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目标 第一章 莫斯科的迷雾

  俄罗斯莫斯科四月国防军事总部─
  天气是干冷的,阴沉沉的乌云笼罩天空,空气中风雨欲来的味道,陆军中将鲍尔沙克.维赫里站在木格子玻璃窗前,若有
  所思地望着屋外的庭院,一队着装整齐的哨兵,正精神奕奕地穿过花园。还有两个小时,就是他女儿叶莲娜的婚礼了。
  他已经五十九岁,只有这一个女儿,想到叶莲娜穿着白色婚纱的样子,这历经风霜的老人露出一抹甜蜜的微笑。
  不知道婚礼上的花束够不够?蛋糕上写上祝福语了吗?车队呢?叶莲娜坚持要乘马车,可是天气这么冷,她会冻坏的。
  随即鲍尔沙克.维赫里又苦笑着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地说:"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知道怎么做,鲍尔沙克,你这是杞人忧天!"
  再过一、两年,他就是祖父了吧?这感觉可真不错。老人露出更浓的微笑,心也有些飘飘然的,转过身,回到他那张宽阔的桃花心木办公桌前。
  桌子上,堆放着各种电脑列印档,也有叶莲娜大学毕业时的彩色相片,"你是个好孩子,叶莲娜。"这是鲍尔沙克.维赫里的口头禅。
  他面带微笑地抚摸着叶莲娜的照片,似乎从叶莲娜的眼睛里,看到了他孙子、孙女的模样,鲍尔沙克.维赫里打开抽屉,拿出一把柯尔特左轮手枪,手柄部摩擦得十分光亮。
  "为了你,叶莲娜。"
  漆黑的枪口对准太阳穴,没有一丝犹豫,"砰"的一声,划破凌晨的寂静!
  美国三藩市国际刑警中心局─
  这是一个大型射击训练场所,天花板上高悬的白炽灯照亮二十四个射击轨道,中央空调徐徐送着清风,沁人心脾,人形靶子在三百英尺外,后面是黑色斜坡一样的弹头捕井,这是一种结合了缓冲层和挡弹层的结构物,还可以减少污染环境的危险。
  训练室的四面都是防弹玻璃围墙,武器库在玻璃围墙外,此外,还有标准的环形跑道和举重设备。
  电脑会记录下警员射击的成绩,每个警员每一个月都有固定的训练任务,那是因为一个员警职业生涯中,至少有六十次面对死亡的威胁,如果你拔枪的速度比匪徒慢,而瞄准和射击的速度超过两秒,那很有可能早就死了。
  第四号射击轨道上,打完两百发空枪击发的晏子殊,戴上深褐色的护目镜,俐落地给P226警用手枪装上弹匣,开始实弹射击。
  空旷的射击训练室里只有他一人,他身材高挑,白炽灯将他的影子斜斜地打在坚硬冰冷的花岗岩地板上,也勾画出他那头黑玉般的长发,笔直地垂到腰间,因为空调的微风,发稍微微飘动着。
  护目镜下的脸孔,也是叫人一眼见到便印象深刻。他常年奔波在外,皮肤却仍然白晰,眼睛就像是黑色的水晶,直接,凌厉,毫不掩饰内心的想法;他的鼻梁坚挺,嘴唇薄而坚毅,不苟言笑!
  他是一个超级模特外貌的国际刑警,隶属刑事缉捕组,手下有十二个警员。"夜鹰"是他的绰号,因为他有像动物一样的敏锐直觉,嫉恶如仇,也有人觉得他像是一块顽固不化的铁板,冰冷又自以为是,组员们对他的评价褒贬不一。
  这个集冷淡、俊美、能干于一身的男人,是中心局里女士们的最爱,情人节那天,他收到了三十四份巧克力、五份水果派,还有宝石领带夹、派克钢笔等贵重的礼物,而整个中心局,总共也只有四十位女性雇员。
  这些食物有一半是他的组员消化的,而另外一半,在他从办公大楼回公寓的途中,送给了为慈善基金会募捐而忙碌的孩子们。
  他住在中心局给单身警员准备的公寓里,一居室,一厨一卫,墙壁刷成浅蓝色,家俱是SELVA 藤制品,铺着蓝色竖条纹的软垫,铺着白色床单的单人床靠近浴室,临窗处则放着一张书桌,上面堆满了资料夹和杂志,轻轻一碰就会坍塌下来。
  藤制的床头柜上放着电子闹钟,还有砖头般厚重的《世界名枪图鉴》和一迭尸体检验报告。为晏子殊开车、打扫房间的年轻员警杰米,完全不能理解,怎么会有人把这么恐怖的照片放在床头边..
