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止天晴(三) 第十五章 雪止

  即使知道你的情如鸩 叫人越饮越是深陷 
  却仍傻的只想蒙住眼 骗自己 雪已止 天将晴
  ***
  喀哒喀哒的声音一声声扰人的传来,只见两道秀丽的弯眉不胜其扰般蹙了起来,连小巧的红唇也往下拉了好几分弧度,两扇浓密的羽睫却犹是如帘般盖着,看得出酣睡的人儿仍是好梦正甜地不愿醒来。
  不一会儿,一阵轻微麻痒的触感从颈侧传来,慢慢爬上了脸颊、鼻梁,划过眉角发鬓,最后在唇上往复徘徊着,就像是有人在顽皮地描绘着他的轮廓,被打扰的人儿这回眉头更是皱得死紧,还十分不悦地动了动手臂。
  轻笑声自上方传来,在唇上摩娑的东西变得湿暖诱人,继续不安分的往前攻城掠地,肆无忌惮地窜进微启的檀口中翻搅着,一会儿轻骚着上颚壁,一会又是缠着休憩中的舌瓣嬉戏,同时阵阵令人麻痒的暖意也在酣眠人儿的背脊胸腹间游移着。
  “唔……”意识虽然依旧朦胧,感官的知觉却如怒火燎原般苏醒的迅速,残雪无意识地轻吟出声,身子也不自觉地随着那火热的抚触扭动起舞。
  “呵……小雪儿,都快被大野狼吃掉了还不醒来……要我吞了你吗?”戏谑语声轻柔地荡漾在耳畔,却是慵懒沙哑的有股诱人的魔力。
  “……”睫扇轻扇了两下,残雪总算挣脱了睡魔慢慢地张开了眼,就看到一张俊脸正似笑非笑地俯瞰着自己,黑瞳如同夜空里的闪闪星子,深遂得像是在诱人沉陷,残雪一时移不开这双极尽魅惑的眼眸,就这么无言地凝视着……
  好熟悉的感觉,这眼,这眉……祁……祁沧骥!如灵符般的三个字叫残雪全身的知觉在刹那间苏醒,第一个反应就想跃起身好远离面庞贴在他腿弯上的亲昵姿势,谁知却在“碰”的一声后又马上跌回了原位。
  “搞什么鬼!”痛喊了声,残雪按着额角骂着,跃起没半尺头就不知撞着了什么,害得他的膝盖骨也连带咚的一声吻向地板,抬头向上瞄了眼,这下子他才看出原来两人是在篷车内,梦中那一阵阵扰人的声音就是从车轮轴传来的。
  “你怎么老是手脚动的比脑子快?”虽是取笑的语句,却是带着浓浓疼惜的意味,下一刻发痛的额角就被一只温热的大掌包覆,轻轻地揉搓着,那呵疼的举动叫残雪惊愕地呆在当场……好久……好久……没人像这样把他当孩子般护着……莫名地眼眶竟开始发起热来……
  “你……我不是说过我们再无任何瓜葛,现在你还在我眼前晃什么?等我还你一刀不成?滚开,离我远点!”倏地想起之前的冲突,残雪硬是压下满心的悸动,冷冷地抬手推开那令他眷恋的掌温。
  “唉……小雪儿,你这模样说狠话可真没半点说服力……”不想继续在这问题上打转,祁沧骥顽皮地眨着眼,打混仗可是他大将军的专长呢,故意表露出贪婪的神色,两只眼珠子尽在残雪身上巡了又巡。
  “……你……该……”随着祁沧骥若有所指的眼光,残雪很快就发现自己的衣衫不整,连带地也想起这家伙刚刚是怎么叫醒自己的,两朵红云又是在瞬间扑上了颊畔,原先想骂出口的话语却是随着念头一转后又吞回了肚。
  “原来将军还是舍不得我这身子……”敛起眸中的冷意,粼粼眼波流转着风情万种的媚态,残雪任那已然大敞的襟口徐徐滑落肩头,俯下身,缓缓地匍伏攀向祁沧骥的腰身,一双手也不规矩地往他胯下抚去,“你……迷恋上我了吗?”
