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谋 第十章

  阿歇大街起于伊埃托瓦广场,一直延伸到蒙歇奥公园。这儿是巴黎一个最贵族化小区的绿化中心。沿慕里罗街排列的许多19世纪大建筑都面向着公园。这个公园因举行过历史上第一次跳伞而闻名(跳伞员在约3000英尺高的空中从气球上往下跳)。数十年之后,这个公园又因一次大事件而再度出名:1871年,许多公社起义者在这里被杀害,鲜血染红了公园的草地,历时数星期不褪色。今天,慕里罗街上每幢带私人花园的房屋的主人都是富豪:银行界巨子,大地主,实业界巨头,石油富翁等等。
  贾莫。阿尔。欧默德既是石油富翁,又是银行界巨子。他的住宅正在蒙歇奥公园对面。那天晚上,贝尔。加拉就是在他家中讲述他的行动计划。贾莫。阿尔。欧默德是阿法联合银行最高董事会成员。阿法联合银行是一个大财团,拥有24家阿拉伯银行。他还是阿拉伯联合酋长国在欧洲石油利益的高级代表。阿拉伯联合酋长国与波斯湾一侧的其它三个石油大国一样,到80年代未预计美元储备可达1000亿。
  但有关阿尔。欧默德的更为隐密的事还是他对“解放被占领的阿拉伯湾大众阵线”的资助和影响。这个有雄厚财力支持的游击组织的目标是征服阿曼和伊朗,将它们纳入阿拉伯权力王国的控制之下。另外,在过去两年中,阿尔。欧默德还曾给予穆沙法上校相当大的财力支持,他资助的资金都用在创立一个崭新的伊斯兰联合王国而进行的恐怖活动上了。
  阿尔。默德虽然已经65岁,却仍象帝王般威严地行使着他手中的巨大权力。贝尔。加拉注意到,当他和巴歇尔。莫德利一踏进蒙歇奥公园对面这幢住宅,巴歇尔。莫德利便变得十分恭顺。阿尔。欧默德已在巴黎居住了20年,虽然他穿了一身黑色法式西服,但举止却仍似一个波斯湾的酋长。他把他们带到住宅底层的图书室,关上了厚厚的门。
  他拉上了面向花园的大窗户的窗帘,以防有人偷看。当然,任何人企图接近这幢房子来对他们进行窥探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四周都潜伏着阿尔。欧默德精干的保镖。深棕色的匈牙利镶木地板上没有被奢华的波卡拉地毯遮住的地方反射着三盏落地灯的光芒。房间格外高大,沿三面深色的板壁,有一条窄窄的突沿支撑着书架的上层。在正对窗户的突沿下面,是一个镶中国珍珠母拼花砖框的壁炉,炉中小块的木柴在噼啪地燃烧。
  等阿尔。欧默德在一张路易十五时代书桌后面的沃尔塔式高背椅上坐下后,贝尔。加拉便在书桌上摊开他的草图,开始解释这些图的意思。巴歇尔。莫德利坐在书桌一侧相陪。贝尔。加拉讲了一个多小时,一步一步地阐述他的双重暗杀计划,以及得手后他和突击队全身而退的办法。他还谈了需要多少人,什么样的人,每人的任务以及必需的东西:经费、武器、爆炸器材……还要一艘船。
  阿尔。欧默德从头到尾一声不吭地听着,全神贯注地思考着贝尔。加拉计划中的每个要点。
  “至于混入招待会,”贝尔。加拉解释说,“有三种方法。我将持请柬正大光明地进去。”虽然还没有对朱丽叶。夏尔提过这件事,但他对此很自信。他之所以还没向朱丽叶提这事,是因为他还有些情况需要弄清,在此之前他不能对招待会表示出过大的兴趣,而要让朱丽叶相信他的兴趣在她身上。
  “德里斯。哈莫将用船把武器运进去,关于这个等一会儿我再详细说。那5个突击队员最好是冒充膳食公司职员进去,这样他们在接近目标时就不会引起怀疑。”
  巴歇尔。莫德利半信半疑地问:“你打算怎样实现这一步呢?据我所知,自从在里维埃拉几处招待会上发生了珠宝抢劫案后,保险公司就坚持要在以后的招待会上设警卫。而且每一个膳食人员都要受到严格检查。还需要各种证件;我不知道到底是些什么证件,但……”
