很简单,赵挺还是赵挺,从前我就没搞懂他,现在还是没搞懂。但这样又有什么关系?这并不妨碍我喜欢他。
  我没必要改变他,也没必要为他而改变。只要努力陪在他身边,终有一天我会懂他的全部。
  在那一天来临之前,我会……
  有一种名为“坚定”的东西,将我心头所有的彷徨驱散,等待那云开见月的一天。
  ***
  春天到了,对于很多人来说,这“春天”二字还有别样解释。比如说,终于相亲到一位美女的小钱,这几天正在倾情诠释春天的含义。
  下班后我去超市采购,吃过晚饭还要继续加班翻资料。然后,在医院看见了和恋人相携而行的刘羽月。我没有上前打扰,只是默默的笑了。
  看着他们交握的双手,在晚风中摆荡着,心头升起寂寥的温柔感觉。有点羡慕啊,相爱之人的执手相与,一点一点融在那细细交握的手指间。
  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掌,一阵空虚飘过心头,与我牵手的,又会是谁呢?
  “你在干嘛?”
  那声音出现的如此及时,让我回头愣愣看了他三秒才回过神。赵挺正将车开出大门,看见了我就停下车探头招呼。
  “我要去超市。你才回去?”
  “恩。”赵挺微微沉吟了下,开口道:“上车吧,有个饭局你陪我一起去。”
  我也来不及推敲他这用的是祈使句还是命令句,大脑已经迫不及待的作出了反应:“好吧。”
  话一出口,只得无奈的开门上车。唉,希望不要给赵挺留下个急不可待的印象。
  “这是哪里的饭局?”我好奇的问,最近赵挺对于药代们的款待是能推则推,已经好几批人跑我这来吐过苦水了。
  “都是医院的人,你去了就知道的。”他头也没回,隔了会又开口:“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啊?”
  “实验的事,你这些日子的确辛苦了。”
  “哦……”原来是这事啊,心情复又低靡。
  “不过辛苦都有报酬的,每做一个病例,药品公司都要给一笔钱,包括给你的一部分。”
  “呃?”还有这么好的事?我接下活的时候可没想这么多,原来不过是色胆包天想制造接触机会,没想到还能打打擦边球捞点小钱。
  “这样吧,每个病例算你两千,虽然低了点,不过我正好就这次实验写篇文章,发的时候,把你名字也挂上去,怎么样?”
  “……”
  我、我要晕了,今回我是撞了什么大运啊?有名有利,再发展下去别说要破格提拔我当科主任哦。
  等……等等!难道说赵挺把我主动要求参加的意思,理解成了为名为利?
  啊!不行——我立刻开口澄清:“其实我想参加这实验,跟报酬和文章都没关系的。”
  “恩,我知道的,”赵挺冲我笑笑,“我年轻的时候也和你一样,抓紧时间多学点东西总是没错的。”
  “……是啊。”我在心底咆哮,其实你什么都不知道……
  在我郁闷无比中,已经到了地方。赵挺说都是自己医院的人,我也就没多在意,反正自己医院的经常见面,就算没交情也眼熟。
  但我这吊儿郎当的心态,在看见在座众人的脸庞后,立刻像被一桶冰水自头顶浇下。
  赵挺他爹赵进鸿,副院长刘春民,我将来的导师陈江……哦,我的天。
  “小周也来了啊。”陈江见了我热情的招呼。我连声应答,其实我真不知道自己来这里是干嘛。
  赵挺在和在座的人打过招呼后,简略的介绍了我:“我们科的周成,也是陈老师将来的弟子。”
  众人不甚在意的向我点头。因为不太被重视,反而让我大为轻松。
  这顿饭我是吃得泰然自若,本就不擅言辞,我索性安安静静在那吃菜,不多开口曝短。
  赵进鸿微笑着对我说了句:“我听赵挺提起过你,说你很用功,恩,年纪轻的时候,是该多学点东西……”
  我一边点头,一边心虚不已。虽然我自认对赵挺的感情并没什么错,不过面对他父亲时终究有那么些心虚。
  我不禁生疑,赵挺带我来吃这顿饭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这个疑问一直徘徊在我心头不去,直到赵挺送我的路上,我才有机会探谈口风:“今天这么多大人物,我夹在那里真是不伦不类。”
  “你小子也真是的。”赵挺嗤笑:“这么好的机会,随便给个谁,早就一圈巴结下来了。我看你光顾着吃,一声不吭。你啊,你这嘴长了就是派吃饭的用场啊?”
  我冤啊,“和他们这些人坐一起,你说我有胆子说话吗?这张嘴当然只能用来吃。”
  “唉,算了,我是败给你了。”赵挺长叹口气,翻着白眼摇摇头:“我看你近来这么拼命,总得给你创造点机会吧。结果你一点都不把握,这往后你怎么继续向上爬?”
