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君庭II 第十一章 初歧

  范福麟进到帐里的时候,夺佚已经又让人备好一壶青稞酒。两人坐在桌边,自斟自饮起来。
  福麟首先为福瑛向夺佚道谢,夺佚只是笑笑,并不以为然,却道:“我听她说,福麟没想到福瑛这么快便已告诉了夺佚。他吃不透夺佚这人,对他总有八分防范,怕他要强留,忙道:“没有办法,方家和爹娘都催得紧,盼着他们两人回去。”
  夺佚哼道:“就这么着急?连两日都没有宽裕的时候?”
  ——难道他真的不想放人?——福麟心里暗暗叫糟,脸上却笑道:“路程遥远,早点上路为好,免得耽搁,误了大事。”
  “大事!”夺佚又哼了一声:“福瑛成亲,和你我结盟,哪件事更大?”他放下酒杯,直截了当道:“我知道你既不愿和凉人结盟,也不愿和镇北军并肩。你的如意算盘是,先左右逢源,然后静等鹬蚌相争。”
  福麟被他点破心事,不由暗暗心惊。夺佚冷笑道:“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买卖,我和方振可都不是傻子!你占了青州,镇北军一直按兵不动不来围剿你,你还以为那是因为朝廷怕你么?他们只是因为忌惮我们凉人在边境上虎视眈眈,所以暂时不敢和你动武,先拿些怀柔的手段讨好你稳住你罢了。等我们凉人局势稍解,朝廷第一个要下手的,就是你了!”
  福麟这时已经镇定下来,缓缓喝完手中的酒,笑道:“照你的意思,我们是非结盟不可啰?可是,你如今流放偏远手无寸兵,只怕你爹一死你第二日就性命难保,又凭什么能让我和你结盟?”
  夺佚不禁展颜笑道:“问得好!但若是我的兄弟们个个猝死,只有我一人是凉王的不二人选呢?”
  福麟不由倒抽一口凉气:“那么就等到那个时候我们再商谈结盟之事吧!”
  “到那个时候,”夺佚慢悠悠道:“到那个时候,只怕我也不需要和你结盟了。”
  福麟怒极反笑:“你当我是什么?暗算他人性命的廉价杀手?倘若如此,请你还是另请高人!”就要站起来。
  夺佚连忙按住他:“范兄稍等。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凑近范福麟,低声道:“你可知道你们朝廷每日都在苦盼什么?”
  福麟看看他,不假思索道:“盼着你爹死!”
  “不错!”夺佚赞赏道:“我爹一旦过世,不管扎提能不能当上大王,他一定会出兵铲除异己。到那时,便是凉国大乱之日。你们朝廷会伺机而动,乘乱攻打凉国。灭了凉国,便是平去多年来的心腹大患。所以你们朝廷十分慎重,精心计划多时,很多安排,都是你不可知的。”
  福麟心里灵光一闪,脱口道:“难道朝廷和你有所窜谋?”
  “没有什么窜谋。”夺佚道:“只是许诺我,倘若我能让凉国大乱,并在你们朝廷攻打凉国的时候暗中配合,将来凉国被灭,设立藩郡,那么我便是朝廷荣颁的藩王,子孙世代受袭。”
  福麟连声冷笑:“这么好的买卖,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堂堂夺佚,为什么要去做傀儡藩王,为什么要我们凉国子民向别人俯首称臣?”夺佚朗声道:“我要的,是有朝一日,凉人的王,和汉人的皇帝,平起平坐,如兄如弟;我要的,是凉人和汉人,世世代代相亲友爱,和平无争!”
  福麟心里早已明了夺佚的所有意图。他却仍然十分谨慎,只是摇头道:“梦想虽好,却极难实现。这不是单单两个人那么简单,而是两个国家——再说,这和我们俩结盟又有什么关系?”
  “倘若你助我做了凉国的王,而我助你做了汉人的皇帝,”夺佚道:“那么你说我的这个梦想,到底能不能实现?”