  “答对了,聪明的小孩,我是迷恋你,嗯,非常的……迷恋。”十分配合地抱过残雪跨坐在自己腿上,祁沧骥低首就往他颈上舐去,在伤疤纵横交错的肩膀上烙下了点点红痕,双手更是自然地从那松垮的前襟探入,沿着他身后瘦棱的脊线向下抚去,胯下的突起也毫不掩饰地抵在他坚实的小腹上。
  “你……”虽然祁沧骥的反应该是十分符合煽情挑逗下的结果,却是完全不在残雪的预期中,祁沧骥种种过分暧昧的举动反倒叫他的身子万分别扭地僵愣着不敢妄动,放在祁沧骥大腿内侧的小手更是困窘地进退不得。
  “怎么不继续呢?我不会介意由你主动的……我的小雪儿……”知道残雪看不着他的表情,搁在残雪肩上的面孔尽是作弄的笑意,祁沧骥故意伸舌舔了舔残雪的耳廓,虽说是刻意想整整这小子,然而此刻自己高张的情欲可一点也不假,这整人的代价还真折磨人。
  同样的方法再来一次,就实在太老套了,亲亲小雪儿,你太看低我啰……祁沧骥故意忽略怀中人儿的僵硬,不安分地动了动下身顶了下残雪,果然就见他如遇瘟疫般快速跃起闪避。
  “你……”红唇张了又张,无数句骂语却是迸不出口,残雪只觉得整张脸就像快着了火,直到瞥见祁沧骥唇角再也憋不住的笑意,他才知道自己被耍了。
  “可恶,你故意的!你你……居然该死的演戏!”握紧了拳头,残雪真想掀了车顶好好痛扁这欠人揍的家伙,碍于篷车高度挺不直的背脊却是大大减弱了气势,索性干脆一屁股坐下,在远远的车角一端狠狠瞪着祁沧骥。
  “小雪儿,讲讲理,我哪点在演戏?我说的可都是句句实话,你瞧,反应都这么明显了你还不信?”狡黠地眨了眨眼,语气却是万分的委屈无辜,祁沧骥好以整暇地以臂作枕背倚着篷柱,一点也不担心这旖旎的车篷内会变成厮杀的战场。
  被祁沧骥堵得无言,残雪撇开头不再理会这令人发窘的话题,掀帘看着外头景色,也好藉着凉风让双颊的热度降降温。
  “喂,这是哪里?”窗外已不是土红的砾漠景色,路旁一片片黄绿的草皮告诉他马车像是往南的方向走,他以为祁沧骥只不过是带他回营罢了。
  “刚入了关,再三两天就可以回京了。”眼神随着往窗外眺了眺,祁沧骥伸了伸弯屈着的长腿,悠哉地回答着。
  “什么意思?我没说要回去!”怒气又升了上来,残雪没想到自己失去意识的时间竟有三四天这么久,这家伙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居然自作主张地“掳”他南下。
  “咦?可是我听你是跟魑魅这么说的啊,所以才好心的带你一同回家。”又是无辜地大睁着眼,只有唇角笑意隐隐露出骨子里可不是真这么回事。
  “那又关你什么事,大将军是怕了那达军,所以临阵脱逃保命不成?……等等,我跟魑魅说?……你,到底听了多少?”讽刺的语声一顿,黑眸又骤然冷了下来,被人窥破隐私的不悦笼罩着全身。
  早该想到这家伙不会这么恰巧地在他要走人时才找到自己,恐怕是早就藏在附近偷听了……该死的!又让他多知道了一桩,总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已经快无所保留了,再这么下去,自己还能拿什么遮掩?