  但是,除了书堆得乱了一点,为人冷淡了一点,说话刻薄了一点,杰米还是很喜欢这个上司的,至少他没有"官腔",不会装模作样,卖弄才能,杰米特别喜欢晏子殊毫不拖泥带水的表达方式。
  "砰砰砰!"
  硝烟弥漫,淡灰色的烟雾缭绕在前方,三百英尺的距离,十字靶心看起来就像豆子那样小,晏子殊低头瞄了一眼电脑显示幕,第一枪和第二枪的间隔时间是零点二秒,十五发子弹打出了十二个十环,应该是很不错的成绩,可是他的表情依然是满怀心事,紧锁着眉头。
  "喀嚓!"俐落地退下空弹匣,出神地看着没有装弹匣的手枪,让晏子殊如此困扰的原因是─一个不该想起来的人,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兰斯.冯.卡埃尔迪夫,以一双眼睛为代价,究竟想证明什么?
  "子殊,我这一生都会保护你.."
  晏子殊狠狠地甩了甩头,可是回忆却像海水一样猛地吞没了他,咸涩的海水冲进了喉咙,涌向了肺!疼痛难忍!
  无论伸手向哪一个方向,似乎都逃不开回忆的折磨..
  晏子殊的额头上渗出汗珠。在梦中,他看见自己朝步步逼近的卡埃尔迪夫开枪,可是眨眼间,那个中枪的人却变成了自己。
  惊惶之中,他绊倒在地,再次抬头的时候,额头上已经抵上了一把枪,卡埃尔迪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是那样冷酷,而每当枪响的一刻,他就会从睡梦中跳醒!
  卡埃尔迪夫的眼睛,给了他巨大的压力,也磨光了他的耐性和理智,他宁可一切都回到原点,宁可自己在那场大爆炸中丧生,那样就会轻松许多,不用去想一个人在黑暗中该怎样生活..
  "X的!"发现自己的思绪又围绕着卡埃尔迪夫旋转,晏子殊恼恨不已,再这样下去他会发疯!就算看不见了又怎么样?
  卡埃尔迪夫财力雄厚,根本不需要他同情!
  晏子殊绝不承认那是爱情,一瞬间,也只有那一瞬间而已,他确实动摇过,在那温柔的怀抱里迷失过,但是..那不是爱情!
  晏子殊装上新弹匣,举起枪,深深地呼吸着,黑色的人形靶子看起来遥远,又仿佛近在眼前,手臂肌肉凭直觉瞄准了靶心。
  "砰砰砰!"又是一连串震耳欲聋的枪响,几乎要掀翻楼顶!却让晏子殊冷静了下来,虽然表情看起来,依然冷峻!
  "啪啪.."
  身后突然响起了洪亮的掌声,晏子殊放下枪,转过头去。
  ─是西蒙.迪克森,上个星期才从国际刑警总部公干回来,一个风度翩翩,冷静睿智的男子,他学的是法医,但是特别擅长情报收集,是国际刑警界的精英分子,和晏子殊不同的是,他同时也为卡埃尔迪夫工作。
  "看你开枪真是一种享受!"西蒙毫不吝啬地赞美道,走到晏子殊身后,低头看着电脑显示幕,"全部十环!我就知道!"
  "你也可以做到。"晏子殊答道,收拾起桌上的子弹匣和枪。
  "不,"西蒙大大地摇头,"这和绘画一样需要天分,就算我的训练量和你一样,每天跑三英里,做三百个俯卧撑,两百个仰卧起坐,还是只能打七环。"
  "在警校训练中心的时候,十发子弹,我有四发都打到了墙上。"晏子殊拿下护目镜,"所以这和天分无关,不试试怎么知道?"