  我半天才回过神,赵挺他什么意思?我这么拼命的考研、做实验,在他眼中就是为了向上爬?
  夹带着酸涩的怒意在胸腔中泛滥,“你什么意思?”
  “呃?”他听出我话中的不对劲,回头看向我,“生气了?怎么了?”
  “你找地方停下车,有些话我今天一定要说清楚,我、我实在克制不下去了。”
  说完我将视线从他脸上移开。低头的瞬间,我看见赵挺的手打了个颤。
  而我,一刹那想起几个小时前刘羽月和爱人执手而行的情景。有些幸福,是要靠自己的手去抓紧的吧?
  努力回想着,这辈子我经历的告白场景,不过实在没有适用于我眼下这情势的。有我这么气势汹汹一脸冷怒向人告白的吗?
  所以等赵挺将车靠边停下,转头静待我下文的时候,我不禁一时没了话。
  “周成你要说什么?”
  我看向他,他的神情中分明有着期待,不过就连那一丝期待,都带着不安。
  能让赵挺这般自信沉稳的人,露出这种神色,究竟是被我伤了多少次后的结果呢?
  “赵挺,你恨过我吗?”怔怔中,话就出了口。
  “我恨你?你在说什么梦话?”他抬手就要来试我额头,却被我一把擒住。
  他的视线游移在我脸庞和被我握着的那手之间,那隐隐发芽的期待似乎将破壳而出。
  我累了,他也累了,那么就诚实一点吧。
  “我喜欢你,不是朋友间的喜欢,是情人之间的喜欢。”
  赵挺眼中一瞬间冒出了惊喜的火花,可下一秒又黯淡了下去,“然后呢?”
  喜欢之后?
  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我想和你在一起。我做的一切都是想接近你,没有别的意思。这一年我已经想通了不少事,有些没想明白的,就指望你和我一起来解决。我也想知道你这一年的经历。虽然我未必能懂,不过真的想了解你的全部。”
  “那个……”
  “恩?”我焦急的等待着他的回答,感觉自己一生的决心与勇气都悬在了上面。
  “能先放开我手吗?你劲还不小抓得我还真疼。”
  “啊……”此言一出,我尴尬得差点想弃车而逃。
  刚撒开手,却没想被赵挺一把反擒住。
  抬头凝眼看去,他将脸贴在我手心中抚蹭着。掌心一片温热的触感,我激动得难以自制。
  “我这不是在做梦吧?”赵挺闭眼喃喃,听得我分外心酸,“我听见你说想和我在一起,这不是梦吧。”
  “当然不是。”我缓缓出口,太多的情绪,无法通过这几个字承载。
  “我还以为……还以为永远不可能离你这么近了。”
  他的低声倾诉,依然淡淡合着眼。我听得心酸之余,却无法应答。
  伸出另一手抚上他的脸颊,缓缓拉近。
  路灯的淡淡光晕洒进车来。
  灯下,我主动吻上了他。
  终于环上我背的手臂,带来了久违的温暖。
  ***
  我坐在护士台那开医嘱,周围一群叽叽喳喳的女人包围着我,幸好早习惯了这阵仗,才没被吵晕了头。
  突然谁说了句话,里面有了“勾引”二字,让我不禁停下了笔。呵呵,思绪飞到前天告白时,赵挺取笑我是“主动勾引”他,当时真把我气得不轻。不过现在回想起来,却觉得分外甜蜜。
  一根手指伸到我眼前晃动,我“啪”的一声用钢笔敲了上去。
  “哎哟!”张丽鸣呼痛出声,“你下这么狠的手干嘛啊!”
  “我还要问你干嘛呢!无聊。”
  “我不是看你笑眯眯的在发花痴,才喊醒你的么。”张丽鸣甩着手指,掏出封东西扔过来:“喏,收好了,哪怕人不到礼也要到。”
  我打开一看怪叫出声:“天啊!居然连你这种妖怪都嫁出去了!老天真是瞎了眼。”
  然后在一片哄笑声中,我被张丽鸣捶了个半死。
  结婚,如今这个名词离我已千万里之遥。看着身边的同学、朋友一个个都喜结连理,说不羡慕是假的。尤其我从小家庭和睦,要舍弃这种温暖,真的是件很难过的事。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谁愿意将自己放在见不得人的位置?可某些东西哪怕要背负一生,我也是无论如何不愿舍弃。
  我回头,看向我一生的依恋,他正靠着椅背闭目养神。三天前我们还是最普通的同事上下级关系,如今却是生命中的另一半。
  现在我们正在驶向远方的火车上,私奔——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不过是一起出席一个在外地召开的会议,两天的行程,间中要外宿一晚。
  说起来有意思,当时定下这趟外出,还是在我俩摊牌的前夕。那时我一心想找机会和赵挺相处,见此大好良机,怎舍得放弃?