  “很多,可能比你知道的还多,呃,对不起,因为后来我把你点倒了,所以也有些话……不过这样你才能好好休息养伤,要不然照你这不肯用药的恶习玩,这伤不知何年何月还会痊愈。”歉然地耸耸肩,坚持的神情却没半分悔意。
  “哼,黄鼠狼给鸡拜年,那还不是大将军你赏赐的,杀人的喊救人,有病!”想到那一掌,残雪转头撇开视线,胸口涌涨的不是受创的疼痛,却是莫名的郁灼,虽然说是自己故意捱的,意识的深处却依旧难以释怀。
  “是我不对。”干脆地认错,祁沧骥再次伸臂将残雪揽倒在怀里,能毫不费力地逮到他可要感谢篷车上的狭小空间,才叫他离不了太远的距离,不待有任何反抗的举动,带着浓情的唇瓣已是绵绵密密地覆上,逐渐瓦解着残雪的自制力。
  “决不会……再有第二次了。”誓言般的词句字字敲在残雪的心坎上,唇上温暖的气息倾注着满心的呵疼与怜爱,就这么简单地抚平了胸口烧灼的郁痛。
  “小雪儿,都怪我话没跟你说清楚,你才会这么不安吧。”凝视着残雪有些迷蒙的神色,祁沧骥敛起说笑的嬉戏神情,以再也不过的认真口吻倾诉着。
  “谁会不安……”又是别扭地转过头去,想起身却是被祁沧骥从后头牢牢地抱在怀里,温暖得叫他又有种回到孩提时代的错觉。
  “好,你说了算,没有不安。”低首在残雪颊畔亲昵地磨蹭着,祁沧骥的语调和煦又坚定,“不过你要记住我现在说的……你就是你,知道吗?不管是黄泉的杀手,是戎月的挛生兄弟,就算是嗜血残忍的恶魔也都无所谓。
  “我爱的就是你,不管你的哪种面貌风情,别再怀疑我的心了……也别再怀疑你自己,答应我……”话说得再明白不过,祁沧骥温柔地将残雪转过身,在他额上印了一吻,深情注视的目光像似亘古来不曾移动。
  “……”目光缓缓地移上与祁沧骥相对而视,子夜般的黑瞳再次倾说着太多太浓的情感,却仍是多得叫残雪心慌,多得叫他不敢承受。
  “如果这是你的游戏,恕我不想奉陪,与我这种杀手相好,传出去可有损将军的威名唷,就算你大人大量不跟我计较好了,你的人头对我这一行的可颇具吸引力,怎么,将军是想拿你尊贵的性命来陪我玩吗?”故意表露出调侃的神色,残雪咬牙武装着自己,不能沉沦在他的柔情里,不能啊……
  “游戏吗?呵……”苦笑了两声,祁沧骥让残雪仰枕在自己的腿上,伸手抚着披泄如瀑的发丝。“我也希望它就只是场游戏,这样我的就可以继续漫不经心地走下去,不会懂得什么是心疼的滋味,不会了解得失间大起大落的感觉,可惜它却不是……
  “残雪,如果是你,面对着这样一个挑动你心绪的人,你会放过吗?对这一份一生难得的认真,你难道不认为就算是拿命奉陪又何妨?别再找借口拒绝我!我不会相信你的任何托辞。”
  “你会后悔的……你现在是一时疯了才会说这些疯话。”无力地低语着,残雪举臂交互掩住了整张面孔,不想再看祁沧骥诱人沉沦的黑眸,不想再见他真诚地叫人心痛的笑容。
  “忘了吗?我说过……早为你疯狂了。”伸手拉下残雪的手臂,祁沧骥轻轻地凑唇拂过他的唇瓣,呢喃的语气轻柔地仿佛要将人融化。“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都赶不走我的……何必再故意叫两个人都难受呢……别再伪装你自己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缠着我……我们根本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呆睁着没有焦距的双眼,残雪闷浊的语声有着说不尽的疲乏,“你是临渊堂的头儿,是高高在上的靖远将军,而我是黄泉的杀手,是在阴晦鬼域的嗜血魍魉……
  “这样的两种人除了分生死外能有什么交集……别被我的外表迷惑,祁沧骥,除了这具没魂魄的皮囊外我什么都没有……你要的,我给不起,真的……我给不起……”喃喃低语着,平素倔强的黑瞳如今只显的空洞迷茫,像个找不着家的脆弱孩子。
  “别这么烦恼……我有跟你要什么吗?”轻声笑了起来,祁沧骥疼惜地伸指抚平着残雪蹙紧的浓眉,“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我的年纪该还没那么健忘吧。”