  “我知道,”贝尔。加拉插进来,口气平静而肯定。“每个突击队员所需的基本证件我敢肯定都可以在鲁巴亚制作:一是居住证,一是身份证。当然还有护照和签证。这些证件应证明我们的人是葡萄牙人或西班牙人,这两种人在膳食公司有诚实可靠的名声。”
  莫德利点点头。“鲁巴亚首都的印刷厂可以搞出来,保证真假难辨。”
  “最后一种证件就要难多了,”贝尔。加拉说道。“每人还需一份由保险公司提供的担保书,担保不在瓦拉西别墅引起火灾和偷盗。没有这个证件他们就无法冒充膳食人员。别墅的保卫人员要查验这个证件后才能放他们进去。不幸的是,这种证件有编码,还不时改变。保险公司的保卫人员都知道这些编码。”
  贝尔。加拉停了下来,看着阿尔。欧默德,等他说话。
  阿尔。欧默德轻轻点了下头。“我也许能为你搞到这种证件。是哪个保险公司负责瓦拉西的别墅?”
  “这个我还不知道,”贝尔。加拉说。“也不知道保险公司将派谁负责保卫工作。但我会弄清楚的,下一次会面时我告诉你。”
  “但是,”阿尔。欧默德问道。“要膳食公司用这些人,是不是还有困难呢?这些公司都选用自己信赖的人。我敢说为瓦拉西招待会办膳食的人员都已选定了。”
  “这确实是个问题,”贝尔。加拉同意道。“但我有办法解决。”然后他一步步地详细解释他的打算。
  在招待会举行的那天晚上,5名突击队员将穿着吉欧万提尼膳食公司的制服待命。这些制服由哈莫负责搞来,他已通过莫德利在尼斯的特工弄清楚了制服的式样。然后,有5名膳食公司的人员将会在去瓦拉西别墅的路上被干掉,这样就空出来5个位置。
  等膳食人员的头儿在招待会上为未到的人员急得发疯时,会有一个电话打到招待会去。这个电话要让膳食公司经理的女秘书来打。贝尔。加拉已在咖啡馆查清了这位女秘书是谁。到时候就用刀架在她脖子上,逼她鹦鹉学舌,电话打完后立即干掉。要让她直呼名字找膳食人员的头儿说话,向他解释说那5个人因车祸不能去了,并告诉他已另找了5个替换的人,这些人就快到了。
  那头儿会感到如释重负,顾不上去考虑他以前是否与这5人共过事。然后女秘书让他把招待会上的保安头儿找来(也要直呼其然),她向他解释这个情况,并把这5个人手中假证件上的名字报给他。
  然后这5名突击队员到了,身穿制服,手持证件——包括那份重要的担保书——这个可以让他们进入别墅领地。
  阿尔。欧默德点着头,沉思着。巴歇尔。莫德利仍有些担心:“万一这5个人由于种种原因没能混进去呢?意想不到的障碍往往在最后关头出现。要那样,所有这些准备都等于零了。”
  “不,这个我已考虑到了。”贝尔。加拉沉稳地说,没有瞧莫德利一眼。他今晚要说服的人是阿尔。欧默德,不是莫德利。“我还需要一个突击队,人数与第一个一样多,同样类型的人,也要受执行同一任务的训练。如果第一组没能进去,那么第二组就上,用另一种方法,而作用都一样。”
  他详细解说了另一种办法,然后加添说:“这也是我要船的理由之一。船在种情况下都需要。事先将武器和爆炸物送进去,事毕后接我们出去。记住,我们不仅仅是离开别墅领地,而且要完全离开法国。”
  他讲完了计划,突然感到口干舌燥,头也开始作疼,疼的地方就在眼窝后面。莫德利刚想说话,又改了主意,转过头去征询地注视着主人。
  阿尔。欧默德一声不响,半闭着眼,手叠放在膝上,就这样呆了好几分钟。
  最后,他终于抬起了眼皮,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贝尔。加拉紧张的充满期望的脸。“从你讲的情况来看,”阿尔。欧默德不慌不忙地开口了。“你自己也明白这一点:除非你能同时消灭桌上的人和周围的人,否则你无法干掉侯赛因和那个美国人。我相信你有勇气,在关键时候毫不手软。”
  贝尔。加拉点点头。“我别无选择。”
  “至于你和其他人在事毕之后的撤离,那将是最为困难的事。我认为,你不杀掉几个作为人质的儿童来向剩下的警卫人员显示你们的决心,是逃不掉的。你最后会这样干吗?”
