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限零距离(下) 第十一章

  悠悠转醒,他像沉睡了已久,一时还拼凑不出意识。天花板的颜色不是民宿特有的木头味,灰浅的顶沿挂了些窗外洒进的余影,再看过去,白色叶扇正徐徐转动轻然的风。意识很快便认出了这是何处,苏洛想起身,背弯的酸疼与全身的无力,好似被拆了再重新组装似的沉。
  讨厌这样的困顿感,苏洛微怏的转动头部,瞥见一旁慵懒趴睡的赤裸背影,片段的记忆才开始寸寸凑回,想探过身去,手臂却传来一阵刺痛。
  转头一看,他差点没尖叫──针筒?!
  手尝试的拉了拉,尖锐的针头在血管下,一挣动便带起了阵阵抽痛,苏洛难受的拧起眉。他想靠过去,不想停留在这里……
  “你做什么?”低哑的淡然嗓音蓦地传来。
  早在苏洛苏醒瞬间,他就已醒来,只是未睁眼,直到床铺传来丝丝震动,展靖尧这才微微侧身瞟了他一眼。
  苏洛抬起手臂,露出可怜的表情,“我不要打针,拿掉。”
  “那是营养剂。”未搭理他,展靖尧淡淡说罢,转身继续趴卧,丝毫无意愿帮他的忙。
  “可是……我想靠过去你那边。”
  ──没人回应。
  苦闷揪着张脸躺在原位,苏洛目光不停地重复掠过点滴瓶,直到容量仅存最后几滴时,连忙伸手拍了拍一旁的人,急道:“好了好了!帮我拔掉啦,我吃完了!快!”
  显得清醒的人缓缓起身,淡瞥了他一眼,一手压住他静脉,一手熟稔的抽走针筒。转身,继续趴回床与枕间,身后随即探来一道温热,翻身压到他背上。
  睇着隐约可见的深刻侧容,苏洛将下巴顶在他肩背上,戳了戳,轻声细语的试探,只是单纯想再次表明心意:“展靖尧,我喜欢你哦……”
  良久,直到空间沉默孤寂,一声几乎细微、从喉间哼出的短应声,才淡淡透过胸腔震动传来,极浅,却浓烈的传过他胸房。
  手被拉过,跟着另只手环绕至男人胸前叠放,紧贴一起的存在感,苏洛一愣,继而浅浅的笑了开来,终于愿意满足跟随的轻阖起眼睛。
  小憩,午后。
  ***
  在雪峰上那几天,虽然末两天全被折腾了,搞得大家累的累、趴的趴,但基本上也算是尽兴。而回来后,虽然都巴望着休息,但接下来迎着他们的还有学校考试周,以及两周后的极限正式赛。
  夕阳余下,冬日趋近,白天渐渐缩短了些。
  白天带板进校,有空时就溜个几下,再趁着放学后这段空档,不管有事还没事,未进家门便先跑进板场兜个几圈,趁赛前加紧练习新招式。
  U槽里,几个少年轮流交替滑行,像练习也像玩,总之嘻笑融融,好不快乐。而顶端上头,正安然闲适的仰躺个家伙,枕着手臂闭上眼睛,耳里塞着音乐,两只脚还在端侧外晃来晃去,也不管下面的人冲上来会不会撞上,一整个惬意得很。
  “喂,苏洛,你脚好了没?”
  耳边满是音乐的人睁开眼,带笑的目光看了眼伙伴,复又闭上眼哼着曲,道:“差不多了,我这么强壮!”一只手臂还举起示威似的弯了弯。
  从雪峰回来几天过去,药膏依旧照三餐按时擦,瘀血早已褪尽,伤前的正常活动几乎已可恢复正常运作。
  JK满脸黑线,“那你还不练?”搜了眼他周围,讶问:“你的宝贝呢?怎么没见你带在身上?”见人也见板,未见他离身过。“在展靖尧家啊。”
  理所当然的语气,马上惹得在场另一人扫来记冷厉的目光。
  走至他上头俯视,Vick满脸不屑,讽道:“脸皮真不是普通的厚,在上面就搞了团糟,下了山还要麻烦他,你量过脸皮没有?”
