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亲爱的 第一章

  这已经是她第五次看表了,一意识到这件事,麦薇薇立刻将视线由表上移开,转而盯着落地窗外的人行道。
  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因为玻璃上有个像苍蝇屎的黑点黏在上面,非常的小,如果用放大镜来看,大概是一颗米粒大,她感觉胸口闷闷的,指尖很痒?……
  抠下来,把它抠下来?……抠下来?……
  这魔鬼之音像坏轨的唱盘,不停播送着,她的焦躁越升越高,像即将喷发的火山。
  妳必须跟妳的焦虑和平相处,薇薇。
  「我知道,我知道。」她握紧拳头,喃喃自语,而后忽然手握紧桌上的水杯,双眼紧闭。「和平相处?……和平相处?……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本来无一物的意思就是说本来就没有这个东西,对,没有这个东西?……」
  「咳。」
  她惊吓得睁开眼,一个陌生的男人站在她面前。
  「麦小姐?」
  她回过神。「对,哦,你是?……汪汪汪?……」完了,连叫三声,听起来像狗叫,糟糕,他叫什么去了。
  「汪澄颐。」
  「对,是?……你好。」她下意识地挺直背脊。「我是麦薇薇。」
  他在她对面坐下,拘谨地给她一个微笑。「抱歉,我迟到了,学校的会议耽搁了。」
  「没关系,才五分钟而已。」她紧张地拉起一个浅笑。
  对方跟相片中的模样没有差距太多,黑框的眼镜,斯文的五官,高瘦的身材,散发出自信、权威的感觉。
  就在她打量的同时,对方也在观看她,下意识地她避开与他相对的视线,听见他说:「妳很紧张?」
  他下巴微抬,双眼直盯着她,很像高中的数学老师,她最讨厌数学了,可每次上课老师都喜欢点她回答问题。
  「有一点,但不是因为你。」察觉自己说得太快,她刻意放慢速度。「我?……讨厌跟人四目相对,让我很不自在,总觉得被窥探。」
  他推了下眼镜,正想追问,服务生带着菜单走过来,两人点完餐后,汪澄颐才问道:「我姑姑让妳为难了吧!她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妳才答应来的。」
  「是有一点为难?……不过不是因为你的缘故,我不习惯跟陌生人相处。」更何况还是这种「名」为交朋友,「实」为相亲的社交活动,要不是母亲逼着她来,她还真不想来。
  三个月前母亲跟汪澄颐的姑姑汪秀琴在插花课上认识,两个中年女子一见如故,迅速成了好朋友,之后汪秀琴便常来家里走动,上个月她忽然心血来潮说要帮她作媒,她拒绝了好几次,之后母亲加入战局,不停游说她,软硬兼施。
  连一哭二闹三上吊这种把戏都使出来,之后开始复诵小时苦命,给人帮佣,爹爹不疼、姥姥不爱,嫁人后还以为从此有了依靠,谁晓得年纪轻轻就守寡,丈夫抛下她们孤儿寡母,呜?……
  大概就是这样每天炮轰她,她让母亲弄得差点没疯掉,最后只好答应来跟对方见一面。
  「姑姑说是她把你养大的?」薇薇拿起水杯,但很快又放了下来,一开始她称汪秀琴为阿姨,但她说叫她姑姑比较亲切。
  「差不多,她就像我妈一样。」他点头。
  难怪他拒绝不了,薇薇明白地点头,母亲是世上最难缠的?……嗯?……一种生物。
  「她还跟妳说了什么?」
  「没什么,只说你现在在大学代课,工作稳定,为人严肃又无趣之类的。」
  汪澄颐点了下头,看着她由包包内拿出自备的餐具。
  「当然她也有说一些优点。」她整齐地将餐具摆在桌上,确定它们都在同一条在线后,才觉得满意。
  「比如?」
  「你很会洗碗,而且洗得很干净。」
  他推了下眼镜。「原来如此。」