  “必须杀掉一个儿童,”贝尔。加拉说。“立即杀掉,以起到威慑的效果。让他们明白我们是铁了心,但又并不想危及更多的生命,这点是关键。”他的语调中带有些遗憾的味道,但决无犹豫的成分。“我不愿意多杀儿童,但如果他们不听警告,逼我动手,我会说到做到的。”
  阿尔。欧默德用眼睛审视着他。这双眼睛曾看出许多人事到临头时内心的怯懦。末了他说道:“我相信你。”他转向莫德利。“通知你的上司,我支持这个计划。我认为你应明天就安排贝尔。加拉飞去鲁巴亚,开始实施他的计划。时间已不多了。挑选人员、船只诸事就交给他和你的手下人。”
  贝尔。加拉一下如释重负,头反而觉得有些晕眩起来。突然之间,他已向最终的目标迈近了一大步。而且,他知道这个目标是可以实现的。穆沙法在鲁巴亚实现了他的目标,而他贝尔。加拉,只要有鲁巴亚和阿尔。欧默德的支持,也能在摩洛哥如愿以偿。
  恍忽中他听见莫德利在说:“他需要的人我们有,已经在”信仰营地“训练好了。至于船只,我手上就有现成可用的,就是3个月前用来通过汉堡向德国偷运武器的船。这船现在在地中海上,已伪装成游艇了,一点也不会引人怀疑。”
  “我说过了,”阿尔。欧默德告诉他。“这些事就交给你们两人去办。”他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莫德利正要起身,阿尔。欧默德却打手势让他坐着别动。“今晚我还有点事要和你谈,我先送阿罕默德出去,然后再回来。”
  贝尔。加拉叠好草图,放进兜里,跟着主人出了图书室,顺一条宽阔的走廊向门口走去。一个在敞开的夹克衫下别着一枝左轮手枪的高个儿保镖为他们开了门。他也跟着出了门,站到一边。阿尔。欧默德在围着篱笆的花园中扯扯贝尔。加拉的衣袖,让他停住脚步。篱笆很高,足以挡住慕里罗大街对面蒙歇奥公园的目光,也挡住了阿尔。欧默德住宅下部的窗户。
  “你给我的印象很深,阿罕默德,”现在这儿就他们两人,阿尔。欧默德开口说道。“我觉得你能力过人,目标明确,头脑清楚。你的计划会成功的,只要加上足够的运气。一个人必须总要将机遇考虑在内。”
  “我是常常考虑这种因素的。没有运气,则万事难成。”
  “如果你这个计划得手,”阿尔。欧默德继续说,就象没听见贝尔。加拉的话一样。“你将完全证明了自己的能力。我会安排让鲁巴亚支持你在摩洛哥的行动——还有我的支持。”
  阿尔。欧默德突如其来的开门见山使贝尔。加拉吃了一惊。过了一会儿,他简单而坦城地说:“那正是我的梦想。”
  “会成为现实的——当然,还得靠点运气。等你在摩洛哥政变成功,希望你别忘了我们这些助过你一臂之力的人。我希望你记住:你是依靠了其他阿拉伯人的合作才成功的。”
  “我不会忘记的,”贝尔。加拉向他保证。
