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系人 第四章

  「铃铃铃!狄起床了,狄起床了──」
  「是谁?」狄愤怒地从床上跳起来。
  还在睡梦中的他,一直被这个声音吵着,吵得他快抓狂。
  「敢吵我睡觉,就不要让我捉到,要是让我捉到,一定把你拆了!」
  狄怒气冲冲地在房间里东翻西找,想把元凶揪出来,但是四周都找遍,房间也被他翻得乱七八糟,依然一无所获。
  「铃铃铃!狄起床了,狄起床了──」
  又来了!
  「这次一定要把他捉出来掐死。」狄愤恨地握紧拳头。
  这次他仔细听声音的来源,好象是从棉被里传出来的。
  好!他用力地把棉被一掀。
  啊!是闹钟?
  「是哪个变态把闹钟塞进我的棉被里?」
  狄不解地拿起银色四方形、像录音机又像闹钟的东西,不过他马上知道是谁干的好事。
  「哼!他还真有心,用这么先进的闹钟来叫我这个贵公子……啊──」
  「铃铃铃!狄起床了,狄起床了──」
  闹钟又突然响起,害他吓一跳。
  「可恶!这个能够录音的闹钟看起来满精致的,肯定价值不菲,不过盛又鲪显然是不要了,所以才把它放在这里,那就把它扔了算了。」
  狄怒不可遏地把闹钟扔出窗外,接着怒气冲冲地冲出房间,愤恨地叫骂着。
  「变态狂盛又鲪!你给我死出来,现在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一定让你好看。」
  奇怪!没人?
  狄环视四周,整个屋子连个鬼影子也没有。
  厨房没人,书房也没人,他跑到盛又鲪的房间查看,人也没在这里,出去了吗?
  盛又鲪躲到哪里去了?
  狄站在盛又鲪井然有序的房间里不得其解,当他转过身时,发现门上贴了一张便条纸上面写了密密麻麻的字,他上前一看。
  因为是写给自己的,狄把它撕下,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看清楚。
  小:
  如果你有醒过来,还看到这张纸时,应该已经七点了,不要忘记今天是星期一如果不想上课迟到,动作最好快一点。
  从我的公寓你的学校没有公车可以到达,可你也别想坐出租车或是请人载你,请你用走的到学校,当然用跑的会比较快。
  现在你只剩下二十分钟的时间。
  别想犯规,我在学校门口等你,不见不散。
  「猪八戒!大混蛋!」狄看完之后不禁咒骂。
  此时骂盛又鲪千百回,都难消他心里的怨恨。
  「什么意思?」他重新把纸条看过一遍,「从这里到学校没有公车可以坐,别想坐出租车或是请人载,要用走的到学校,还叫我用跑的会比较快,他根本是存心和我过不去!」
  狄反复想着纸条里的内容,他完全被激怒,心中的怒火越来越旺。
  激愤的情绪令他的头发竖了起来,眼睛仿佛冒出火光,嘴巴也似乎可以喷出火。
  他气急败坏地把纸条揉成一团,扔到地下,怒气难消的他还把纸团踩扁。
  自己到底是招谁惹谁?
  他是堂堂神勼门大门主之子,却要在这里受窝囊气。
  「这个阴险的人!谁要跟他不见不散,我要是理他,下辈子就当乌龟。」狄气到诅咒起自己。
  狄完全不把盛又鲪的纸条当一回事,爬上床继续睡,不管上课到底会不会迟到。
  依照他的习惯是睡到高兴才起床,然后再悠哉游哉地到学校,谁也不能管他。
  身为黑帮老大的儿子,谁管得了他?
  他知道自己的身分特殊,在家里爸爸放任他,在学校连校长都不敢管他。
  他即使不发威,别人也会躲得远远的,不敢靠近他,所以他渐渐地把这些事看成理所当然,就更随心所欲了。
  既然没有人可以管他,区区的盛又鲪算什么?他才不把他放在眼里。
  「爸爸也真是的,为什么要怕舅舅?」他喃喃自语地躺在床上。
  他认识老爸也十八年了,从没看过老爸怕过什么人,为什么他偏偏只怕舅舅?真是让他搞不懂,害他也连带地害怕起来,不敢太接近他。
  哎呀!不管了,睡觉!