  "就是试过才知道啊!"西蒙无奈地耸了耸肩膀,看得出他为提高射击水准花了不少心思。"对了,子殊,我来找你是因为.."
  西蒙压低了声音,一脸神秘,"鲍尔沙克.维赫里中将自杀了。"
  "什么?"晏子殊像没听懂一样地睁大了眼睛。
  "俄国国防部封锁了消息,所以我们现在才知道。"西蒙的语气里透露着强烈的不满,"他们明明知道我们在调查这个案件,却守口如瓶!"
  "涉及到国家的军火贸易机密,还有高层军官中的腐败,这是丑闻,他们当然会小心谨慎。"晏子殊说道,思索了片刻,"鲍尔沙克.维赫里中将是跨国军火走私案的重要嫌疑犯之一,如果他死了,就没有人证了,其他嫌犯就会被释放..彼得洛夫少尉呢?"
  晏子殊说的弗托理亚克.列.彼得洛夫少尉,是鲍尔沙克.维赫里中将的准女婿,调查显示,彼得洛夫少尉和维赫里中将走得很近,虽然不在同一个部队,他们见面的次数却很频繁,电话录音记录显示,彼得洛夫少尉知道许多军火走私的内幕。
  俄罗斯警方没有逮捕彼得洛夫少尉,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因为国际刑警组织交给他们的枪枝样本和大量的加密电子邮件显示,他们抓到的鲍尔沙克.维赫里,只是军火走私案中的一个环节,实际涉案人数,可能超出他们的想象。
  "彼得洛夫少尉呢?"见西蒙没有说话,晏子殊再次问道,心中突然升腾起不安的预感。彼得洛夫少尉是他们继续调查的最后希望了。
  "很不幸,"西蒙沉重地叹了口气,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份折迭起来的报纸,"鲍尔沙克.维赫里中将自杀的当天,他们也.."
  晏子殊满怀忐忑地接过报纸,是《新闻报》,他不懂俄文,可看得懂阿拉伯数字日期和放大的彩色照片。
  这是一场惨遭屠杀的婚礼,花园栏杆上、婚庆大蛋糕上、椅子上,到处是血,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新娘倒在新郎的身上,地上一滩触目惊心的血污。
  晏子殊神情严峻,他看过上百张枪杀现场的照片,这张尤其让他震惊,婚礼是神圣的,这些刽子手却在神的面前把婚礼变成了葬礼!
  照片中,新娘戴白色手套的手还抓着百合捧花,浅褐色的眼睛圆睁着,像是难以相信突然降临的灾难,无声地控诉着..
  晏子殊"啪"地合上报纸,把它塞还给西蒙,有些怒气冲冲的。西蒙很了解他,这件事确实惨无人道。
  "除了新郎和新娘,这次枪杀还造成了九人死亡,二十五人受伤,死亡名单中有四个是孩子,这些杀手目的明确,手段也很残忍,俄国警方怀疑是黑手党下的手。"
  苏联解体以后,失业严重,俄罗斯人迅速成长为世界黑手党的新生力量,他们用二十年就走完了西西里人用一百年时间走完的路,从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开始,俄罗斯黑手党就发展出众多的帮派,从事贩毒、赌博、色情和军火走私交易。
  而俄罗斯黑手党一进入世界,就以大规模的绑架、暗杀、爆炸事件,给人们留下恐怖的印象,为了几公斤的毒品,坦克也会成为他们的运输工具。
  "是哪个家族?"对俄国黑手党家族的情况,晏子殊不是很清楚。
  "这个我们还不知道,可能是昆沙,他是军火走私的老大,也可能是冰原狼。"西蒙一筹莫展,"员警根本找不到杀手,婚礼现场有十多个陆军官员,佩戴着枪,可是他们谁也没有反应过来!"
  晏子殊一言不发,西蒙盯着他的脸,揣测他的心思,"你想去莫斯科吗?"
