晕沉 第二章

  「没想到还能再看到你。」叶肆尧低沉的语调有着深深感叹,没想到过了整整七年,还能听到他轻喊自己小舅的声音。
  若非将车子送去维修而暂时改搭公车上下班的话,或许自己这辈子再也无缘遇着这曾被自己深深疼爱着的小外甥了吧。
  「我也是……以为再也见不着小舅了。」
  官狁撒娇似的用双手轻轻抱着他的结实臂膀,以几乎靠在他胸膛的近距离仰视着他。
  感受到他话中浓浓的怀念之情,叶肆尧不禁微微一笑,低着头,怜爱地凝视官狁从小到大几乎没变过的深褐色头发。
  「我本来就不打算再回来台湾了。」
  「那……为什么回来?」
  「因为……在异国流浪太久,终于无可避免的患了思乡病。」叶肆尧低声说着,有丝难为情似的缓缓露出自嘲笑容。
  异国的天空,对自己而言,始终过于遥远而陌生。
  所以,一有机会回来,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收拾了行李。
  「那小舅不会再离开了吗?」官狁满怀期盼地询问。
  呃,他该老实说吗?叶肆尧沉吟一会儿,轻点了下头。
  「嗯,不会。」暂时不会。其实,他明年二月底等工作差不多告一段落后就会离开台湾了,但官狁隐含盼望的眼神却令他说不出口。
  听见他肯定的回答,官狁不由得露出全然无防备的安心笑容,青春洋溢的迷人笑靥,令叶肆尧原本平稳的心跳莫名加速了几拍。
  啧啧,挺有未来女性杀手的架式嘛!
  「小舅现在住在哪里?」
  「就在……啊!我该在这里下车了。」看着窗外熟悉的景色,叶肆尧颇为懊恼地蹙起眉头表示。
  唉,与故人重逢的时光实在太短暂了!
  「小舅住在这附近?」
  「嗯,就在前面一点的地方。」
  「那……再见。」官狁低头着,干脆地放开他。
  他还是没变,跟以前那个与可爱外貌不符合有着孤僻性格的小孩一样,不爱粘着人,叶肆尧不由得暗叹口气。
  「再见。」
  只来得及递去一张打上目前暂时居所的地址及电话的名片,叶肆尧欲言又止,然而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才好,再度轻叹口气,迈步顺着人潮准备下车。
  父亲走了,母亲走了,小舅他……也走了!
  不知为何,官狁蓦然强烈地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望着一点一滴靠近门口的高大身形,向来空洞无神的眼眸,清楚映入男人离去的修长背影。
  在这里就分开的话,他们也许永无再次见面的机会……不知为何,官狁心头突然涌上这抹强烈的预感。
  他不清楚自己想在这名也许已算是陌生人的身上寻求些什么慰藉,官狁只知晓,他现在不想一个人独处,强烈地知道!
  抓着叶肆尧给的名片,强忍欲呕的不适感,官狁紧咬下唇,痛下决心霍地站起身来,双手不住推挤开对他皱眉的乘客,越过重重拥挤的障碍,在公车门合上的那一瞬间,官狁跳下车板,安然着地。
  叶肆尧站在路边,饶富兴味地低头审视现在只比自己矮半颗头,面露不安及乞求神色的少年。
  他知道他一副像只遭人遗弃的可怜小猫模样,很轻易地便会勾起男人埋藏心底深处的怜惜之意及……欲望吗?他一定不清楚……
  啧啧,未来的女性杀手兼男性杀手……叶肆尧突然不晓得自己该不该因为有着这么一位极富魅力的外甥而深感骄傲。
  「有什么事吗?」叶肆尧声调轻柔地询问。