  虽早料到夺佚的这句话,可真从他嘴里说出来,福麟还是不由惊骇的笑起来:“好大的志向!好大的口气!”
  “没有什么不可一试的,”夺佚笑道:“以你现在的兵力,很难独自对付镇北军。可你又迟迟不愿和他们结盟,可见你有类似的盘算,否则我也不会三番两次找你结盟。世上难找我们这样如此志同道合的人。”他给两人杯里倒满酒,率先举起杯道:“咱们俩,成,便一起得天下;败,便一起下黄泉。你说如何?”
  “我为什么要和你一起下黄泉?”福麟嘿嘿笑着,把自己的酒杯在夺佚的杯上轻轻一碰:“既然我们俩人联手,便只能成,不能败!”两人一饮而尽,丢开酒杯,大笑起来。
  “多住两日吧。”夺佚收住笑意道:“我们要时间筹划,我还想带你好好看看朵云。我得和你商量,倘若我们要夺朵云,该怎么下手。”
  “你为什么敢这么信任我?”福麟不禁问道:“我们不是朋友,见面次数寥寥,我对你防范甚严,你对我一无所知。”
  “倘若我和你一样防范,我们怎么能建立信任?”夺佚颇有深意道:“再说,还有福瑛。”
  福麟惑道:“这和福瑛又有什么关系?”
  “一个有软肋的人若是背叛我,我便打断他的软肋。”夺佚道:“而福瑛,就是你的软肋!”
  “你!”福麟大怒,呼的一下站起来。友好的气氛陡然紧张。福麟却忽然笑起来:“好。我喜欢你的坦白。算你说得对。不过,若是你背叛我了呢?”
  “那你可要当心了,”夺佚懒洋洋道:“因为我没有软肋。”
  “是么?”福麟笑道:“这样岂不是很不公平?”他凑近夺佚,低声道:“上次在青州,你陷害福瑛入狱的那件事,看来我得找个机会跟福瑛好好说说,让她今后离你越远越好,别把你总当好人。”
  夺佚脸色都变了,却还勉强笑道:“范兄尽管去,我从不在乎自己在别人眼里是好还是坏。”
  福麟便顺着他的话道:“心胸如此豁达,你果然是个人才!”指着夺佚腰间的腰带道:“既然你不在乎,那么,劳烦你把这条福瑛绣的腰带也还给我吧。要是让她未婚夫知道了,对她名誉有损。”
  夺佚下意识按住腰带:“你怎么知道的?福瑛告诉你的?”
  其实福麟并不知道。他只是看到夺佚戴了一条做工如此蹩脚的汉人的腰带觉得奇怪,心里猜测是福瑛所绣,出言随便一试,没想到却是真的——夺佚这人如此聪明,怎么在小事上却这么容易露马脚?——他又是好笑,又觉得莫名的恼怒,只伸着手道:“给我!”
  夺佚却执拗的按着腰带,道:“区区一条腰带罢了,谁会计较?再说只要你不说,方公子也不会知道。”
  福麟站起身来,缓缓道:“现在你我公平了。”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他走在回自己住处的路上,心想,夺佚啊夺佚,你太小看我范福麟!我自然想要那个高高在上的皇位,但我也不会让你们凉人和汉人平起平坐,称王立国;你想阻止凉国内乱,我就偏要闹得它个鸡犬不宁;到那时汉人和凉人打成一团,正是我渔翁得利的大好时机。你口口声声没有软肋,其实已是情网深陷而不自知。即使福瑛是我范福麟的软肋又如何,她岂不也是你的唯一柔弱之处之所在?这次,你是输定了!——他越想越是愉悦,不知不觉已经走到自己的帐门口。没想到福瑛却红着眼圈站在那里等他,一见他便道:“我不想回去了。我想在这里多住几日。”
  “为什么?”