  晏子殊的回答让他意外,"不..只是有些介意.."
  "什么?"
  "我好像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西蒙糊涂了,"什么啊?"
  "不知道,等一下..啊?"冷不防地,就像一道闪电突然划过眼前,晏子殊想起了那栋屹立在莫斯科郊外的别墅。
  这是一栋充满田园气息、木制结构的建筑,在暴风雪中,就像在圣诞水晶球中那样耀眼,细语声,窃笑声,暖融融的客厅里,还有巴西雪茄的烟味和欧洲古龙水的味道,这些财大气粗,双手沾满血腥的黑手党头目聚集在一起,难道只是为了庆祝新年?
  不..卡埃尔迪夫也出现在那里,绝不可能是单纯的新年聚会!
  "子殊,"西蒙打断了晏子殊的回忆,"你想到什么了?"
  "军火走私案的案发时间。"晏子殊喃喃自语。
  "案发时间?"西蒙睁大眼睛,完全跟不上晏子殊的思绪。
  "美国海关发现第一批走私军火的时候,是几月?"
  "去年五月。"西蒙想也没想,十分肯定地说:"是美国联邦调查局破译了接头密码,不过枪枝的数量不多,总价值还没有超过三十万美元。
  "但是第二次,他们就在玉米集装箱里,发现了五把新型的SVDS狙击枪,和SVD狙击枪比起来,它有折迭式枪托、新型枪口制退器,更重要的是,还没有量产化配发给军队。"
  五把开发中的新枪,却流入了走私市场,这让俄国军方和国际刑警组织大为震惊,Interpol 总部立刻成立了专案调查小组,伊恩.亚伯特上将是负责人,自然而然地,晏子殊带领的刑事缉捕小组,是调查主力。
  虽然发现枪械走私是在五月和九月,可是真正的调查是从十月开始的,除了国际刑警,还有一名美国联邦调查局的探员,和两名俄国军人,由于立场不同,各执己见,组员之间矛盾不断。
  但是到十二月中旬的时候,调查有了突破性进展,他们发现了走私的军火都是被盗窃的,而这个位于莫斯科郊外被盗的军火仓库,由陆军直接管辖,平时戒备森严,很显然是有内鬼。
  尔后,他们又发现还有六个军火仓库被盗,那批军火包括可携式对空导弹、GP|25枪挂式榴弹发射器、SVD狙击枪、OC|11突击步枪等等,价值一亿六千万美元,需要两辆大卡车才可以运走,而这批军火,除了电子监控录影上显示,由两个伪造军方证件的俄国人运走以外,就下落不明了。
  这批军火的下落一直是调查重点,所以十二月末是风声最紧的时候,晏子殊思忖着问道:"西蒙,如果你手上有一批已经被国际刑警注意的军火,武器上每一个号码都被记录在案,你会怎么做?"
  "当然是尽快脱手了!"西蒙毫不犹豫地答道,不过这种情况下,很难找到买主吧?因为如何通过海关是一个大问题。
  犹如茅塞顿开,晏子殊心里的疑问全部串联到了一起,他相信自己没有猜错。
  晏子殊紧盯着西蒙的眼睛,单刀直入地问:"去年十二月的时候,卡埃尔迪夫去莫斯科是为什么?"
  "公爵?"西蒙整个楞住,他一点都没有联想起来过!
  "你说卡埃尔迪夫找你,是为了让你调查一个人的背景,我在那个宴会上看到乔.让里─拉丁美洲的毒枭,还有迭戈.特奥杜洛─西班牙的军火商人,他们聚集在一栋别墅里,只是为了庆祝新年吗?"
  西蒙说不出话来,他从来不会做卡埃尔迪夫要求外的事情,所以他只调查了"宴会主人"的背景,并不知道那是什么聚会。
  如果做多余的调查,只会给自己带来危险,兰斯.冯.卡埃尔迪夫公爵有千百种折磨人的,让人悔不当初的方法!
  西蒙的脸色有些灰白,因为他想起了公爵让他调查的人是谁。经晏子殊这么一提醒,他恍然大悟,将前因后果联系到了一起!