  用力摇着头,官狁紧紧抿起双唇,不知该如何向他诉说自己此刻迷惘不已的思绪,他的行径从来没有这么失序脱轨过。
  「如果没其它想去的地方的话,那就来我住的地方吧?」像是洞悉了他的想法,叶肆尧发出善意的邀请,朝他伸出手。
  「可以吗?」
  官狁清幽的眼眸顿时闪耀出欣喜的光芒,就像个不小心迷途的小孩遇到救星般,动作小心翼翼,却又无比安心地紧紧抓住他伸过来的有力臂膀。
  由他身上传来的温暖而熟悉的男性气息,剎那间让官狁清楚认知到一点。
  这个人,不管与自己分离多久、不管自己变得是何模样了,都绝对不会拒绝自己……他霎时有股泫然欲泣的冲动。
  「当然可以呀,问这什么傻问题!」叶肆尧好笑地伸手拨乱他的柔顺头发。
  自己无法推开总是用一双怯生生的圆润眼眸望着自己的小狁。
  不论他是小孩也好、少年也罢。
  叶肆尧很早就识清这一点。
  呵,只是,没想到小时候喜欢拉着自己手臂偷偷撒娇的小孩,长大之后,还是改不了孩提时的习惯。
  扬起一抹既怜爱又觉好笑的轻浅笑容,叶肆尧认命地拖着身高体重不同以往,但仍是无比纤瘦的身躯朝居所缓步前进。
  叶肆尧带着官狁进入一栋外观设计富有强烈的典雅贵族风格的公寓,这栋建筑物共十七层楼高。
  目的地在七楼。
  推开门,视野顿时豁然开朗。
  没有客厅或复杂的隔间,只是纯粹一间约莫三十几坪大小的宽敞空间,地面铺上一层光滑木板,附带的厨房及浴室隔在玄关旁一面毛玻璃墙之后,面向阳光的地方,一大块落地窗占据了几乎整面墙,令室内光线充足而温暖,外头阳台上种植了几株绿色植物,而靠落地窗的地方有一张办公桌,上头摆了几台桌上型电脑、印表机、扫描器之类高科技的设备,靠墙的书柜里头也满是成堆的磁碟片及有关电脑资讯方 面的书籍。
  这里头,比较人性化的东西,除了木质地板上放置了一个方形小茶几之外,就只有一张铺上柔软床垫的大床了。
  这就是小舅平常生活作息的地方?官狁张着眼睛,好奇地四处张望打量着。
  「想喝些什么吗?」
  叶肆尧示意他随意坐,迳自走进玻璃墙后的厨房,打开长型冰箱,随即皱起眉头地发现里头除了几罐啤酒之外,空无一物。
  「不用了,我还不渴。」还没从原先的不舒服感觉脱离的胃肠,暂时装不下任何东西。
  「喔。」叶肆尧耸耸肩,随手从冰箱里头拿起一灌啤酒,来到他身旁曲腿坐下。
  「小狁,你应该十七岁了吧?」他随口询问。算一算自己离开的时机,这小外甥现在差不多是这个年纪吧。
  「嗯,快满了。」
  「就读高三?」
  「嗯。对了,小舅什么时候回来的?」官狁不等他继续发问,连忙开口问道。老实说,比起聊有关于自己的事,他更有兴趣知道小舅的情况。
  「今年八月中旬的时候。」
  「那小舅之前都住哪里?」
  「美国。」
  「把那边的工作辞了才回来吗?」
  「喔,不是,我是临时被上司任命过来支援……」其实他原意是想来这地方度个假,然后彻底放松心情的……
  他说的很隐晦,官狁却听明白他的意思了。
  「……小舅说的『临时』的意思是,这次只是因为工作才暂时回来?」也就是说,他还是有可能再度离开台湾,再度…离开自己……官狁一双明亮眼眸瞪着他,不自觉地,用着近乎责备的语气质问。
  「呃……不,这个……该怎么说呢……」
  抵受不住他太过凌厉的目光,叶肆尧不由得飘移开视线。
  真像呀!小狁他那双眼睛……真像自己曾经深深爱过的大姐……
  他向来行踪不定,若非思乡成病促成他这次的行程,他怕是永生也不会回来这里了。