  虽然是大早,车窗外天空已经放亮。对啊,又到了日长夜短的时节了。
  昨晚我整理了行李,到赵挺家借了一宿。说起来,当然是为了今早一起走的方便,但心中多少有些隐隐期待。要知道,我们自从互相确认心情之后到现在才三天,最多就接吻的程度。
  结果昨晚,我和赵挺都在等对方示意中度过了一晚,最后当然什么都没做成。我睡得还算香,可凌晨闹钟叫起来后,发现赵挺一脸憔悴得从自己房内步出,显然是彻夜失眠的结果。这意味着什么,我心中自然明白,但也不知道是该得意还是该遗憾好。
  赵挺靠坐着补眠,一直动来动去无法安静下来。在我悄悄从外套下将手塞过去和他交握后,他终于带着微微笑意进入了梦乡。
  交握的指间,温热的触感,流淌着我心弦上发出的清澈之音——这是我爱的人,我爱的人呃……
  为了他,抛弃将来可能有的“家庭”又有什么关系呢?他给我的温暖,就足以抵过整个世界。
  因此,不在乎了,真的不在乎了。我合眼细细的想着。
  ***
  “好,介绍就到这里完毕……”王慧音仪态万千的在台上讲解着。
  她原来是辉灵制药的医药代表,和我们两个都挺熟的,去年跳到眼下这家新公司。正好我和赵挺来参加的新药推介会,就是她主持的。
  可这出他乡遇故知的老戏码,让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以前我就知道她和赵挺私交不错,当时没在意自然不会多想,未料到这里前赵挺主动坦白,他和王慧音交往过一段时间,不过两人早就断干净了。
  他是怕我多想,可我不知道也就没什么了,知道了怎么可能不在意?面上当然得装出毫不在乎的样子,心里是酸得要死。唉,表里不一的活计还真是累,这是我第一天会议议程结束后的感想。
  “恩恩,你有空过来,我派车来接,然后……”王慧音边说着不时的掩唇微笑。
  我不是滋味的冷眼看赵挺和她谈笑风生,心里是醋海翻涌。
  我很想先一步上去房间,但房卡却在赵挺手上,只能翻翻白眼继续等。
  这两人总算臭话完毕,赵挺满面春风的喊了我一同上楼,丝毫没有从我故意的沉默不语中发现端倪,还笑得那么刺眼。
  不爽,真的不爽!我微扯唇角,懒懒跟他进了屋。双人间,我挑了靠窗的那张床,东西往床上一扔,犹豫着要不要立刻开始理东西。
  “你在吃醋。”话语间调笑的口吻,但有着不容否定的确认。
  感觉他的双臂环过了我的胸、肩、腰,渐渐在收紧,两具身体的贴合越来越紧密。
  我承认,这气氛的确诱发了我内心蠢动的因子,但就这么屈服,不就等于承认我在吃他赵挺的醋了吗?哼,门儿都没有。
  我一挣就挣开了他的环抱,笑着回身面对他:“你说什么笑话不行啊,我有吃醋的必要吗?要哪天互看不对眼了,简单,直接分手就成。有时间在那冒酸水,还不早点另觅良伴?”
  忍不住在心中暗笑,没想到有一天我这狠话也会说得这么顺口,就不知道对手上不上钩了。
  果然,赵挺脸色一变,不过以他的老奸巨滑,立刻缓下了神色:“你当然没在吃醋,是我说错话了,莫怪莫怪。本来就是么,你就算吃醋也肯定不会用什么分手来威胁!”
  他这话说得抑扬顿挫,硬是把我砸没了声。这个死人……明知道论口才我不是他的对手,还非把我逼死角去不可。
  我胸口已是火冒三丈,绕过赵挺打算去卫生间清洗下,冷不防又被他抱了个满怀。他到底要干嘛?
  “对不起,跟你开玩笑的。”他在我耳边轻声说着,“我发誓,除了你,我绝对不会再和任何人有牵扯。过去的事终究是过去了,我也已经不可能做回过去那个自己。相信我,好吗?”
  我微微拉开距离,正经的看着他确认:“真的?”
  虽然明知这样很傻,可就是想获得一个让自己安心的回答,因为真的害怕又失去了他。
  赵挺渐渐敛去了笑容,在我肩上的手越来越大力的握着,“我要是骗了你,那就罚我重新失去你。”
  蓦然一惊,他的心思与我重叠着,再……失去么?
  视线交错而过,他眼中的痛苦,也就是我眼中的痛苦吧。我微叹,终于放松了靠近他,拥着。
  有些誓言,一辈子只需要说一次,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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