  「她说你发明了一种清洁剂,洗了不会咬手,又洗得很干净,不污染地球又环保,她还拿了一些给我。」她顿了下。「我给了你四颗半。」
  「什么?」
  「四颗半的星星。」她不好意思地扯了下嘴角。「我对清洁很重视,所以?……会给清洁用品打分数,我还做了一张表。」
  他露出好奇的表情。「听起来很有趣。」
  虽然她一点都不觉得有趣,不过还是露出礼貌性的微笑,不懂自己干嘛扯到这里来。
  她瞄了一眼手表,希望一个小时内她能离开这儿,回家休息?……
  「妳要喝水吗?」他看着她无意识地拿起水杯又放下两三次。
  她愣了下,赶忙松开手。「没有,我没要喝水。」
  「那妳为什么?……」
  「我是在实验。」她将手摆回大腿上。「我有点洁癖,不敢喝外面的水,以前不会这样,是近几年才这样,我一直想把这个习惯矫正过来。」
  她看到他很缓慢地点个头,大概是觉得她很怪,但不好意思直接说出口吧,这些年她已经很习惯别人用这样的眼光看她了。
  不过她并不觉得生气,因为她本来就没打算刻意给对方留下什么好印象,所以对于自己的洁癖,她也不想有所隐瞒。
  不过洁癖只是一种含蓄的说法,过去几年她一直为强迫症所苦,直到这一、二年才改善许多,所以她不认为现在的自己适合跟人交往。
  「所以妳一直自己带水吗?」
  「对。」她从袋子里拿出500C。C。的透明瓶子。「这牌子的水壶做得很好,不管怎么放都不会漏。」
  他认真地点头。「我用的也是这个牌子。」
  薇薇愣了下,两人之间有着短暂的沉默,姑姑说他不擅于找话题,所以她询问了他在大学教书的情形。
  他很有礼貌地回答她的问题,谈话中她拿出大发夹夹住及肩的头发,把那杯恼人的水杯移到最右边与放餐巾纸的木盒对齐。
  她听着他单调的说着统计、微积分之类的东西,就把这个话题抛到脑后,开启另一个话题。
  这算是她的策略,虽然她讨厌跟陌生人讲话,但由她发问,总比对方问问题,而她回答的好。
  除了清洁剂之外,他没再做过别的用品,他说明他不是发明家,也没有实验精神,只是有一天姑姑说她得了富贵手,又不喜欢戴着手套洗碗,所以他就研究了一下市面上的清洁剂,然后找书看了一大堆东西后,调配出来的。
  「其实现在市面上有很多环保又不伤手的清洁用品,姑姑只是不好意思去用。」
  她疑惑道:「什么意思?」
  「大概怕伤了我的心吧!」
  她讶异地看着他。「是吗?我倒觉得她是以你为荣,她曾说过自己的弟弟是个不负责任的笨蛋,没想到却生出这么聪明的小孩。」
  他微勾嘴角。「姑姑太高估我了,我只是一般人。」
  服务生端着盘子过来,两人沉默一阵,她专心地以餐巾纸擦拭筷子、汤匙,他看着她盘子里切成长方形的猪排三明治,目测来看,长宽大概是七公分与五公分,上头还插了一支牙签固定,盘子上一共有两块三明治,以及十几片洋芋片。
  她皱着眉头拔起牙签,听见她说了一句:「真是讨人厌的东西。」
  然后她以嫌恶的表情把牙签的尖端弄断,挥手招来服务生,请服务生将牙签拿去丢掉。
  然后她拿起筷子,夹起三明治,左手则拿着汤匙托在食物下方。
  「妳?……嗯,为什么要用筷子吃三明治?」他不想无礼,但实在无法不对她奇怪的举动感到存疑。
  「因为我不喜欢指腹有食物的碎屑碎渣,感觉起来很可怕,会让我起鸡皮疙瘩。」她说道。
  那妳为什么不点别的东西?他吞下问话,没有穷追猛打,说不定她现在就是想吃三明治,他也毋须为了一双筷子耿耿于怀,没想到她的洁癖还挺严重的。
  他拿起叉子,开始卷意大利面,吃了一口后,却发现她一直盯着他的手。
  「怎么,妳想吃吗?」他礼貌地问。
  「不是。」她闭起眼睛,一副痛苦的模样。「叉子?……」
  「什么?」
  「我讨厌尖的东西。」
  他低头瞄了眼叉子,想起她折断牙签时的嫌恶表情。
  「原来如此。」
  她睁开眼,见他朝服务生招手,而后要了双筷子。