  “但愿你不会。”欧默德重复了一遍,语气坚定。“伊斯兰失去了昔日的光荣,因为阿拉伯人忘记了他们的第一忠诚——对彼此的忠诚。”他用手拉着贝尔。加拉的手臂,将他领到右边,沿花园中一条窄窄的小路走去。在小路的尽头,一个大理石平台上置放着三只大鸟笼,鸟笼四面用玻璃围着,以防巴黎春夜的凉气侵扰鸟儿的睡眠。
  “你知道这是什么鸟吗?”阿尔。欧默德问道。
  贝尔。加拉向笼子里瞧瞧,并无多大的兴趣。“看上去象是鸽子——或野鸽子。我对鸟知道得不多。我没有时间去培养自己的闲情逸致。”
  “是鸽子。一种特殊的鸽子。信鸽。你知道吗,是阿拉伯人首先将鸽子用于军事目的的。”
  贝尔。加拉摇摇头。“我不知道。”
  “在那些未开化的西方人还不认识这种鸟的时候,我们就开始利用它了,那是在诺曼底人入侵西西里的时代。你一定熟知我们阿拉伯人的历史吧。我们曾征服西西里,将它踩在了脚下。到了8世纪,诺曼底人来与我们主敌时,整个西西里岛都在我们手中,还有地中海的大多数港口。”
  贝尔。加拉点点头。他对这种说教并不喜欢,但却为与阿尔。欧默德这样的大人物有如此密切的接触而感到陶醉。
  “诺曼底人来的时候,”阿尔。欧默德继续说下去,“一支阿拉伯军队从巴勒莫出发去迎敌。但我们的人打输了,军队被消灭了。诺曼底人掳去了我们的行李车,发现了一笼信鸽。一个活下来的阿拉伯人向他们解释了信鸽的用途,并说他们原打算用信鸽将胜利的消息传递给在巴勒莫的酋长。于是诺曼底人恶作剧地将一块浸透我方死人鲜血的布条拴到鸽子的脚上,然后将它们放飞了。
  “从那以后,我们失去了西西里,地中海,最后是大半个帝国。你知道我们失败的原因吗?那是因为在西西里各据一方的3个酋长在大敌当前时不仅不合作,反而自相残杀。阿拉伯人不团结一致,伊斯兰教就完了。”
  阿尔。欧默德的声音中饱含着很显然是发自内心的情感。他将手搭在贝尔。加拉的肩头,靠近他那张处在阴影中的脸。“下一次绝不能允许这种情况发生了。”他沉重地说。“而且,一定会有下一次。我们今天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这个”下一次“。”
  ※※※
  从蒙歇奥公园到芒玛特罗,从地势上讲是往上而去,芒玛特罗是巴黎最高的山坡;但在地位上,芒玛特罗却比蒙歇奥低了一大截子。由于这儿是俯瞰巴黎市中心最为有利的地方,一些有名的印象派和现代派画家曾趋之若鹜。如今这儿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景象:在皮加勒游人区充斥着灯红酒绿的低级酒吧;而在其上方紧挨着的是中下阶层人们绿树掩映下的舒适住宅小区,在这儿,大多数楼房都辟为一套套的小公寓,供那些收入不丰的人使用。有的楼房则被较有钱的人保留起来,修葺一新作为私人住宅。但这种有钱人与蒙歇奥公园那一带的有钱人就相去太远了。