  苏洛也没睁眼,笑得悠扬自得,“几公分我不知道,不如你等下问问他?”又补了句:“他摸过的。”  
  言下之意,竟让在场的人全满脸错愕,却又不甚初时般惊讶。
  仅是简单几个字,传达的意思却好像发生过什么也未想掩蔽,但正因为当事者的另一人是谁,于是若真想要猜测,还是可能与众人不敢妄自猜忌的事不谋而合。
  毕竟,那个人向来的冷调作风,早已为这少年屡次翻牌。
  Vick脸色骤变,气得发抖,手指着他大骂:“不要脸!钥匙还不还来!”
  睁开眼,苏洛盯着他一会,挑起眉笑问:“还你?”在人错愕的时候,眼睛又闭了起来,淡道:“他没跟我要回去,展岳瑞也没有……你要我还谁?”
  “你!”
  “欸、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到底有什么好吵的!”火药味越来越重,JK赶紧出来圆场,转头对弟弟说:“小V你快去练练,等下就走人了。”
  “你不会得意太久的!”转身前Vick不忘回头再冷冷丢下一句,眼里的愤恨始终未减。苏洛没反应,迳自动手将音乐调得更大声些,突然,他缓缓坐起身,看着场外入口的方向,眼底的笑意渐渐扩大。
  他听见某车子的声音,这几天常听,不知不觉间便记得特别牢。那天醒来后,虽然得挨营养剂,他仍硬是在展靖尧家多赖了两天才甘愿。
  雪峰上的事,谁也没提起过,除了他曾重复过的那句告白,那夜的旖旎只在他身上留下斑斑红痕,暧昧的印记却未曾再有延续。纵使与他的相处并未因此有变,依旧他讲他的,而那人要理不理的冷淡回应,但睡前总有个人可以相贴着的温暖,以及那人偶尔特赦般的回应,对于目前的他来说……已经足够。
  延续的,或许只有那人回应他的张臂拥抱……
  他不知道那个人的底限在哪里,但他的贪心并未因此而缩减。或许是时间上的问题,也或许可能是未来心境与心态间的变化,但现阶段他所想要的,远比初时自己想获得的还要多得多。
  人总是容易因为贪心眷恋而显得渺小卑微。而他要的,毕竟不是只给予拥抱这么简单……
  那个人走进来了,苏洛直接跃下顶端,正好落地在他面前。展靖尧看了他一眼,冷眸扫向他右膝。
  “要带我去哪里?”
  无视那道冷死人的目光,苏洛瞥见他手里的安全帽,赖皮嘻笑了下,伸手就抢过抱进怀里。目光怀疑的睨着他,又加了句:“先申明,我不要这么早回家哦。”要回家那天,他也是拿了这顶安全帽给他。
  而他,很死心眼;一旦认定了便想霸道的纳入,于是拿到手里一点也不心虚。要是会为这种事而感到脸薄,那么他将什么也得不到。
  要的就争取,没什么不对;只有未争取便尝败之人才是弱者。
  未回答他,展靖尧迳自转身,苏洛连忙回首向众人打了招呼便跟着走出板场,意外的,在车前看到一抹熟悉的红。跑过去摸了摸爱板,苏洛惊喜的回头问:“怎么带来了?”
  伤未好前,又发生落山的事,那天之后他的板就被收走了。虽然现在伤好了,但也是好几天没能见着或溜玩,刚见大伙玩得开心,他正想念着呢。
  展靖尧淡然反问:“怎么,不想玩了?”
  拧起眉,苏洛觉得这家伙还是都不要讲话算了!冷冰冰的,一说话却也夹枪带棍的!讨厌鬼!