  没有想到,已经下意识刻意的躲开了,却仍是阴错阳差地遇上故人。他原本只打算躲在远处暗暗悼念过往时光罢了。
  叶肆尧锐利的瞳眸瞬间掠过一抹幽晦难测的复杂神色,快捷地令再敏锐的人也察觉不到他面无表情底下异常苦涩的思绪。
  「算了……」见他支吾以对,官狁眼神黯淡下来,「小舅还想到要回来就好了。」原以为这辈子再也没机会与他重逢,能再次相遇,自己就该心满意足了。
  「小狁……」见他如此难受,叶肆尧差点不忍心地开口安慰他说自己会为他留下来,但他最终还是忍住了。
  啊,自己失态了……见男人欲言又止一脸为难模样,官狁立即敛去脸上的沮丧神色,扬唇朝他一笑,虽然两人都晓得这抹笑容笑得有多勉强。
  「对了,小舅现在是在做什么工作啊?」
  「电脑业务,只是混口饭吃的工作。」叶肆尧简略地回答。「对了,我们台湾分公司在今年十二月份举办的台北市贸资讯展有摆设摊位,你可以带一些朋友来参观,有什么电脑周边配备想买的话,我可以帮你拿到最低折扣喔。」
  「哦……」官狁一脸兴致缺缺地应了声。
  「怎么了?」
  「……我讨厌人多的地方。」
  「真遗憾,现场有很多辣妹可以看耶。」叶肆尧故意逗他。这是叶肆尧回到台湾后觉得最有趣的一点,不管卖什么,只要有漂亮辣妹的地方,人潮就一定会很汹涌,比在电视上猛打广告还有用!
  官狁神情嫌恶地撇撇嘴。
  「我宁愿在家里念书。」
  叶肆尧微挑眉:「哦?那你成绩一定很好罗?」
  「还好……至少还比不上当年的小舅。」当年叶肆尧高中毕业后,没经过联考,便以极优秀的在学成绩甄试上某间很有名气的国立大学法律系,只可惜他读不到二年就突然休学离家出走了,留下身后一堆气急败坏的叶家人频频跳脚。
  「……」叶肆尧眼神一黯,当年他毫无预兆的离家之举,一定让不少人失望了吧?
  「小舅,当初你……你为什么要离开?」自久别重逢后,官狁最想开口向他询问的便是这个问题,因为这句疑问已经埋藏在自己心中好久、好久了。
  为什么要离开?叶肆尧瞥他一眼,目光随即缓缓移往窗外。
  已经是黄昏了呀……昏暗不明的厌色,有如他此刻的思绪般,阴霾重重。
  「有很多、很多复杂的原因……」语气顿了顿,他一脸顽皮地朝宫狁眨眨眼道:「小狁,我回来的事,千万不要跟大姐说喔,我不想被叶家的人知道我已经回来了,要被他们晓得了,肯定集体冲过来痛殴我这个不肖子。」
  生下官狁,与他相差十二岁的大姊,是叶家中最疼爱他、也最了解他的人了。也只有她,没有苛责自己选择不告而别等于叛离叶家的不孝行为。
  或许,她早就看穿自己是个多么丑陋邪恶的人了吧!叶肆尧回想起大姐那一双仿佛看透一切的清澈美丽眸子,心口不由隐隐泛疼。
  所以她是家中,最平静看待自己离家出走举动的人。因为她知晓自己若不出走的话,恕怕会再也控制不住潜藏在心头不为人知的丑恶欲兽了吧?
  「妈妈她…已经死了。」官狁面容无波地轰下一颗炸弹。
  叶肆尧一愣,疑惑地看着他。
  自己刚刚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你……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妈妈她已经死了。」
  「嗄……?」
  尚未意识到他话语的真正意思前,一股恶寒抢先袭上叶肆尧的心头,仿佛有一只无形而冰冷的手掌在暗处掐住他的脖子,令他呼吸一阵困难。
  眼前这名少年,究竟在说些什么啊?