  “别说笑,你老说我有心,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如果我继续毫无人性地枉杀无辜,你也能无动于衷?”落寞地扬了扬唇,残雪不懂为什么祁沧骥如此执著这一份没有结果的情感,逼得他躲得好累。
  “我不会为你改变什么的,别天真的以为我可以为你不再杀人残命,可以像个人偶依你的剧本起舞,一切,都只是你的幻想,只是场梦,还是早点醒了好,免得后悔。”虚疺的语声是在说服祁沧骥也是提醒自己……不会变的……
  “既然你这么有自信什么都不会改变……那你现在的担心又是为了什么?”不以为忤地笑着,祁沧骥依旧专注地理着几绺飘上残雪脸上的发丝,平和的眼中掠过一丝精芒。
  这小子担心是他自己吧……祁沧骥了然地抿了抿唇……他在担心是不是真能永远不变,担心一路走来的坚持是否有朝一日会变成可笑的谎言,看来自己真已在他心头上占了不少份量,就不知道他的担心里包不包括了企盼未来能有完美的结局……
  不能察觉地轻摇了摇头,祁沧骥暗自苦笑着。这小子不管对事对人向来都爱不顾一切地勇往直闯,怎么一遇到自己的情感却是这般别扭地不敢面对,活像只鸵鸟,可这次他不容他再继续闷着头退却,就算残忍他也决定要敲碎残雪所有保护的藩篱,将他拖出自限的壳外,好好重新体会这世界的温情。
  “就算是场梦也无所谓,管你说没心没肺也好,没血没泪也罢,对你的感情不过唯心而已,无关道理,也无关对错,不管最终的结果是怎样我都无悔,你别担心给不起我什么,只要接受我就好了,如何?这很简单吧?”
  简单吗?谁来告诉他真的就是这么简单,只要接受?唯心而已?却怎能只唯心啊……残雪不胜困扰地闭上了眼,连他都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害怕什么,口口声声说没心的人是自己不是吗?其实答案早就清清楚楚地写在眼前,却是耀眼刺目得叫他不敢张眼去面对它……
  害怕说谎的是自己吧,害怕过往的一切全变成了片自己的谎言……就因为祁沧骥引出了太多不该的情绪,所以自己才会反常地不敢面对他。
  害怕被揭穿这层虚假的面孔后,自己其实也跟一般人一样有喜怒哀乐,和一般人一样会哭会笑,这样与常人一样的生活却是自己最不允许的做的……他忘不了他所过的每一天都是建筑在初晴短暂如流萤的生命上。
  所以他不可以快乐地笑着,不能干净无忧地活着,更不应该被人宠着爱着,这不公平,凭什么他可以这般快活?初晴却只有一抔冰冷的黄土……他应该被人唾骂,被人惧怕,该一辈子在血腥鬼域里打滚,不配得到任何一丝的温暖喜爱。
  唯有如此,他才能少点内疚,才能平静,才能不日日夜夜为自己的罪悔恨哭泣……就算这副躯体因为对初晴的承诺苟活着,至少心,该陪她埋葬的……
  然而这一切的自我平衡却在遇上祁沧骥时崩毁了,他就像温暖的朝阳,这么一点一点地逐步融化掉自己习惯的冷情,被他气得发火,被他惹得大笑,被他闹得心绪不宁,害自己变得会担心,会在意,会迷惑,会……
  每一种情绪都明白地告诉残雪那颗自认丢弃的心根本就还存在着……原来,这一切都只是他在欺骗自己,欺骗苟活的自己还对得起初晴……
  怎么会变成这样?残雪至今仍想不透自己为什么会对这样的男人……动了心……有了情……他以为只要不去看不去听就可以不再想不再念,可以继续欺骗自己不曾有心不曾爱过,偏偏却怎么也逃不开这存心赖上的家伙……
  不想过往的十余年变的只是个谎言,不想叫这份爱恋就此取代了对初晴的愧疚,不想就这么简单地放过自己,不想……太多的理由成为退拒逃脱的借口,同时却有另个声音在脑中越来越大声地吼着……其实你是这么希望的吧,这吼声从心底冷诮的冒出。
  其实你很想抛开这一切与他一走了之吧,很想把所有都忘得一干二净,忘了你双手沾染的血腥,忘了你们之间天与地的差距,最好连初晴都能一块抹去,这样你就不需要再有漫天的愧疚,也不会有诉不完的悔恨,可以开开心心地享受着他给予的爱情……
  “残雪,睁开眼看我。”久久不见残雪的响应,祁沧骥知道这小子十有九成又陷在了自我矛盾的死胡同里,连忙轻拍起他的脸颊,“你不是说想知道我为什么带你往京城走?”