  挑衅的回视他,性格里的骄傲与无畏让苏洛回驳道:“怎么会不想玩?我想死了!我每天都想它呢,想它可比想你舒服多了!起码我的板子不会像你一样刺我。”
  掀起眉,展靖尧跨过车,淡淡回了句:“那很好,以为你怕了。”
  “什么?!”苏洛一愣,大声反驳:“谁说我怕了?!”他最容不得人家说他是胆小鬼!
  展靖尧不置可否,仅是回眸瞥了他一眼,“上车。”
  隔着护目镜里的那双黑眸,似乎闪烁了些奇异光芒,苏洛丝毫来不及捕捉,就已消逝。
  坐在后座,前方驶向哪里是看不清的。
  黑色车身疾呼驰骋在街道上,出了哈林区,经过了苏活区,也绕过了曼哈顿的繁华,却无停驶下来的迹象,速度更是丝毫未缓,直接驶进郊区方向,上了公路。
  没有再问展靖尧要带着他到哪,只是安静的坐在他身后,透过护目镜,一路往后而逝的景色,澄黄夕阳渐渐隐没,跟随时间而来的是慢慢魆夜。宽阔的肩线正好挡住了风,苏洛双手环绕过他的腰间,好像距离都不再是问题。看得累了,苏洛闭起眼睛,靠在男人背上,无声感受着风的轨迹。再睁眼,四周景色已是下了公路之后的宽野,机车一路弯绕而行,随着拐入一条拓宽开来的大马路,周围全然的陌生,虽有住宅,却显得过于宁静。倏地,苏洛抬起头,耳边隐隐约约听到一些声响,有人声,也有其他声音交错而吵闹,似乎就在不远处。
  随着声音的趋近与清晰,原本身下还持续撼动的引擎忽地戛然而止,苏洛奇怪地探头,双眼微掀,原本的安适渐渐跳动,丝丝兴味油然而生。
  放眼望去,白天应是办公用地的两排建筑物,一旦入夜便唱空城,正好围绕出一条长而宽的街道,此时正占满了音乐、人群与车潮。
  重金属音乐交错着街头嘻哈、短装的长腿辣妹,改装型华丽跑车、各式各样重型机车随意停放,不远处,还有车子飙动的引擎声。与哈林或苏活的街头族群不同,这里的多了份狂野与不受拘束的奔放。苏洛想起旧极限公园,却独缺那份血腥。
  有个光头正好转头见着他们,不善的神情在对上护目镜后那双淡眸时明显错愕,手即时往旁一挥,原本集靠在一起的人立即拨让了条路出来。
  车子再次起速,缓缓骑越过两排塞满街的飙车族之间,这样突如其来的进入,也等于路中央的活动被迫暂时停下来,有些目光登时投射过来。
  苏洛好玩的挑起眉,不过是台普通的黑色重机,即使CC数很有看头,这一路所延揽的目光也多得太诡异了些,何况那些人眼里所载的并非排外与不善。
  车身真正刹住,是在离开飙车群不远处的一座废旧工厂外。
  虽然隐约还听得到人声吵杂,然而此处与适才相比已是静谧许多。工厂顶端外的窗缝间有些晕黄的光线射了出来,苏洛好奇的下车,连安全帽都忘记要脱。
  还未走近,微露出的门缝适时传来一股熟悉的声音,少年眼眸立时发光──是磕板声!
  才想走近再听个仔细,眼前蓦地出现两双黑黝黝的粗大巨臂,苏洛抬起头,两个高壮的黑人正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光冷凛而不屑。
  “唔、好小气啊你们……”不满的回视,少年无惧,偷睨了眼隙缝,不甘心又试探问道:“看两眼也不行吗?”