  「她、死、了。」
  官狁双眼直视着他,面无表情地一字一字重复道。
  「不可能!」终于将事实听进耳里的叶肆尧震惊地张大眼睛,神情错愕中又带着激昂愤怒地朝官狁大声咆哮:「这是不可能的事!你骗我!」
  「……」官狁脸色平静地抬眸瞅他一眼,随即低下头,没有跟他争辩。
  他这副模样,反而更加强了消息的可靠性。
  「你没骗我吗?大姊她真的……真的……」瞬间湿润的眼眶显示叶肆尧强烈的不敢置信。
  「我没骗你,她是两年前病死的,她的身体太虚弱,一场小感冒就夺走她的命。」官狁盯着地板,平板至极的语调,仿佛在跟他谈论今天天气好不好似的。
  「我不知道……我……我太久没跟叶家联络了……」该死!我真是个混帐!居然连最敬爱的大姐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叶肆尧紧紧盯着自己的手掌心,心头涌起一股许久没有尝到的强烈悔恨感。
  或许是一时无法消化这则突如其来的讯息,以致于他居然忽略了官狁太过条理分明而冷静的声调。
  「小舅,我好渴,有水喝吗?」
  「……我这里只剩下啤酒,要喝吗?」叶肆尧原本就是控制情绪的高手,没过多久,已然恢复他一贯吊儿啷当的神态回应,而这,令官狁悄悄松了一口气。
  「嗯!」他飞快点点头。
  叶肆尧站起身,以逃离般的速度进到厨房,暂时,他需要一点私人空间整理受到过度刺激的纷乱情绪。
  大姊她……死了……?
  叶肆尧额头抵着触感冰冷的冰箱,茫然地瞪着其胶材质的光滑板面上映出的己身模糊倒影。
  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离开故乡啊?
  身上流的血液,并非是叶家的,他不过是叶家好心收的养子。
  从小到大,虽然没有受到欺侮或排挤,但叶肆尧总是觉得自己与他的养父母及其他名义上的亲人格格不入,毕竟,他的亲生父母本来只不过是专属于叶家的司机及佣人罢了,若非八岁时,一场不幸的车祸事故导致父母双亡的话,他也不会被叶家好心收养,就连名字也改了。
  名中,多了一个「肆」字,从此,他便是叶家的四子。
  虽然就此衣食无缺,但年幼的叶肆尧需要的并不是那些外在的物质东西,或是优越的生活,在无数个难以成眠的夜晚,他只深深渴望这世上有谁能再度带给自己温暖的亲情,为他驱逐痛丧父母的无边孤寂。
  而过不多久,他便幸运地找到了一名用温情填补他内心空虚的人--叶家的长女,气质高贵、温婉,有如圣母玛莉亚一样的女人。
  当年,只有那名温柔的大姊是唯一真心对待自己的人。
  不管自己多么桀傲不逊,多么调皮捣蛋,总是既耐心又温柔地照顾着他,把他当亲弟弟一般地疼爱着。一开始叶肆尧觉得这女人很烦,老是在身边唠唠叨叨,关心这、关心那,简直把自己当成易碎物品般小心翼翼,即使故意丢掉她最心爱的发饰,也从不大声斥责他,只无奈地笑了笑便算了,久而久之,下意识回避他人怜悯目光的叶肆尧在不知不觉间对叶家长女敞开了心门。
  或许这女人打从本能就知晓要如何驯服一只爱闹别扭的野生小兽吧。
  然而,当叶肆尧逐渐长大成人,开始有了性别意识时……却该下地狱地对这名如母如姊的女人起了不该有的邪念!
  然而已经迟了,就在自己还是个毛没长齐的十四岁小鬼的时候,温婉的大姊早已嫁做人妇,水远不可能属于自己了。
  可明明自己是最爱她、也最接近她的人啊……
  一开始叶肆尧还没察觉到那是初恋,就算突然失去了,被另一名陌生男人硬生生从自己身边将温柔的大姊剥夺而去,他也只觉得哪里怪怪的,心底好像有一块肉被人挖走,空空荡荡的很不踏实,但也仅止于此罢了。
  就这样浑浑噩噩过了几年,直到某天下午又晃去她住的地方,刚好撞见她沐完浴出来,柔亮长发仍湿湿润润地盘在头顶上,浑身散发出一股馨香,朝自己嫣然一笑时,脑袋一阵晕眩、血液瞬间逆流的叶肆尧才恐慌地发现自己想要这个女人,想要得不得了,也在同时,无比悔恨自己居然迟了这么多年才发现他深深爱着叶家长女的这个事实。
  突然再也无法忍受大姊眼中居然没有自己!