  “……往京城走?”还没从混乱的思绪里抽身,残雪如九官鸟般重复着祁沧骥说过的字句。
  “不好奇戎月他们还跟我说了什么吗?小迷糊一个。”不想看残雪这副令人心疼的失神模样,祁沧骥刻意加强语气取笑着,“当心被人卖了还帮人数着银两,实在有损你黄泉残雪的威名哪。”
  “……少扯了。”果然黄泉两字就如同自己的亲吻一样有效,立即就唤回了残雪的神智,这叫祁沧骥真不知该高兴还是该吃味。
  “废话少说,讲重点。”就先这样吧,残雪唇瓣弯成了个漂亮的弧度。不想再费神去为这矛盾找解答,或许需要这答案的那天永远也不会到来,既然如此,为自己留下这一点的回忆应该不算过分吧……
  “好,讲重点。”不明所以地望着残雪莫名的笑容,祁沧骥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像是漏了一拍的节奏,虽然这笑容实在好看得可以叫人掉了魂,但他并不认为这表示这小子已经开窍想通了,一种难以解释的心慌突然地袭上了心口。
  “第一,戎月跟欧阳胤并不是主战的一派,而主战派的好手血鸢跟血卫日前不知什么缘故地匆匆离开了,所以暂时来讲我们与那达是休兵的,也因为这样我才可以擅离前线。”在膝上敲了敲指头,祁沧骥犹在一心二用地思索着残雪那一记笑容的意思。
  “废话,这关我什么事!”知道战事暂时不起,残雪说毫不在意是假,毕竟同胞的感情很难说放就放,却是不愿在这家伙面前拉下脸来承认。
  “听我说完嘛。”再次摆出哀怨的脸谱,不意外地就看见残雪眉间隐露出的笑意,祁沧骥唇角也跟着扬了些弧度。“据可靠消息指出那两位仁兄该是往京城去了,这点就跟你有关了……我猜恐怕是去找你们黄泉当家的算帐去了。”
  “还是废话,那是阎罗的事,与我无关。”拉起腰间的织带穗尾甩玩着,残雪仍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唉,小雪儿,这嘴硬的毛病能不能改一改,真要我说这么明白吗?”没好气地瞅了眼腿上依旧故我的残雪,祁沧骥一把扯过他手上抛玩的穗结,“好,我就说个清楚,你是戎月的哥哥,也就是说如果没有意外今天那达的王该是你,可是你却在襁褓时就随着你爹及……二娘到了中原。
  “不奇怪吗?造成欧阳一家死难的祸首几乎可以确定是黄泉所为,假设血鸢他们说的是正确的话,那他们在其中扮演的会是什么角色呢?就只是单纯的恰巧当上黄泉的杀手,还是说他们代表的是那达主战的那股势力?
  “说的再仔细些……我还理不清,当年他们想杀的到底是你爹欧阳磬还是你,欧阳雪。”语声刚落,就见着残雪那预料中开始铁青的脸。
  “小雪儿,拜托先别发飙,不管你承不承认欧阳雪这名字,想搞清楚这团谜就得从你的身分着手。”赶忙拿话堵着残雪那霜寒的目光,祁沧骥连带着也加快了说话的速度,就不知这肚里的长篇大论能不能在人被冻成冰块前全部讲完。
  “可我更感兴趣的是阎罗这个人,他对你的身分来历到底知情不知情?若说知情,我不懂他留你在黄泉里是为什么?就算当年的目标不是你,斩草不除根该是杀手这行的忌讳才是,若说目标是你,那我更想不通了。
  “若说不知情……这我很难相信,虽然我没见过这家伙,光凭这些年来他的作为,我不信他会甘作被人利用的棋子,更不相信他会连你是欧阳家的遗孤都毫不知情……你觉得呢?毕竟你在他身边待了这么久。”
  “我觉得?”挑了挑眉,残雪莹亮的黑眸却是一转,漾着寒芒的视线又飘出了窗外,焦距也随之模糊开来,“戎……月他没给你答案?”