  「你不需要换。」她赶忙道。「虽然我讨厌尖的东西,但是?……叉子跟竹签比起来其实我还能忍受?……」
  「没关系,反正都是面。」他的表情没有困扰也没有不耐烦,平常得像是在聊天气。
  「谢谢。」她朝他微微一笑,而后继续吃着三明治,没想到他是个不错的人。「你是迫于姑姑的要求无奈来的,还是真的想交女朋友?」
  他静静地看她一眼后,才道:「很抱歉,但是我现在并没有想交女朋友的意思。」
  「你不用跟我道歉,我也没有交男朋友的意思,我现在的状况不适合。」她放下三明治。「我本来是想帮你介绍的,不过如果你没有意思就算了,没关系。」
  她的话让他一怔,没想到她想介绍别人给他。
  「妳的状况是指洁癖吗?」
  她摇头。「不是,姑姑没跟你说吗?」她拿起餐巾纸擦嘴。「我有强迫症,简单地说就是会一直重复地做一件事或是想一件事,你应该有听过不停洗手,还有出门前检查三、四次以上瓦斯开关之类的病症,我妈说就是严重一点的神经质。」
  他点头。
  「算是焦虑症的一种,很难完全根治。」她又拿起一张餐巾纸擦嘴,然后将它们整齐地折成小四方形。「虽然医生说我现在已经好很多,不过?……」她耸耸肩,没再说下去。
  「我没听过强迫症不能谈恋爱。」虽然他对强迫症没研究,不过大学里有个老师也有同样的病症,所以他多少听过一些。
  「是我个人的意思。」她拿起筷子,夹起一片洋芋片。「其实我现在已经满能跟这种病症相处,只是对别人来说,我们可能不好相处,无形中会给别人压力。」
  「原来如此。」他看着她津津有味地吃着洋芋片,虽然用筷子吃有点奇怪,不过?……他倒是觉得还满有趣的。
  服务生送来筷子,两人中断谈话,继续用餐,这个约会比他想象中结束得要快,用完餐后,她解下绑在发后的发夹,擦好餐具放回包包,折成小方块的餐巾纸全迭在一起,整齐地放在角落。
  她爽朗地告诉他还有事得先走了,虽然他坚持要请客,但她也非常坚持各付各的,她将钱递给他,不管是纸钞还是铜板都干净得像是被洗过一般,她挥挥手,微笑地跟他道再见
  再见面已是三个月后的事情,一看到他的脸,她立刻便认了出来,不是他生得特别英俊,而是一个礼拜总见着他姑姑一两次,每回见到他姑姑,连带地便好像见着他。
  有些人你见了一次,便抛到脑后,因为没什么可忆起的,他姑姑就像警示灯,红红的光一闪一闪的,把那些原本该抛在脑后的记忆,全叫唤出来,想忘也忘不了。
  「妳怎么在这儿?」汪澄颐经过文学系的系办时,眼角瞥见树旁一个戴着灰色帽子跟口罩的诡异身影。
  不只他,每个经过的人总忍不住会瞧上一眼,在校园里一个人压低帽子还戴口罩,是有点不寻常。
  他虽觉得怪异但也无意探究,偏偏那人的包包让他觉得眼熟,然后他想起自己在什么时候看过这个大包包。
  她一直低着头,所以当他走到面前,问出声时,她似乎吓了一跳,抬起头,眼皮眨了眨,似乎有些茫然,他正准备解释自己是谁时,她忽然开了口。
  「你别误会,我不是来找你的。」她赶忙解释。「我不知道你在这所大学。」就算母亲曾经告诉过她,她也早忘了他任教的大学名称。
  他微勾嘴角。「我该误会什么?我只是没料到会在这里看见妳,我并没有暗示妳是来找我的,也没这样想。」看来他似乎不该上前跟她打招呼。
  困窘袭上了脸面,薇薇一时间倒不知怎么接腔,不过很快又说道:「我的表妹在这里当助教,我们约好一起吃午饭,没想到会遇见你,真巧。」
  由表情跟语气观察,她大概不想与他多谈,正想随口说两句话走人时,一个声音忽然插了进来。
  「学长,要去吃午饭吗?」
  一个有着娇俏短发的女人走了过来,穿着粉红的衬衫与红色短裙,显得朝气十足。
  「是,跟朋友约好了。」他点点头。
  女人的视线移到薇薇身上,薇薇反射地拉低头上的渔夫帽,让帽檐挡在眼前,隔绝对方好奇的凝视。
  「这?……是你的朋友?」袁佑蓉诧异地问。怎么有点诡异?