  下一秒,狄立刻从床上跳起来。
  因为已经醒过来,根本很难再入睡,况且,清醒后的他想到郝云天,又想到契约第十条。
  只要犯了其中一项,就由郝云天带回去管教。
  思及此,狄不由得胆战心惊。
  说不定这是盛又鲪故意设下的陷阱,明知道他看了纸条会生气、会故意不去上课,所以就犯了第五条上学不可迟到,然后再以第十条处置他。
  狄越想越不对。
  如果自己真的没有去上学,会不会中了盛又鲪的诡计,真要由舅舅把他带回去管教。
  一定是这样!
  不然盛又鲪何必大费周章地在学校等他,或许他正暗爽着计谋得逞后,可以在他面前傲慢地狂笑,并臭骂他没用,一下子就违规。
  哼!不能让他赢了!
  现在重点不是会不会由舅舅来管教他,而是面子问题,他不想轻易就让盛又鲪获胜,所以……他还是去上学好了。
  虽然心有不甘,但他还是迅速穿上制服,不过才刚扣第一个钮扣,他又后悔地把制服脱下来。
  不对!
  盛又鲪可能知道他不会准时到学校,所以故意写纸条激他,等他真的到学校,盛又鲪便会取笑他像乖孙子一般听话。
  为什么要顺从他?他说什么,自己都要照着做吗?
  哼!他才不要听他的。
  他怒气冲冲地坐在床沿,打算再度钻进被窝。
  但是……
  不行!要是没去上学,会害到老爸兼害到自己。
  真烦!怎么会遇上这种左右为难的事?
  他不知所措地抓着一头乱发,内心不断挣扎。
  去了,表示自己软弱、怕盛又鲪;不去,又对不起爸爸。
  最后……还是去吧!狄彻底打消反抗皂念头。
  这一年内还是乖乖去上学吧,谁教自己胡里胡涂地签了不平等契约,所以要顺从他。
  迅速穿好制服的狄,用最快的速度跑到学校。
  不人道的家伙!什么烂契约!他沿路跑、沿路骂。
  可恶的盛又鲪!他一年之后一定讨回来,爸爸说男孩子要有气魄和胆量,就算用爬的也要准时到学校,好让他知道自己不是软脚虾!
  ※※※※※※※※
  因为经过一番天人交战,浪费了不少时间,所以狄是一路冲到学校的。
  「嗨!你的速度还满快的。」
  当狄跑得快断气才到校门口时,坐在轿车内的盛又鲪探出头来,露出笑靥朝他挥手打招呼。
  「你……这个死变态……」狄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没办法一口气骂完。
  他自己坐轿车,还叫他用跑的到学校,是存心想整死他吗?
  狄忿忿不平地瞪着他。
  「上课快迟到了,快进去吧!」盛又鲪看他跑得嘴唇泛白,又准时到学校,就不计较他口出秽言。
  看来,他这块朽木还是有救的。
  今天他起床之后,本来是想叫狄起床,可转念一想,直接叫醒他似乎太便宜他,这样就失去改造他的原意。
  另一方面,他也想测试一下他是不是值得改造,因为他喜欢狄丑脸上可爱的表情,所以故意出难题给他,说不定他的丑脸会更加可爱。
  于是,盛又鲪临走前丢下一句话,让狄气到跳脚,脸也气得扭曲。
  「别想翘课,因为我会随时跟你的老师保持联络,下课后早点回来,不可以在外面游荡,拜拜!」
  待盛又鲪开着轿车扬长而去时,狄很想搬一颗石头砸死他。
  狄喘着气望着远去的车身,冷静一想,自己之前预料的两种情况都没有发生。
  怪了!
  盛又鲪到底在想什么?
  他既没有嘲笑他,也没有讥讽他,那他的用意何在?
  当当当──远处传来上课钟声。
  算了!先进去上课,有空再慢慢想吧!
  狄不再多想地进入学校,其实他也没有多想,因为他想着另外一件事──反整盛又鲪。
  有仇报仇是神勼门的名言。
  ※※※※※※※※
  一大早起来,盛又鲪在冰箱看到一张便条纸,他毫不迟疑地拿起来看。
  因为纸条不是他写的,当然就是另一个人写的。
  果然,内容如下──
  卒仔鲪、变态狂:
  我在学校旁边的永和豆浆等你,有胆就赶快来。
  哈哈哈!