  “嘿,你心思这回倒动的快,难得呢。”轻笑着,反问式的回答该也是另一种逃避的形式吧,这让祁沧骥更好奇阎罗会是个什么样的人,竟能让残雪连谈都不愿谈。
  “可惜你把球丢回自家兄弟身上也解决不了问题,戎月不知道……或许欧阳胤心里可能有点底,他答应与我分头探察,所以我们往回走。”眯了眯眼,祁沧骥伸指将残雪的脸蛋又勾回面对自己。
  “小雪儿,你也明白,关键还是在血鸢血卫及那个阎罗身上。”语声虽然轻柔却也有着不容拒绝的魄力,祁沧骥目光炯炯地凝视着残雪,“你不想提的我不勉强,但我相信你不可能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吧,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他……可能跟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家伙有着某种见不得人的联系。”不情愿地说了几句,残雪一把抓住那几只胆敢箍着他脸颊的指头,拿起腰间的织带就不留情地一圈一圈把它们扎的死紧,最后还打了个大大的蝴蝶结。
  “唉,英雄所见略同哪,我就怕是这样,这样……更复杂了……”挑眉望了眼自己手上这十足孩子气的杰作,祁沧骥半是疑惑地睇视着残雪又偏转过头的侧颜……这小子真的有点奇怪……
  “……复杂吗?那也未必。”垂下眼帘,残雪遥望窗外的视线依旧没收回,只是唇畔又多了抹邪魅的笑容,“告诉你件事,欧阳磬……并不如外传般被盗贼所杀的,他是自己结束生命的,就在我们一家子面前很潇洒地拿刀抹了自己的脖子,看来……我这爱见血的性子还真有几分是他传的呢。”
  “……”握了握残雪沁凉的手心,祁沧骥沉重地看着他的笑容,纵然成串的不忍填满了胸口,他却找不出适合的安慰字句……该是怎样的情境才会叫一个父亲这么狠心,抛妻弃子地自绝呢……
  “担心我?那倒不必了……已经是久到快老掉牙的事了,就算曾有过什么不舒服的感觉也早都忘了精光。”感受着手上传来代表关心的力道,残雪不在乎地扬了扬唇,“我想说的是,他死前曾说了句有意思的话……君要臣死……臣……又怎能不死?”
  “什么?!”真的惊讶了,祁沧骥难掩震骇地呆望着残雪嘲弄的神情,欧阳磬的这句话不仅明指了主谋是当今圣上,更间接点出整件事恐怕跟国政脱离不了关系。
  “怎会这样……如果真有错,为什么不明着下旨?是因为事情见不得光吗?而且这还表示……黄泉早就为皇上做事了?”虽然是合理推论下的必然产物,祁沧骥语声仍带着几许犹疑,还来不及消化一个又一个的惊愕,脑子却已然更进一步的运作。
  “为暗?……还是……明的?怎么能够信任呢……天!不会吧……”忍不住申吟出声,祁沧骥真想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恶梦,只是他的妄想罢了,然而越来越多连扣上的环节却不留情地提醒着它的真实与正确。
  “你想到了什么?”没听过祁沧骥这般语无伦次嚷嚷,残雪才感兴趣地将视线转回,就见这家伙难得地变了脸色,正凝重地紧盯着篷车顶。
  “我……”苦涩地扯了扯唇,祁沧骥却不知该说什么……该说他想到这“阎罗”很可能就是皇室中人吗?而众位伯叔中最有这能耐的……九叔?
  不……应该不会的……正因为九叔大权在握又精明干练,“阎罗”是不该这么引人注意的,但也或许……就像华容道那般的虚虚实实也不一定……反反复覆的猜测让祁沧骥的两道浓眉纠结的更紧,脸色也越发难看。
  “耶,今天什么日子,太阳是打西边上来吗?咱们能言擅道的祁将军居然也有词穷的时候。”翻身坐起,残雪不放过这难得的机会揶揄着,脸上是少见的生动表情——幸灾乐祸。“……你想到的,我也猜到了,又没什么了不起的,大惊小怪干么”
  “我大惊小怪?”这回不光是眉毛,整张俊脸都快皱成了包子,祁沧骥努力扯了扯唇角才勉强挤出个难看的笑容。“小雪儿,你大概是‘不小心’忘了我是谁吧,抓贼抓到自家门口,只差还点不出是哪位德高望重的仁兄,你要我说什么?”