  「是。」他简短地回答。
  见他没有再往下说也没介绍的意思,袁佑蓉也不好再探问,只得说道:「那就改天再找你吃饭,对了,这给你。」她由纸袋里拿出一个草莓大福。「我自己做的。」
  「我不大吃甜的?……」
  「我有减低糖量,这是比较不甜的,如果你真的吃不下去就给姑姑吃吧!」她笑着拉起他的手,将草莓大福放到他手上。「对了,也给你朋友一个。」她又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包装好的草莓大福。
  薇薇讶异地看她一眼,只好伸手接过。「谢谢。」
  「不会,那我先走了,拜拜。」她爽朗地离开。
  「再见。」薇薇反射地也说一声,见她走远后她才道:「她人还满好的。」
  「嗯。」
  「我觉得跟你挺配的。」而且既然他们是学长学妹,必是旧识,说不定交情还不错,她将点心放进包包里,没有细想便道:「你姑姑根本不需要担心,你看起来还挺有人缘的,不像她说的那样孤僻。」他姑姑可夸张了,把他说得像是住在铁皮屋里,注定残老一生的驼背阿伯。
  他其实应该走了,但汪澄颐忍不住问道:「为什么妳觉得她适合我?根据什么,面相学吗?」
  她愣了下,拉高帽子,他的表情没变,可话里却有掺着讽刺,是她多心吗?
  「我当然不懂面相学。」她将帽子压下,防卫的姿态。「当我没说。」
  他瞄了她的帽子一眼,说道:「我先走了。」
  「再见。」她爽快回答。
  感觉他离开后,她才拉高帽子,忽然间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小题大作了,早知道刚刚就别多嘴。
  「姊,等很久了吗?」
  郑怡庭匆匆跑了过来。「对不起让妳等那么久,刚好有学生来问问题,一个接一个的?……」
  「没关系,也没等很久。」薇薇示意她不用在意。
  两人走出校园,到附近的一家简餐店坐下,七八张桌子都坐满了,两人等了一会儿才有人走。
  「怎么样,还算干净吧!」一落坐,郑怡庭说道。
  「嗯。」她点头。
  「书店就在转角,等我们吃完饭再过去,我已经跟学长说过了,绝对没有问题的。」
  瞧着表妹年轻又充满笑容的脸,薇薇觉得自己像角落发霉的抹布,虽然两人才差五岁,可心境上大概差五十岁?……好吧!是她夸张了,不过有时她真的觉得自己老得要进棺材了。
  冷不防地又想起汪澄颐,其实表妹也比她适合去跟汪澄颐相亲,可惜的是怡庭已经有男朋友了?……而且今天才发现汪澄颐好像也不是个好相处的人,不过她也没资格说别人,她也曾经被许多人说过不易亲近、不好相处。
  据汪秀琴说,汪澄颐是个痴情男,到现在还念念不忘他的前女友?……霎时倒有些好奇他前女友是怎样的一个人,竟让他如此难以忘情。
  「姊,每次看妳变装,弄这有的没的,就觉得很有趣。」薇薇已经拿下帽子跟口罩,头发规矩地以大发夹固定在颈后,风衣已脱下而且整齐地放进包包内,还顺手排了一下桌上的调味罐跟餐巾纸的位置。
  薇薇没说什么,只是微笑地拿出自备餐具,虽然两人差五岁,不过感情一直很好,这几年若不是有开朗的表妹支撑着她,她早就把自己逼疯了吧!
  「可惜我没什么特殊本事,否则妳会觉得更有趣吧。」她微笑道。
  有时影集或电影会拍一些精神官能症的病人拥有一些特殊的技能,像是过目不忘的能力或是特别聪明,办案能力一等一的强,只可惜她只是凡人一个,什么特殊能力也没有。
  像表妹最喜欢看的美国影集《神探阿蒙》就是个有强迫症的侦探,虽然古怪,但是破案率却是最高的。
  「有啊!妳的特殊能力就是什么顽强的污垢在妳手上都会化为乌有。」
  「那妳应该去称赞漂白水。」她说道。
  郑怡庭笑道:「不管啦,反正妳要虚心接受我的赞美。」
  「好。」薇薇笑笑地回应,与怡庭在一起是她最放松的时刻。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用餐,当她用筷子夹起三明治时,她可以感觉邻桌好奇的目光,她试着处之泰然,不过却还是感到一丝紧张,这间店虽然干净,但实在太多人了,让她有点神经紧张。
  虽然如此,她还是觉得自己已有长足的进步,若是一年多前走进这么多人的地方,一定会感到晕眩不能呼吸,现在她却足堪忍受这一切。
  用完中餐后,怡庭带她到转角的书店,也是她未来将工作的地方面试,书店老板是怡庭学长的亲戚所开,前两天一名工读生离职,怡庭知道后问她想不想过来上班,她跟学长很熟,说一声就行了。
  考虑一天后,她决定接下这个工作,一来是书店环境单纯,二来是她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准备好面对这个世界了。
  书店并不是特别大,主要卖的是教科书跟国外书籍,当然一般杂志也少不了,老板是个胖胖的中年人,满脸笑容,看起来满好相处的,爽朗地说着:「在书店工作要有点体力喔!」
  她点点头,表示没问题,怡庭在旁边帮腔,老板笑着说了时薪后,告诉她如果可以的话明天就来上班吧!