  黑人剽悍而凌厉,手一挥就想赶人,“走开!这里不是你这种……”
  浑厚喝斥的嗓音倏地一顿,看着少年身后的神情一愕,顿时变得谦卑而恭敬。
  “Jean。”
  Jean?苏洛正奇怪的回头,眼前徒地一黑,安全帽被摘掉正巧挡住了视线,怀里被塞了块板子,等视线一清,原本未敞的铁门已被推至两旁,人也已越过他走进门内,未被阻挡。
  看了两尊黑人门神各一眼,苏洛搔搔头,复又快速朝两人露了个淘气的鬼脸,便一溜烟跟上背影。
  “喂喂,展靖尧,刚那是在喊你吧?”拉住人,苏洛马上提了疑问,想当然前者不会回答,于是他习惯性的自顾问道:“刚一路上很多人在看你哦,喂,你很红吗?”
  停步回头睨着他,展靖尧慢条斯理点了根烟,反问:“很重要吗?”
  “唔、也不是啦,我只是……”话猛地停住,苏洛目光登时被眼前一大片人群所占据的画面给拉去。
  偌大的工厂用地本该空无一物,然而在空中巨大的吊灯照明下,四周吵得沸沸扬扬的喧哗与热烈,全是围绕在正中央的巨型U板里。而引起众所注目的焦点上,令人惊讶的不是它的异常巨大,而是里头来回出现却宛若不息的身影上──但由于人群过多了,偶尔视线的缝隙只能看见U板之一角,苏洛无法好好看仔细,手倏地被拉过,带他走上了一块隐密处,那里竟藏了一小段阶梯,可供爬上。
  无人占据的看台视野良好,台下的一切皆清楚可见,一坐上苏洛便迫不及待,聚精会神的细细算了起来。
  巨大的U板不似一般可见,板槽两端的距离异常相远,而里头来来回回的身影不是因为速度疾呼而回板,而是因为上板者不止一位!
  放弃数算,里头交叉来去的十几道身影瞬息万变,刚有人因为被撞离轨道而退下,马上就有人从中补上,然而真正幸存的仅有几位。
  几乎拉不开自己目光,苏洛转头问道:“这是……”
  吸了口烟,展靖尧姿势闲适倚靠着台柱,看着场上的淡眸微沉,清冷看不清思绪,却显得若有所思。
  “这才是挑板。”
  挑板……咀嚼着这两个字,苏洛那双猫般上挑的眼睛紧锁着台下,目光被抓牢。
  一开始还只是处于乍见似的惊喜模糊里,而在看到中段时,已能进入状况,看出了规则。直线式凹槽U板,原就是一人、最多增至两人的展技空间,而这台子之所以会做得如此异常巨大,就是为了能够容纳更多的板者,其作用与一般比赛相等无异。
  领域范围增大,人数相对的就多,每人所占据滑驶的空间便缩小。因为来回不能停止的基本规则,更遑论两端之间的距离会拉缓滑板的速度,为了能够把握住回板时的有利空间,每次跃上顶端,皆只能凭个人技巧尽量拉长。直至无人临阵加入为止,慢慢的,禁不起空间阻碍而擦撞或板子互磕的众多淘汰者出局,参与者开始锐减……人越少,淘汰的机率就降低。而为了让慢慢多出空间顺利使滑的对方Game  Over,接下来就是耐心与技巧的考验,直到最后,板内只能余一人!
  这就是挑板。
  无顾范围,无顾空间,与双方比分或尬板不同,这样多人聚集互挑板技,比单纯的一板一人还要来得更加刺激有趣,所需的专注力与技巧变化也更甚。
  残酷的比赛向来不须历经多余时间,在淘汰的作用下,场上U槽里很快地仅剩数位,互相使技干扰下,很快便只剩余两人争夺。苏洛眼里的兴奋越来越浓,挂在看台边边的双脚开始无意识地,有一下没一下的荡着来回踢向墙面。
  以前只是听说过,未曾亲眼看过,如今却让他大开眼界。
  转头睨了眼一旁的人,苏洛手一撑,靠了过去。“喂喂,展靖尧,你怎么知道这里的?”