  贝尔。加拉乘坐的出租车转出布朗歇广场,往上沿着勒皮克大街驶去。大街两边尽是肉店和菜店,一到夜晚,这些商店就关紧了波纹铁门窗。这种与蒙歇奥区截然不同的景象使贝尔。加拉感到惊异,但并不能使他眼红贾莫。阿尔。欧默德。金钱对贝尔。加拉来说只不过是有用的工具而已,政治权力才是他所追求的东西;而政治权力这种东西,即便你身居贫民窟,只要你手上有合适的钩子,就可以抓住它。
  贝尔。加拉在杜拉廷大街拐角处下了车。时间是凌晨两点,周围的建筑在黑暗中静静地耸立着。在离拐角不远处有一幢不大的四层楼房,贝尔。加拉走进了这幢房子。他按了一个计时开关,于是每个楼梯平台的小灯都亮了。他敏捷地往陈旧的木楼梯上爬去。空气中微微有一种腐败的垃圾味儿,那是从每家门前放的小垃圾桶中钻出来的。他在最顶层的平台站住脚,面前是两扇门。他找出一把钥匙,插进了其中一扇门的锁眼。就在他推开门时,楼梯平台的灯自动灭了,黑暗又将他淹没。
  他轻轻关上门,从里面锁上,在黑暗中很准确地摸到小客厅,揿亮了一张二手货沙发旁边桌上的台灯。房间布置简陋,装饰不多,但却很舒适。客厅一侧是厨房,无门;有一扇门通往洗澡间,一扇门通往卧室。
  贝尔。加拉往卧室里瞧了一眼。她在那儿苗条的身子绻缩在被单下面,深红色的长发散泻在枕头上,头发中露出她那可笑的孩子气的脸蛋。预感到的淫乐使贝尔。加拉的瘦脸绷紧了。但还得先打个电话。他轻轻将卧室的门带上,来到客厅放电话的桌旁,先拨了科特达祖尔的地区号,然后再拨他在罗克布伦租的那套公寓的号码。在等人接电话的时候,他凝视着窗外夜幕遮掩中的公墓方向,在那儿长眠着尼金斯基和海涅。
  电话铃响第二遍时,德里斯。哈莫来接电话了。贝尔。加拉简洁地将好消息告诉了他。“继续干,他们支持我们。”电话那边舒了一口长气。“我将乘飞机去会晤莫德利的手下,”贝尔。加拉继续说下去,自然而然地小心着不在电话中讲得太具体,以防泄密。“可能需要几天时间。我走后你可开始与你在尼斯的人联系。”
  “到早晨我就开始办,”哈莫答应道。“我们那已故朋友的照片又上报了,有人怀疑他不是自杀的,但又没有证据,猜测而已。”
  事事如预先所料那样在发展。“还有别的事吗?”贝尔。加拉问道。
  “那女人来过电话。就是你那位英国朋友。我自称是你的表弟,几天前来这儿的。听说你已经走了,她似乎有些烦躁不安。”
  贝尔。加拉挂上电话,从外衣兜里找出一个电话和地址记录本。朱丽叶的房间有专线电话,在这时给她去电话不会惊动他人。贝尔。加拉找到她的号码,在电话上拨了起来。
  电话铃一响,她就拿起了话筒,声音中充满睡意。“是的……我是朱丽叶……是什么……”
  贝尔。加拉打断她的话,平静地说:“是我呀,朱丽叶。对不起,搅了你的好梦。”
  她声音中的睡意顿时无影无踪了。“安德烈?没什么……没关系。你回来了?”
  “还没有,还在巴黎。刚结束一个很长的事务会议,已经很晚了,可我突然想给你挂电话,想得要命。就想给你道个晚安。”
  “现在什么时候了?我的天,两点多了……”朱丽叶在电话中咯咯地笑起来。“你真疯了!很快就会回来吗?”