  答应后,心里踏实了些,正要走出去,却讶异地瞧见汪澄颐走了进来,见到她他也愣了下。
  「又碰面了。」
  她点点头。「是啊,真巧。」
  怡庭好奇地看着汪澄颐,总觉得有点面熟,好像?……
  「教授,你订的书来了。」
  老板一喊,怡庭恍然大悟,原来是学校的教授,难怪觉得眼熟,正想开口,表姊已拉着她往外走。
  「你们怎么会认识?」她好奇地问。
  「之前不是跟妳说过我妈叫我去相亲?……」
  「对对对。」怡庭猛点头。「我怎么忘了,阿姨还跟我打听过,我说我是文学院的助教,他是来商学院代课的助理教授,我根本不认识他。」已经是三个多月前的事了,难怪忘得一乾二净。
  相亲那天的事她当然也问过表姊了,表姊只说「吃饭聊天闪人」六个字,问她聊什么,表姊敷衍几句,她也就没再问了。
  「没想到你们会碰在一起。」她眼儿一转,兴奋道:「那就是有缘嘛!我先说啊,我找妳来这里打工事先完全没想到会碰到他,我早忘了妳去相亲的事了。」
  「我又没怀疑妳。」她瞄她一眼。「都三个多月前的事了,连我自己都忘了。」
  「所以啊,那就是『天意』,有缘千里来相聚?……」
  「妳不要讲这种肉麻兮兮的台词。」薇薇受不了地摇头。
  「我是说真的嘛,我觉得妳应该要谈个恋爱?……」
  「妳别跟我妈一样一天到晚在我耳边念。」她瞟她一眼。
  「我跟阿姨不一样,阿姨是希望妳好好找个对象嫁人,我呢,是希望妳可以勇敢地谈个恋爱,嫁不嫁人倒无所谓,反正现在婚姻也不能保证什么,不如就永远谈恋爱的好。」
  「妳这些话让阿力听到,他可要紧张了。」
  怡庭挑眉。「有什么好紧张的,我又不是要跟很多人谈恋爱,我是要跟他谈一辈子的恋爱。」
  薇薇抖了下。「好恶心,原来花言巧语不是男人的专利,难怪那个呆头鹅让妳唬得一愣一愣的。」
  怡庭微笑地挥动右手。「这就是我高明的地方,男人呢不能选聪明的,太聪明就会作怪,选笨一点的,老实一点的才可靠。」
  「怎么听起来像老一辈的说法。」薇薇笑着说。
  「这是经验谈。」
  「又不是老实的男人都不花心?……」
  「这我当然知道,总有基因突变嘛,不过这是比例问题,笨一点跟聪明的比就是没那么花心。」
  「那妳还叫我找汪澄颐谈恋爱,他看起来可不笨。」薇薇反问。
  「是没错,不过他很规矩又老实?……」
  「妳又知道了?」她好笑道。
  「我去打听过。」怡庭理直气壮地说。「三个月前。」
  薇薇讶异地停下脚步。「妳?……」
  「我好奇嘛,所以有去打听了一下,不过没告诉妳。」
  「为什么?」她皱眉。
  「因为我不想妳赌气不去相亲。」
  她更诧异了。「他风评这么差?」
  怡庭笑了。「不是,他风评还不错啦,顶多教学太认真,当了不少学生。」
  「那妳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妳的个性,我如果也在妳耳边鼓噪,说不定妳就不去相亲了,妳忘了那阵子妳妈老在妳耳边念,我怕我表现得太热切,妳会故意唱反调不去?……」
  「我哪会?……」
  「还说不会,我刚刚不过是鼓吹了一下,说你们有缘,妳就一直回嘴。」
  薇薇瞪她。
  「妳别这样看我啦,我好怕。」怡庭朝她扮鬼脸。「好啦,不说了啦,我得回系办了,今天事情很多,我得走了。」
  「去吧,去吧。」她挥手赶她。
  「好无情喔。」怡庭装出受伤的表情,又闹了她几句后才离开。
  薇薇微笑地看着表妹走远,骑楼里人来人往的,有一半以上都是学生,她闪避地往旁边走,从包包里拿出帽子戴上,正要戴上口罩时,有人叫了她的名字。
  「薇?……薇,薇薇?」
  她疑惑地往前看去,却瞧见了她这辈子最不想再看到的人。