  蓦地,台下一声巨响,板内飞出一块滑板──胜者出现了!
  台下跃起一片欢呼声,苏洛看到了胜者,一个戴着帽子的少年站在顶端,手里拿高他的滑板,示意着他的胜利。
  “他当然知道这里,因为这里曾是他的天下。”
  似沉若低的声音突地从背后传来,用的是中文。苏洛回过头,一位穿着唐装,系着长发的东方男人笑得温和,举步优雅地朝两人走近。
  “对吗……Jean。”
  问着谁,眼睛却看着另一位少年,细长的凤眼凝满了丝丝笑意,这让苏洛想到了狐狸。与展岳瑞那种狡诈的笑面狐狸不同,这只狐狸脸上虽然也是笑笑,感觉却温驯许多,然而眼底也有抹狡狯。
  “别提过去式。”回应他的这句用的是英文,背影那抹冷淡似的孤傲缓缓侧首,转而回以标准中文唤道:“少华。”
  微微一笑,闻少华更加的走近,“你知道我热爱使用母语的,靖。”
  看向苏洛,眼里的笑意亲切。“这就是那位少年?”
  颦眉,展靖尧脸色微沉。
  无视那双冷眸,闻少华像要确定似的,复问:“获得红板的那位?”
  一听见熟悉的字眼,苏洛即开心地出声:“我的板子是红的没错啊!”举高怀里的宝贝,一脸骄傲道:“你瞧,很美吧!展靖尧给我的哦!”
  凝视着少年秀出的红色板面,精致亮丽的颜色对上黑色的神秘,不枉美丽着称,闻少华微微敛下眼睫,简洁赞扬:“的确。”
  被认同了,苏洛笑得更加开心,摸了摸爱板,抱得更紧。
  “巧合,毕竟还是需要命中注定……”唐服男子如是淡淡说道,眼底若有所思,转眸看向另一人。“对吗……靖。”
  “原来Jean真的是靖啊!”苏洛恍然大悟,“展靖尧,你刚怎么不干脆点回答?”
  展靖尧冷睇了闻少华一眼,已然站起身,朝苏洛伸出手,“走了。”
  “咦?”苏洛一愣,下意识交出手,整个人即被一拽拉起,大步离去,“慢、慢一点啦,展靖尧!”
  蓦地,一只手横向窜伸过来,适时挡住少年的走势,苏洛看着牢牢横隔在身前的衣袖,不禁微讶──好快的身手,他根本没看见他何时靠近!
  展靖尧眉心完整拧起,脸色沉而冷,“闻少华。”
  “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未将投射而来已然冷凛的目光放在眼里,闻少华看着少年,迳自笑道:“我还没自我介绍呢。”
  苏洛连忙想收回被牵牢的手,却不被允许,奇怪的看了展靖尧一眼,后者却只是冷着一张脸。
  僵了半晌,苏洛只好边夹住板子,边伸出一截手掌道:“你好,我是苏洛。”
  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唐服男子回手一握,“闻少华。”狭长明锐的凤眼仔细睇凝着少年,笑笑地收回手,有意无意道:“真是一尊漂亮的娃娃呢……”
  “啊?”闻言,苏洛很没形象的拉下脸,“什么啊!”
  将另一人的神色尽收眼底,闻少华反手于背后,转身走至看台往下俯视一切,问道:“怎么了,靖?不敢让他下去试试吗?”回首,又加了句:“这块曾在你脚下的无庸之地,有这么可怕到会让你的娃娃受伤?”
  那双对视里的黑眸已然全无温度,展靖尧冷瞟着人,虽未置一词,倒也无意缓手放人。谁料,那只手的主人已猛然甩开他,不服地道:“谁是娃娃不禁摔了!?”
  排斥这词汇的少年不高兴的撇着嘴,上挑眼尾里的倨傲因为自信而发亮。
  “我还怕你不成?”