  酷哥留
  盛又鲪看完之后微微一笑,他仿佛可以看到狄正得意的笑着。
  相处几日后,他发现狄有不服输的个性,但是很容易冲动,可能是被家庭环境影响吧。
  或许,郝教授的决定是对的,近朱则赤、近墨则黑,环境可以造就一个人,也可以毁掉一个人。
  由于狄还算有可爱的个性,所以现在他甘愿犠牲时间来改变他,另一方面他也觉得狄越来越有趣。
  盛又鲪拿出手机,输入一则简讯给狄。
  又鲪大帅哥:
  我到学校旁边的永和豆浆店,恭候你的大驾。
  你的小学生小留
  以上内容是更正你写的纸条。
  请将正确的内容罚写一百遍,傍晚的时候交,不得有误!
  盛又鲪打完简讯后连自己都觉得好笑,很可惜无法看到狄气歪的脸。
  自己是不是真的太变态了,居然喜欢看别人气炸的模样?
  无所谓!既然已经被他骂变态狂了,也没差多几次。
  当盛又鲪还在想着自己是不是变态狂时,他收到狄传来的简讯。
  去你的芭乐、菠萝、西瓜!
  如果我会写,我就叫你大帅哥。
  死乌贼!
  盛又鲪看完后捧腹大笑,不过他不解什么是芭乐、菠萝、西瓜,可能要问问又鸷吧,他比较会说些奇怪的话。
  盛又鲪玩上瘾了,再传简讯给狄。
  如果你叫我大帅哥,就可以不用写。
  传出去之后,他一直等候狄反复,等了很久,原以为狄弃械投降且感到失望时,狄传回──
  下辈子吧!心理变态、没人爱、自恋狂的死癞虾蟆……
  「哈!哈!咳……」狂笑的盛又鲪不小心被口水呛到。
  他被狄骂癞虾蟆竟不感到生气,反而有痛快的感觉。
  真不简单!他到底还有多少不堪入耳的话可以拿来骂他?他甚至可以想象狄正咬牙切齿的可爱模样。
  他确实很可爱,因为他还在最后加一句──上课了,不要再传了,回去再聊。
  不知怎地,他顿时有种意犹未尽的落寞感。
  好,就等他回来再聊,今天没课,可以在家等他。
  ※※※※※※※※
  「你回来了!」盛又鲪微笑地对推门进来的狄打招呼。
  「嗯!」狄没有多说什么,他撕开泡面的包装纸,倒进调味料和热水,他现在做「晚餐」已可以一气呵成。
  盛又鲪还在回味早上的简讯,但一脸酷酷的狄好象忘了,还是他要他罚写一百遍,他还在生闷气,所以不理他。
  自己可是用一整天的时间在等他,根本无心看书,也没心情煮晚餐,休怎么可以嗯一声就了事?
  「你……今天好象比较早回来?」他口气缓和,想试探他是否在生气。
  狄沉默许久,才神秘兮兮地开口:「你想知道?」
  「对呀!」
  盛又鲪很想知道,他从来没有这么渴望想知道别人的事,现在却极想知道狄在想什么。
  狄放下手上的泡面,很骄傲地走门口,牵了一台脚踏车进来。
  「我用一半的生活费,买了一台脚踏车。」
  狄原本不想让盛又鲪知道,但是有点爱现且沉不住气的他,还是忍不住炫耀一下自己新买的多段变速脚踏车。
  总不能要他每天都冲到学校吧?那他宁愿毁约!况且,盛又鲪开的是豪华轿车,所以输人不输阵,自己也要有车,但目前他只买得起脚踏车。
  算他聪明!
  盛又鲪强忍笑意地凝视狄。
  狄居然赌气地买了台脚踏车?未免太可爱了,不过他才来这里几天,就花掉一半的生活费……
  盛又鲪有点担忧,生怕狄会营养不良,他好意地问:「你用掉一半的生活费,那你有钱吃饭吗?」
  「你管我!」
  狄微怒,这一切还不是他害的,他还敢假好心?