  那是军火拍卖会,那批走私军火现在是在..公爵手里?
  虽然是无意识的,但也已经是"逾职",西蒙突然乱了方寸,很想赶紧离开这里。
  晏子殊抓住了他的手臂,逼问道:"你知道谁是卖家,是不是?"
  西蒙避开晏子殊的注视,"我不知道。"
  "西蒙!你是员警!"
  "不错,我是员警。"
  西蒙抬起头,眼睛里闪烁着不安和逃避,晏子殊从未见过的这样的西蒙.迪克森,怔住了。
  "可是如果我告诉你,就等于自己打开窗,从这里跳下去,没人能背叛公爵,"西蒙认真地说:"子殊,别的我可以告诉你,只有这件事..不行!"
  从好友的神情里,看到了无法说服的坚决,晏子殊慢慢地放开了手。
  "就算你不说,我也会追查下去。"
  在莫斯科郊外,那样华丽的住宅,要查出它的背景并不难,西蒙也只是拖延了一时而已。
  西蒙叹了口气,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犹豫着,"然后呢?你想逮捕公爵吗?"
  "难道我不应该逮捕他吗?"
  "从立场上,你是员警他是罪犯,可是从感情上.."西蒙突然住口,晏子殊迸发的怒气,就像两把利刃,割得人脸颊刺痛!
  "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晏子殊恼怒地否认。
  "可是你不能否认,公爵对你有特殊的感情,子殊,你不能逃避─"
  "我没有逃避!"晏子殊怒目而视,那咬牙切齿的眼神让西蒙后背发冷。
  可是正因为如此,西蒙倒冷静下来了,他注视着晏子殊,心平气和地说:"那就注视着公爵的眼睛说话,子殊,如果那个时候,你还能坚持已见,我才会相信你。"
  晏子殊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子殊,不是闭上眼睛,就能否认心中的感情,别急─"见晏子殊又想反驳,西蒙抢白道:"就算我是错的,你也该亲自确认一下,不然,永远会这样心神不宁吧?"
  由于一语破的,晏子殊的气焰一下子委靡了许多,心乱如麻,他不想见卡埃尔迪夫,这几个月来,卡埃尔迪夫也一直音讯全无,可是..
  "他在哪?"晏子殊暗哑地问。
  "你想以什么身分见他?"
  "那要看他是什么身分。"晏子殊语气冷淡,言下之意,如果卡埃尔迪夫是那批军火的买主,作为一个国际刑警,他是不会放过他的。
  你要一直和公爵作对吗?西蒙很想这样问,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晏子殊固执的性格,他十分清楚。
  "他在哪里?"见西蒙不说话,晏子殊再次问道。
  "二月十四日那天,他不是送你卡片了吗?"
  晏子殊的脸色很难看,仿佛想起了很糟糕的事情。
  二月十四日的早晨,晏子殊收到了一张十分精致的卡片,封面的景色是一座古老的城堡,边缘烫金,底部印有家族封蜡,晏子殊没有看卡片的内容,直接扔进了碎纸机,因为卡片封面上的古堡,就是曾经囚禁了他两年,让他恨之入骨的"奥汀"。
  因为这张卡片,他又梦见了奥汀城堡外的悬崖,又记起了锁链冰凉的触感,还有卡埃尔迪夫近在耳畔的嘲讽,淫靡的爱抚,
  身体变得诡异起来,就像沉迷于致幻药物,晏子殊害怕自己变成那样。
  "子殊?"
  "我扔了。"晏子殊冷淡地说。
  西蒙难以相信,"什么都不看就扔了吗?那可是公爵的信!"
  "我又不为他工作。"
  "算了,我告诉你吧,不过我会通知公爵,说你将去找他。"西蒙看着晏子殊,说道:"他在‘先知之地'。"
  晏子殊皱起眉头,先知之地?
  "你懂拉丁语吧?"西蒙提醒他。
  晏子殊恍然大悟,脱口而出,"梵蒂冈?"