  愿者上钩啊。
  “哦?”不掩那抹赏识兴味,闻少华长发优雅地带旋回身,眉梢挑起笑道:“那么,证明给我看看?下一场还有三分钟。”
  穿唐装的男人转身,一把将长发盘起,那双斜挑的眼眸意味深长的敛下,带出一点惬意。
  “规则你应该会知道。”优雅的中文语调软如风,看着少年,闻少华面带微笑:“提醒你别中途入板,以免你的右脚承受不住……不过我想这些他都会告诉你。”
  苏洛微微挑起眉,讶然并未表现出──他竟然知道他右脚受伤的事?
  “我很期待你的表现。”转身走下看台,闻少华回首轻笑抛下一句:“毕竟他不会想让自己的娃娃有何损坏。”
  拧起眉,苏洛不高兴的看着离去的背影,“我不是娃娃……”
  顷刻,隐密处的看台上边变得安静,与台下再次炒热起来的沸沸扬扬截然不同。
  奇怪的气氛……这样苏洛想起第一次在他公寓见面互视时的怪况,那种无言语的沉静,拉开一种无形的距离。莫名的凝滞。
  拂去心底那种疏离感,苏洛走近另一人。展靖尧没有搭理他,只是敛着眼眸看他,面容淡淡而漠然。
  讨人厌的一股心慌仓皇袭来……苏洛下意识抬手按住胸口,想压下瞬间的心悸与颤痛,而在那双黑眸底下,只能掩饰性地将视线调转盯着他身后的墙面。
  一会,即使明白慌乱是为了什么,他终究只能回眸,搔颊而赖皮笑笑。
  却仍旧无法在那双黑眸的视线里遁逃,败阵似的撤下嘻笑,苏洛面容凝滞,霸道而微愠的低声道:“不要只是这样看我……”
  倏地,他扬首迅速在男人面颊处轻碰了一下,虽然得逞得笑开,却还是调转眼眸,避开始终而在的另一双视线。
  “嘿嘿、好!力量满满!我要下去啰……”
  说罢,苏洛挑起板子就要转身离开,手臂猛地被股力道拽回,瞬间撞上两瓣温热,板子脱离手中掉落在地上,人被抵压在墙面上。
  不若那人气息的冰冷,连吻都炙热而猛烈。
  两颊被攫住抬起的角度,硬是承接住略带粗暴的下压辗吻,他双手已像拥有自我意识般的环过男人,回应还是生涩,却总不是拒绝。他怎么可能拒绝。在没有人看到或知道的地方,男人也会像这般对他索吻。两人转瞬贴近的距离与力道,几乎每每叫他连微小的指尖处也颤了起来。
  那股颤悸里,其实总藏有他不愿轻易显现的羞涩与怯意。
  如果不敢伸手,便连争取也谈不上。他不怕输,就怕输给了他自己。
  缠吻的结束,额际贴上另一道温度,近得可以嗅闻到清晰的气息,苏洛贪恋的闭上眼睛,收紧双臂,将头搁在男人肩上,仍是微喘。
  啄吻过怀里的发梢,展靖尧微微侧眸瞥过台下,已掠过几道身影。
  “用身体记住轨道,拉长回板时间其实没有好处。”简单一句话,就已打退在乍见比赛时,皆会误以为的规则导向与技巧。
  冷质的嗓音总是淡然,在耳畔处低声响起,原本使得呼吸近呼僵窒的心慌,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抚平褪去。
  苏洛不住苦笑,原来他已陷得这么深吗……
  此时哔哨声响起,已是预备的开始,展靖尧松手放开他,淡淡的又提了句:“不要注意其他人。”
  接住挑起的板子端牢在手里,苏洛在那双眼眸的注视里挑起眉,好笑道:“真以为我是娃娃?”
  男人同样掀眉回应他,苏洛抬首,眼底的坚定与净朗的笑容交织出一股惬意的倨傲,近身在他唇角轻印了记。
  “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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