  “几天之内还不行。”他知道她要说什么,于是又赶紧加添说:“听着,朱丽叶——你为什么不能飞到这儿来呢?我在这儿有住处。我们可以在一起。等我在这儿的工作完毕后,我们再一块儿飞回南方。”
  “我去不了,真倒霉!瓦拉西明天就回来,我得去机场接他,然后还得继续为他的生日招待会作准备。”她叹口气,几乎生起气来。“我真希望能去,可……实在遗憾。”
  “我也同样遗憾,但这没什么,反正我过几天就回去。但愿这些准备工作不会影响我们的相聚。”
  “我会设法抽时间去看你的。”她发誓地说。“怎么样也得找几个小时的时间。”
  “好吧,”贝尔。加拉暗自笑笑,温柔地添了一句:“我想你。”然后立即挂断了电话。
  他面带笑容走回卧室门口,推开门进去。他让客厅里的台灯亮着,往卧室里透进足够的光线,他在与女人做爱时,喜欢观察她们脸上的表情变化。贝尔。加拉淫心又动,盯着那个睡在宽大的床中央的姑娘。
  她叫罗莎琳达,18岁。虽然她从15岁起就过着这种淫乱的生活,但却保养得很好,使自己看上去仍象15岁的少女。她是个妓女,但贝尔。加拉对此不在乎。与朱丽叶。夏尔那种不牢靠的女人做爱能有一种性欲冲动,而与罗莎琳达这种堕落的、粗野的小母狗似的女人同床则又完全是另一种味道。
  他一边脱衣,一边审视着她那长着一只小狮子鼻的俏脸。在睡梦中,她看起来是那么纯洁,宛如一个小天使。他也相信,他不在这儿时,她肯定也与别的男人鬼混,但他不在乎。这只不过给他们之间的关系增添了一种特殊的嘲弄意味儿。当他在巴黎时,她只是他的,完完全全属于他。他占有她;就如一件玩物,虽然脏点,却讨人喜欢。花在这套公寓上的微不足道的租金和一点点给她个人的开销,对占有这件玩物来说是完全值了。这件玩物具有在床上支配他情欲的力量,就如他具有支配许多半老徐娘的力量一样。
  贝尔。加拉将脱下的衣服收拾好,钻进被单,睡到她的身边。他伸手去抚摸她温暖的肉体,动作越来越粗鲁。那姑娘被弄醒了,立即自动转过身向他挨过来。她双眼懒睁,朦朦胧胧地咧嘴一笑,软软地将苗条而充满活力的身子缠上他的身子。于是,贝尔。加拉再一次沉迷在她那老练的手法之中。
  灼热的西西里阳光,以及陶敏纳傍海山坡上那种野性的美,使它2000年来一直是人们钟爱的冬季避寒胜地。海伦娜。雷吉安尼的别墅坐落在一片树木葱郁的山坡上。坡下是一个古老的圆形竞技场。当西西里还是希腊的殖民地时,这个竞技场就为度假游客修建她了。后来西西里成了罗马人的一个省份,竞技场也经过一次扩建。雷吉安尼家族在17世纪修筑了这座由三面附翼建筑构成的别墅,每面附翼建筑都有十几个高大的大理石房间。建筑物周围的地面经过世代园丁的修整,草木树篱都呈现出不同的精巧形状。那座符合奥运会标准的新游泳池还是已故的安东尼奥。雷吉安尼为他年青的妻子解闷面修建的。
  海伦娜。雷吉安尼坐在游泳池边,穿一条三角裤和一件丝绸罩衣,看上去仍象一个时装模特儿,但亨特猜她可能已近40岁了。她那晒成棕褐色的修长双腿线条很美,瀑布般的金发衬托着一张轮廓优雅的脸蛋,很是可爱。亨特现在能理解为什么老雷吉安尼认为她值他整个家族的财产了。她那双大大的眼睛中有一种温存的力量,丝绸下面高耸的乳房展示着热情和安稳。她是一张在严酷的现实生活中给人以慰籍的软垫;但她那咬着的嘴角边紧绷的线条却令人不安地暗示着所要支付的代价。
  亨特觉察到她对自己的生活方式有一种幻灭感;那是一种与日俱增的烦闷与她的美色所挣的家当的结合物。但他发现要不喜欢她几乎是不可能的,并为此感到惊异。她开朗,直爽,对自己和其富孀的生活有一种苦涩的幽默感。他很快便作出了自己的判断,并对她完全开诚布公,这种开诚布公的态度已使他得知了他所追踪的那个人的名字:阿罕默德。贝尔。加拉。
  “但我完全有把握说,你找他是在浪费时间,”也对亨特说。“他不是一个干那种事的人。他从不涉足政治。至少我从没听他对任何类型的政治事件表示过兴趣,更不用说那种杀人的事了。”
  “那他对什么感兴趣呢?”