  Vatican 在拉丁语中的意思,就是先知之地,这个面积只有零点四四平方公里的国家,却是全世界八亿多天主教徒的信仰中心。教皇是梵蒂冈的首脑,由红衣主教三分之二的票数选出,终生任职,红衣主教团是教皇的咨询机构。
  卡埃尔迪夫在梵蒂冈?晏子殊想不出他去梵蒂冈做什么,如果那里有他想要的艺术珍品,早几年他就动手了。
  "不要问我公爵去那里做什么?"西蒙看出晏子殊的疑惑,摆了摆手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子殊,有件事我要告诉
  你,公爵已经..看不见了。"
  西蒙的声音轻得就像耳语,却带给晏子殊无比巨大的冲击,虽然知道失明是无可避免的,听到事实时仍然难以接受!
  几乎无所不能的卡埃尔迪夫,失去了视觉,就好像拔掉了利爪的猛兽一样,会变成怎样?晏子殊不敢想象。
  "公爵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西蒙说道:"我只希望你能认清自己的感情,你觉得这几个月你过得好吗?"
  西蒙停顿了一瞬,拍了拍晏子殊的肩膀,"我去给你订机票。"
  看着西蒙迈步走出去的背影,晏子殊扪心自问,过得好吗?不..他借工作发泄心中的烦躁,时常大发脾气,实际上,他气恼的人是他自己,因为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卡埃尔迪夫失明的事实,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该多好..
  梵蒂冈,教皇宫邸─
  已是黎明,东方透出最初的曙光,像巨剑的锋刃划开黑暗,迸射出庄严肃穆的明亮光辉。
  铺着红色天鹅绒地毯的室内,暖气机偶尔发出极短的噪音,室内依旧暗沉,密实的法兰绒窗帘旁边,一个男人坐在一张金色的樱桃木扶手椅里,交叉着架起修长的腿,双手搁在扶手柄上,气质如水,就像生于黑暗中那样,完全融入了那片黑暗里。
  男人的斜对面,是一张路易十五时期的四柱床,床边点着一盏十分昏暗的灯,照亮床上一张枯朽的、饱受病痛折磨的脸,睡眠也无法抹去他的痛苦,老人紧皱着眉头,嘴唇呈暗紫色,下巴僵硬,像是仍要和人辩论什么一样,不时蠕动两下。
  "弗罗因.."男人低沉轻柔的声音,就像水珠滴落,划开了整夜的寂静,"我该走了。"
  老人睁开眼睛,望向那片黑暗,似乎想努力看清楚黑暗中的人,那个被天主眷顾,几乎得到了一切的男人。
  可是无论怎样努力,他也看不清男人的身影,浑浊地叹息着,望向四柱床的顶盖。
  一阵衣物摩擦的细微窸窣,是男人站了起来,打算离开。
  "答应我.."老人在做最后的努力,大口呼吸着,"不要让它重返人间。"
  男人走到华盖床前,他的脚步悄无声息,像夜行动物一般轻捷。
  柔和的灯光照出了男人脸部的轮廓,造物主引以为傲的杰作,男人的俊美让人联想起壁画上的炽天使,耀眼的金发自肩膀倾泻而下;眼睫很长,亦是淡金色的,睫毛下,那不可思议的,淡紫色的瞳孔,像水晶一样明亮清澈,却让人发自肺腑的恐惧,
  老人常常在想,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感觉呢?
  ─对了,因为这双眼睛里,没有人类的感情。
  老人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感觉清晨的寒气透过了厚厚的砖墙,渗入到了华丽的寝室里头,他苍老枯瘦的手放在厚重的被面上,仿佛已经冻得没了知觉。
  "我下次再来看你。"男人嘴唇微抿,露出温柔的笑容,恐怕天使的微笑也不过如此,可是老人很清楚,这个人绝不可能是天使。
  "答应我..公爵。"老人微弱地执着地乞求。
  男人优雅地弯下腰,亲昵地吻了一下老人手指上四方的渔夫戒指,那象征着教皇的权力!
  在阳光彻底击退黑暗之前,男人离开了卧室,没有做任何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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