  「我只是担心你没钱吃饭。」
  「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狄把脚踏车很宝贝地牵回大门口,再回来吃泡面。
  他一边吃一边讽刺地说:「你每天吃得那么好,不怕吃成大肥猪啊?我打算这个月都吃泡面,一定可以省下很多钱。」
  听到狄这么说,盛又鲪突然一阵心痛。
  他感到心痛,莫名的心痛。
  不是因为狄口没遮拦,而是他打算吃一个月泡面,真相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让他如此虐待自己,并不是自己真正的用意;要他不透支的用意是,要他学习如何掌控、计画自己的生活。
  算了!真正尝到苦头才会有所领悟,等到月底,他就会知道运用金钱的重要。
  「今天早上……」
  盛又鲪想重提早上互传短讯的事。
  「你别想我会写!」
  狄先发制人,他以为盛又鲪要提罚写的事。
  「我不是说那个……」
  盛又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在学校还是个辩论高手,是辩论比赛的常胜军,此时却很难表达自己真正的意思。
  ※※※※※※※※
  铃──铃──
  在他们争执时,狄的手机突地响起。
  「我的电话。」
  狄慌张地接起手机,暗自庆幸逃过一劫。
  「喂!」狄愉悦地接听电话。
  (小,我是阿猴,我跟你爸爸刚从南部回来,现在还在车上。)
  「阿猴!跟我爸说,我买了一台脚踏车。」狄第一次用自己的钱买东西,令他莫名与奋。
  (脚踏车?)阿猴朝坐在后座的狄武山说:(老大,小说他买了一台脚踏车。)
  闻言,狄武山把电话抢过来。
  (小,买脚踏车做什么?要买就买轿车!)
  「我的钱不够呀!」狄无奈地说。
  (只要跟爸爸说一声,爸爸就会送一辆给你。)
  「你想可以吗?」有轿车开当然很不错,不过……
  他恶意地瞄了盛又鲪一眼。
  (哎!说得也是。)连狄武山也不禁沮丧,不过他马上振奋地说:(你读书会不会累?要不要出来玩一下?)好几天没看到儿子,他好想念他。
  「好呀!出去玩下也好,不然一直待在这个鬼地方会闷死我。」狄兴匆匆地答应,忘了盛又鲪还在旁边。
  (等一下我去接你。)狄武山比他还兴奋。
  「好……」
  狄还没说完,手机就被盛又鲪夺走。
  他不知道狄在跟谁讲电话,但他觉得他们的对话很白痴,所以很生气的抢走手机,对那头的人大吼大叫。
  「他现在没空,一年后再打来!」说完盛又鲪直接关机。
  「你很没礼貌耶,我在跟我爸爸讲电话。」狄气怒地把手机夺回。
  「你爸爸也一样!」盛又鲪不假思索地反驳。
  「我爸爸耶!你有没有搞错?」闻言,狄觉得很不可思议,盛又鲪一定是书读太多,所以神智不清了。
  爸爸?算了!下次碰到阿伯再跟他解释。
  自己用尽心思改变狄,他竟然当着他的面,大剌剌地说要出去玩一下,所以他气得失去理智。
  「你听不懂吗?爸爸也一样!」
  盛又鲪不想向狄道歉,恼羞成怒的他仍不肯认错,因为一想到他要跟别人出去,不知为何,他就觉得听了很不舒服。
  不可以晚归,在外面游荡……
  除了上学、睡觉,其它时间就是读书……
  盛又鲪把契约里的规定默想一遍,以安抚自己紊乱的心绪。
  狄本来就应该乖乖待在家里读书,不可以随便出去玩,自己并没有错,可能是因为身负重任,所以才会感到不舒服。
  「你……哼!不可理喻!」狄含怒地拂袖而去。
  ※※※※※※※※
  电话的另一头──
  「阿猴……」
  狄武山突然趴在阿猴肩头上哭泣起来。
  「老大,你怎么哭了?」老大讲得正高兴,怎么突然哭了?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老大哭。
  「老师说小现在没空,要我一年后再打去,我一年内都见不到我的儿子,我当然要哭。」
  阿猴心里觉得奇怪,「到学校偷偷看他不就好了?」
  「嗯,对!还是你了解我。」狄武山安心地收起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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