  “没有原因,我就是想多住些时候。”
  ——绝不能把她留在夺佚的手上成为他的把持!——福麟温言劝道:“你已经住了很长时间了,还是回家吧。以后想来,还是可以再来的。”
  “可是,我现在就是不想回去。”福瑛嘟着嘴道。
  福麟表情渐渐严肃起来:“是为了夺佚?”福瑛低着头,不说话,半晌,用很小的声音道:“不是因为他。我就是想再多住些时候。”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如果福瑛喜欢上了夺佚,以后一定都是向着他的。那我如何能对付他?——福麟有些急了,拉住福瑛的手:“听我的,夺佚他不是好人。他一直骗你,对你的关心照顾从来都是假的!”
  福瑛抬起头来惑然看着他:“他没有骗过我。”
  此时不说更待何时!福麟便把青州福瑛入狱是由夺佚安排的始末原原本本告诉她,并道:“他把你带来朵云留在身边,只是想用你来要挟干爹要挟我。你千万别上他的当!”
  福瑛颤声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你是信他还是信你的大哥?”福麟抚着她的长发叹道:“你太单纯,还不明白人心的险恶,人和人之间有多少算计。回家吧,只有家人才会真心实意对你好,没有人再会骗你。”
  福瑛扑到哥哥怀里,把脸埋入他的衣襟。福麟以为她在哭,便劝道:“别哭了。哥哥知道你被人骗,心里难过。不过,吃一堑长一智,以后你就知道小心提防了。”
  福瑛抬起脸来,眼神幽深,惨白的小脸上却没有一滴泪水。她幽幽道:“我不会哭的。为这种人哭,不值得!”她放开福麟,俯身抱起脚边的阿福:“哥,我们明天一早就走!”
  晚上福瑛正在房里收拾东西,门帘一响,夺佚走了进来。福瑛瞥他一眼,再不理他,只是埋头收拾东西。夺佚温言道:“我跟你哥商量,想留你们多住两日。可是他说是你执意要走。”他缓和语气求道:“不能再留两日么?”
  “没有必要!”福瑛冷冷道:“阿福我暂时还不能一起带走。等我回了家,我会让人来接的。劳烦你再照顾它几日。”
  夺佚察觉到她的敌意,便笑道:“怎么了?是不是我先前说的两两相忘的话惹你生气了?是我说错了。我一辈子都记得你,好不好?”
  没想到福瑛却更加生气,把手里的东西篷的一下全丢在地上,大声道:“别想再骗我!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想让我们走!”
  夺佚一怔,马上反应过来:“你哥都对你说了什么?”
  “真相!”福瑛咬牙切齿道:“难怪那日在青州山上我一直等你你却没有来,原来你去通报官府来抓我!枉我还担心你的安危,我……我……”说到这里,眼里一热,再也说不下去。她偷眼看夺佚,见他表情凝重,却并不解释,知道这些一定都是事实了,心里越发又恨又气,怒气冲冲道:“你怎么不说话?”
  夺佚沉默良久,终于开口:“那件事的确是我做错。可是,你入狱后,我一直就在附近。我是不会让别人伤了你的,我自己更不会害你,这一点你一定要明白。”
  福瑛想起那个忽然死于非命的审讯官,这才明白原来是夺佚所为——可是无论如何,还是他把她送入大牢——她紧咬着牙,从怀里摸出一件东西来,丢在夺佚身上:“我再也不听你那些花言巧语了。还给你!”那物事撞在夺佚身上,顿时散做红色的一团云雾,纷纷扬扬飘散开去。
  夺佚定睛一看,原来是那日在母亲坟前他亲手戴在她头上的那支红花。花已经枯萎了,她却小心翼翼的一直保存着。可如今被这么无情一掷,却是花瓣尽落一地。
  福瑛看着满地的残瓣,眼里满噙着泪,一字一句道:“我不知道你说的话,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你让我还怎么能信你?两两相忘最好。我宁愿……我宁愿从来没有认识过你!”
  平时光彩夺目的少年慢慢苍白了脸色。他凝视福瑛良久,方才冷冷开口:“如此甚好!那么,保重!”福瑛正在低头拭泪,忽然听到门帐一响,猛然抬头,室内空空荡荡,哪里还有夺佚的身影?
  ——都结束了——少女颓然跪在地上低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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