  默默累积了好几年的所有不满与懊悔一下子在胸臆中爆发出来了。
  无法忍受大姊爱上别人弃自己不顾!无法忍受姊夫不爱她却娶了她!无法忍受大姊极力掩藏却溢于言表的哀伤!无法忍受自己的无能为力!……一切的一切,逐渐超过叶肆尧所能忍受的极限,所以,他逃了,背起行囊逃到天涯海角,当一只将头深深埋起,什么都不去听、不去看的驼鸟。
  当年的他,天真地以为这样就可以减轻一点点内心的遗憾。
  直到多年过去,好不容易在他终于逐渐释怀了的时候,却突然得知那名他至今仍用着灵魂深爱的女人,影响了他大半辈子的女人,居然……死了?
  彻彻底底消失在这世上!?
  叶肆尧既震惊又悔恨,无法原谅在心爱女人逝去的那一刻却仍无知地远在异国流浪的自己。
  如果,当年他的年纪再大些;如果,他不是那么自卑、自弃;如果,他更有勇气点……他是否就能抛开一切顾忌,勇敢地追求心中所爱?这样,大姊是否就不会死了?
  不!迟了!已经太迟了!
  人都死了……现在想这些「如果」还有何用!?
  叶肆尧!你真是个懦夫!真是个去他妈的没种懦夫!
  无法克制的,两行温热液体纵横了满面。
  敏锐地晓得可能需要等上一些时候,在等待的期间,官狁将脸上可有可无的粗框眼镜摘下,随手放置在茶几上,一脸无聊地看看四周。
  房内摆设虽然不能说异常整齐干净,但还算错落有致,活动空间留得很大,尤其地板很光滑洁亮,感觉得出来房间主人应该勤于用湿毛巾擦拭,没有一般独居男人的恶心脏乱。
  看来小舅将自己照顾得很好呀……以往叶家人提起这名不知感恩、莫名离家出走的幺子时,总是一脸愤怒地说他「任性自负」「不知好歹」、「总有一天会受到教训」,不过如今看来,小舅不但没受到报应,反而还过得很悠游自在。
  不知他这几年流浪到哪里去了?离家后便毫无音讯,比投掷一颗石子到深井里头还来得无声无息,就连这次,若非偶然在公车上遇到,恐怕两人也不会相认……
  想得有些累了,官狁不禁稍微伸个懒腰舒展一下筋骨,动作一大,脚指尖突然踢到茶几底下一样硬硬的东西,依触感似乎是书。
  咦,小舅藏了什么本子在这里……?
  官狁好奇地伸手将之捡拾出来,往封面猛地一看,白皙的脸颊登时浮上一抹羞色。
  「怎么了?」
  叶肆尧手上拎着两罐啤酒缓缓现身,平静自若的神色,完全找不出一丝方才曾经彻底崩溃过的伤心痕迹。
  「啊、没、没什么……」官狁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遮掩手上的东西。
  「喔?」叶群晓疑惑地盯着官狁脸上的可疑红晕,视线往下移,立即明白他为什么脸红得像火烧似的。
  呵!一副早熟模样,内心果然还只是个没长大的小鬼头嘛……
  「呃,我要先强调一点,那本书不是我买的,而是我某些变态朋友把他们自己的『兴趣』当作生日礼物强迫我收下,我可从不浪费钱在那上头呦。」看着官狁手中那本从日本进口的三点不露的A书封面,叶肆尧状甚无辜地声明。
  「小舅不喜欢?」官狁明显不信。
  正常男人在家中或多或少都会收藏二、三本A书,虽然已经到了思春期年纪的官狁对女人还没有明显露出多大兴趣,但也曾因为好奇而去书局偷偷翻看了一本,所以他觉得叶肆尧与其矢口否认,倒不如就大方承认自己的欲望还来得帅气些。
  「嗯,就我而言,我比较偏好半遮、半掩,撩人心痒难搔的迷人风情,太过『直接』的图片,一点美感都没有。况且,我对『这些』根本没有兴趣。」叶肆尧意有所指道。
  「没有『兴趣』是什么意思?」官狁疑问,总觉得他的笑容透着些许诡异,似自嘲又似苦笑,这令他不由好奇心大起。
  「就是没有兴趣啊。」
  「怎么可能嘛!」
  「你真的想知道原因?」叶肆尧脸上的笑容加深,原先端整的脸庞竟沾了些许邪气。
  「嗯。」官狁毫无心机地点点头。
  「说没兴趣,是因为我……只跟男人上床。」话语顿了顿后,叶肆尧带点小孩心性的恶作剧成分坦然而露骨地回答了。
  「……」啪!官狁手中的女星露点写真集倏然落地。
  怎么想也没料到会得到这个答案,小舅说他只跟男人上床的意思是……他,是同性恋?