  「真的是妳。」男子有张和气的脸,身高一般,体格精壮,合身的运动衫衬托出他没有一丝赘肉的身材。
  薇薇感觉胃部揪紧,她一面告诉自己放轻松,一面想着该怎么飞奔离开,可恶的机车把所有的通路都挡住了。
  为什么会在这时候碰到杨茂坤,一看到他,那些可怕难堪的回忆全涌了上来?……
  「妳?……妳好吗?」他的神色有些不安。
  「很好。」她戴好口罩。「再见。」
  「等等。」他抓住她的手臂。
  「别碰我。」她生气地挥开手。
  他急忙放开她。「我没恶意?……我只是想问妳好不好?我?……我听说妳得了躁郁症?……所以?……」
  怒火一下烧上她的脸,混合着愤怒与羞愧,当她意识到自己竟然感到羞愧时,她更气了。
  该羞愧的人是他,不是自己?……
  「我?……我们?……妳吃过饭了吗?我请妳去吃东西好不好,有些话我想跟妳?……」
  「不用了。」她怒声打断他的话。「我跟你没什么话好说的。」
  她推开他,快步想走出骑楼到马路上拦出租车,偏偏机车把出路全堵住了。
  「薇薇,等等?……」他再次抓住她的手。
  「放开我。」她怒声挣扎。
  「妳别激动,我没有恶意?……」
  「放手!」
  「薇薇?……」
  「我想你最好放开她。」
  杨茂坤的手臂被另一只手拉离,他讶异地转向陌生男子。
  薇薇急促地喘息,当她瞧见解围的人是汪澄颐时,难堪与尴尬又冒了上来,而周遭的视线让她愈来愈喘不过气来,怎么今天这么不顺。
  「妳没事吧?」汪澄颐看着薇薇不停地喘气。
  「没?……没事?……谢谢。」她转身挤进两台机车之间,想尽快走到马路上逃离这个地方。
  就在她一脚踏上马路,正以为自己要逃离这一切时,另一只脚却不小心被机车的大锁绊了一下,整个人扑倒在地面。
  「薇薇?……」
  羞耻感几乎将她淹没,她撑起自己,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周遭的声音闹烘烘的,她甩甩头,想清醒一些,帽子让风吹落,心跳声与喘息声在她耳中回荡?……
  没想到她竟然勾引有妇之夫,真是不要脸。
  整天装一副清高的样子,恶心!
  听说她还打电话到对方家里去闹,想要逼退正妻?……
  冷汗流下她的脸,地面开始旋转,她蹒跚地往前?……觉得自己快不能呼吸了,她不能倒下,她要离开这个地方。
  一只手扶住几乎要踉跄在地的她,她惊恐地想要挣脱?……
  「是我,妳没事吧?」
  她抬起头,眼前的五官有些模糊,对了?……是汪澄颐?……
  「薇薇,妳怎么样?」
  她转向另一个声音,而后颤抖地闭上眼睛。不要慌,不要慌,麦薇薇,没事的,没事的,她在心中喃念着。
  「妳脸色很差,我带妳去?……」
  「我想你最好离开。」汪澄颐冷冷地瞄了他一眼。
  杨茂坤一怔。「我?……」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事,可我想你应该看得出来你让她很害怕,如果你希望她没事,最好离远一点。」他直率地说。
  杨茂坤闪过一丝难堪。「你是谁,凭什么?……」
  「我是她朋友。」他拉下薇薇脸上的口罩。「深呼吸,别昏倒了。」
  她抓紧他的手,拚命呼吸。「请?……请你?……帮我叫出租车,拜托?……」
  「薇薇,我?……」
  「你想要她在这里昏倒吗?」汪澄颐冷厉地瞪了杨茂坤一眼。
  杨茂坤涨红脸想骂回去,但薇薇急促的呼吸与苍白的脸让他迟疑,他真的让她这样难受吗?
  汪澄颐伸手拦下出租车,杨茂坤后退一步,看着两人坐车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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