  海伦娜。雷吉安尼苦笑了。“性生活。我让你感到窘迫了吗,亨特?你是那种沉静,保守类型的人,对你讲这些很难。”
  他摇摇头,眼睛一直看着她。
  “呵,我自己倒有点发窘了。”她从膝上拿起一副太阳镜来戴上。“无论怎样吧,你问我问题,而问题的答案就是那样。他曾是一个很不错的情人,很不错。”
  “你说他”曾是“,那你们之间的事了结多久了呢?”
  她的眼光离开他,向游泳池对面雕琢精致的花园望去。“快一年了。就在你感兴趣的那次见面后,我就再没见过他。也就是我介绍他与玛托那个走私者接触后。以后他给我来过几次电话,最后一次是在1个月前,从罗马打来的。”
  她看了看亨特的脸色,并轻轻皱了下眉头。“这使你的预感更实在了,是吗?但我仍要说,你找错人了。他听上去不象是在干那种可怕事情的人。在电话里,听他说的话,似乎心里只想着那事儿:再跟我做爱。而我给他的回答是:不行。”
  “为什么?”
  “因为我认为他是想跟我结婚。为了我的钱。”她瞧着亨特,大笑起来。“用这种手段来达到目的不是太可笑了吗?在我这一生中至少明白了这点,一个男人对我好的时候,他的目的是什么。在过去7年中,只要有男人对我过分亲热,我就得想想他是不是在打我财产的主意。我完全被逼成一个妄想狂了。”
  她又大笑起来,但笑声中却无多少快乐的成分。然后她耸耸肩,丰满的双乳在丝绸罩衣下性感地颤动。她注视着亨特脸上的反应。“无论怎样,阿罕默德只要对女人得了手,便变成一个无心无肝的狗东西。我可不喜欢让别人玩弄我的感情。”
  亨特不知是什么引发了她这种情绪,但他来西西里可不是为了这个。“”贝尔。加拉“听上去象是个阿拉伯名字,他是哪儿人?”
  “摩洛哥。”
  “肯定吗?”
  她又耸耸乳房,并再次观察他的反应。“我就是在那儿遇到他的。4年前在拉巴特,我与他在希尔顿酒吧邂逅,然后……这个,我已告诉过你了。他是人绝妙的情人。在那以后,因工作关系,他大多时间住在巴黎,这样我们就经常见面了。有时我去巴黎,在他公寓呆一段时间,有时他来这儿,或去佛拉特角看我。”
  亨特慢慢吸口气,有些眉目了。“他在巴黎什么地方做事呢?”
  “在爱丽舍田园大街附近,是一家摩洛哥旅行社。他的工作就是在欧洲各办事处巡视,设法为他的国家招揽更多的游客。所以他能到处乱跑。”
  “你在任何办事处见过他吗?在巴黎,或其它任何地方?”
  海伦娜摇摇头。“没有理由这么去做。我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办事处到底在什么地方。”
  “但你有他巴黎公寓的地址吧?”
  “莫佛塔大街34号,”她张口便说了出来。“顶层。就在康特勒斯卡普广场旁边。但他已不在那儿住了。一年前我最后一次与他见面时,他对我说要搬家了。”
  亨特掂量着她讲的这许多线索。其中大概有些是靠不住的;但他也相信她本人认为这些都是实情。
  “让我们从那个时候说起吧——1年前。他为什么要让你帮他找一个认识偷越边境秘道的走私者呢?”