  「哈哈……」见他一副被狠狠吓着的呆愣模样,叶肆尧再也忍俊不住,双手捧腹大笑起来。
  「小舅刚刚是在开玩笑?」
  官狁瞬间气红了白皙脸蛋,一双漂亮眼眸怒瞪着他,不明白一副成熟大人模样的小舅居然心性会这么幼稚顽劣!?
  「哈哈……呃,咳!」叶肆尧见他动了气,辛苦忍住笑意,耸耸肩道:「你不相信就算了,不过我发誓我说的是真话,没跟你开玩笑。」
  普通人,也不会开这种玩笑吧?
  或许他掩饰得太成功了,至今,除了某些特定的好友知道外,他目前的工作伙伴及交情普通的朋友没一个知道他真正的「性向」。
  「……」小舅他真的不是在说笑吗?官狁一脸复杂地望着他,欲言又止。
  「怎么了?」见他牢盯着自己,叶肆尧挑挑眉。
  「为什么?」
  「嗯?」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小舅要跟男人上床?」微偏着头,官狁一双清澈的眼眸中只有单纯的困惑。
  叶肆尧被问得一愣,手中的啤酒罐差点掉落到地上。
  「嗄?」自己是不是听错问题啦?
  「啊……不能问吗?」官狁一脸不知道自己问错什么的失措表情。
  他不是想探究什么秘密,只是单纯的想知道有关小舅的任何事情而已。
  「……」呃……叶肆尧又狠狠呆了一下。
  啧,老实说,被人用一双无邪眼神注视的感觉,还真有点「毛骨悚然」呢……
  不过,经官狁这么无心一问,一些年少时不堪回首的过往回忆登时拦也拦不住,如同排山倒海般地一涌而上,瞬间无情地淹没了他。
  叶肆尧眼神一黯,挑个最为正确而保守的讲法。
  「因为,我没办法跟女人上床。」
  或许是因为深爱着大姊,也或许是因为轻微洁癖作祟,他觉得碰其他不爱的女人很恶心,更无法接受除了大姊以外的女人亲近,而当时救了寂寞过头而差点自毁的自己的人,又正好是个男人,踏入这个圈子,真可用「莫名其妙」这四个字来形容吧。
  「啊……对不起……」官狁豁然明白他的意思了,登时不知所措又愧疚地红了脸。
  真不该问的!自己肯定间了个天底下最白痴的问题!喜欢同性或异性是个人自由,根本不值得大惊小怪。小舅的脸色不太好看,可能是误会自己会看轻他吧,可是,自己真的没有那个意思啊……官狁忙想开口解释,却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不禁自虐地咬紧唇瓣,郁闷地垂下眼眸。
  自小到大,官狁从来没有向人解释自己的行为及心情的冲动过,这时突然要自己向他人说出真实心情,还真是一项无比困难的任务。
  「呵,你不必道歉,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叶肆尧笑睨着他,仿佛看透了他想法似的一脸不在意。
  大姊,不愧身上流有你的血液,你的儿子真像你,不但心地单纯善良,且对事物的包容度又高,成年以后应该会是个很有担当的好男人吧,可惜,你却看不到了……叶肆尧心底莫名一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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