  “我也不太清楚。我确实曾问过他,但他只是大笑着说想偷几幅画来走私到边境那边去。这意思就是让我别多问了。于是我去找了梅德莫塞。劳拉,为阿罕默德物色了一个走私者。但据我所知,他并没有用过这个走私者。”
  亨特又描述了赛利姆和另外一个跟贝尔。加拉一起随走私者越境的人的模样。
  她摇摇头。“我从没见过这两个人。事实上,我从没见过阿罕默德的任何朋友。”
  “是吗?请再回忆一下罢。”
  “我确信这一点。我的感觉是阿罕默德没有朋友,我指的是男性朋友。我相信他一定另有女朋友,但他瞒着不让我知道。”
  亨特在问下一个问题之前,心中先暗自祈祷了一下。“你有贝尔。加拉的像片吗?”
  这一次,她的微笑几乎抹去了嘴角绷紧的线条。“没有。我还不是一个如此多愁善感的人。我从不保留男人的照片。要嘛去找个男人,要嘛不找。照片替代不了活人。”
  亨特继续问了她一会儿,但再也问不出什么情况了。但就目前来说,他已有了足够研究一阵子的东西了。亨特从游泳池边的椅子上站起身来,谢谢海伦娜的坦诚相告。
  她迅速站起来,从中有一种古怪的失望感。
  “差不多是午餐时间了,为什么不留下来跟我一起进餐呢?”
  “不行了。我得去赶下班飞机。到机场去吃午饭。”
  海伦娜带着一脸的失望神情,将他送到车道国。他租来的车就停在一辆灰色的本特利轿车和一辆黑色的奔驰牌轿车旁边。
  她看着他钻到方向盘后面。“那么好吧,能有机会跟你练练英语真是好极了。过几天我要去伦敦。你也去吗?”
  他点点头。“我常去的。”
  “我也许会去拜访你。”她又咬住了嘴唇。“或者,你也许会来看看我。我是很出名的,你不知道有多出名。”
  亨特沿长长的车道驶到通往大门的拐弯处时,他从后视镜中看见她仍站在她的两辆轿车旁边,注视着他离去。
  一路上,他以令人称道的西西里人那种蛮干精神飞快地开车。西西里人还喜欢干的一件鲁莽事是:在峭壁山道的转弯处打轮猛拐,会不会与对面来的卡车迎头撞上,就全凭运气了。这个玩笑亨特可不敢开。他到达机场时,去罗马的飞机还有一小时才起飞。
  他利用这段时间给罗马打了个电话。并不是打给班底利,因为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证据说明贝尔。加拉——如果这是他的真名——犯过什么罪行。而且,他如果去摩洛哥大使馆查询,也可能引起棘手的政治反应。于是,他给美国使馆负责安全工作的本。格拉汉姆找了电话。亨特约在10年前就认识他了,那时格拉汉姆刚接手负责使馆的安全工作。由于这种关系,他率直地请他帮忙问问摩洛哥大使馆,是否有人听说过阿罕默德。贝尔。加拉这个人,甚至可能提供些有关他的情况。他给格拉汉姆解释了这样做的原因。格拉汉姆答应帮他查问一下,等他到罗马时将结果告诉他。
  3小时后,亨特从利奥纳多。达。芬奇机场乘一辆出租车直奔罗马市区。他叫司机在美国大使馆后门停下车。亨特经过喷射着密密水柱的人工喷泉,进了左边第二道黑门。他爬上里面宽敞的楼梯,推了推本。格拉汉姆办公室的侧门。
  门没锁。但在挂着大幅罗马地图的墙下办公桌后面坐着的人并不是格拉汉姆,而是亨特的顶头上司查乌兹。
  “格拉汉姆还在外面为你跑腿呢,”查乌兹漫不经心地对亨特说。他推开格拉汉姆的黑皮椅,站起身来。“我们去”哈利酒吧“我得先喝点什么,再听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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