  “……”神情古怪地瞅着祁沧骥,半晌残雪才挪开视线,仿如叹息般低喃了句:“真是个白痴家伙……不忘了你我是谁,早拔刀相对了,还能杵在这儿听你喊天怨地……”
  “小雪儿?”犹是分心思索串联着这整件事,加上残雪的语声又低,祁沧骥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却再次敏感地察觉在他身上似乎真有什么不一样了,“等等……你刚说什么?我好象听见白痴两个字对吧?”
  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却是在下一刻又忍不住吃吃笑了起来,不多久残雪就抱着肚子笑倒在车板上滚着……这家伙……不知道是谁老念他只捡想听的听,这家伙自己不还是同一个德性……古人还真说得没错,物以类聚呀……虽然他实在不想承认自己的味道竟会跟这家伙一样臭。
  看着十分反常的残雪,祁沧骥眉一挑一个翻身,双掌就撑在他腰身的两侧,将犹在抱腹狂笑的人儿困在自己的羽翼下,不怀好意地凑在他耳边一句一字轻声问着:“亲亲小雪儿……告诉我……你又在笑什么……”
  呢喃的语声诱人地软哄着,残雪慢慢收起了笑声仰正身躯,晶亮的眸子仰望着上方那双彷若幽潭般深邃的黑瞳,一股暖意与恶作剧的念头同时在心中升起。
  举臂绕上祁沧骥的颈项,稍一用力就将表情变得愕然的祁沧骥压下自己迎上的红唇,湿暖的气息徐徐吐在彼此的脸上,残雪放任自己去吮吻着那记忆中的温暖,双臂攀搂着的阔肩竟是那般契合地填补着胸口的空虚。
  有那么一瞬间的怔忡,祁沧骥很快就被残雪挑起体内刚平复的那把火,舌尖一挑探入,很快就夺回了这场唇齿嬉戏的主导权,热情响应中却也不忘搂着残雪的纤腰半转,体贴地让自己在底下当垫子。
  直到气窒的闷灼感传来,四片被情爱染的艳红的唇瓣才难舍地分开来,残雪这回既不躲也不逃,就那么自然地顺势枕在祁沧骥的胸前调匀着急促的喘息。
  “怎么回事?你这是……勾引我?”语声沙哑地提出满腹的疑问,祁沧骥试探着伸掌抚向安枕在胸前的娇靥,果然不见残雪有任何反抗的举动。
  “省得你找借口讨债……再说……”闭上眼任那温暖的大掌在脸上抚着,残雪满足地聆听着颊畔传来那声声令人心安的沉稳心音,“……是你先用声音勾人的。”
  “我?我怎么……不记得你这小子有这么好勾……”闷声喃语着,虽然很不想打断这难得的好气氛,残雪的异常却让祁沧骥不得不叹息着拥着佳人坐起,好叫他可以看清楚这似乎又吃错药小子的神情。
  “小雪儿,你又在想什么?”语声沙哑依旧却带着掩不住的忧心,祁沧骥困惑地看着残雪满是餍足的安详表情。“我怎么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你不喜欢我这样?”抬头睁眼就看到祁沧骥一脸困惑与担忧的怪模样,残雪又是反常地在他颊上印上一吻,再得意地欣赏着这家伙开始发怔的呆样。
  “喜欢,可是……”饶是仔细观察,祁沧骥还是无法从这张笑脸上找出一丝破绽。
  “那就好啦,啰哩八唆的,像个老头子……别乱动,我想睡了。”截断祁沧骥未出口的问语,残雪移了移身子,在温暖的怀抱中找寻着可以好眠的舒适位置……没什么好解释的,只是想留下段记忆罢了,只是……想任性纵情一次……为自己……
  “喂……我还没说完耶,刚才的事也还没个结论,你睡的已经够久了吧?”伸手晃着残雪的肩膀,祁沧骥却是不抱希望地瘪了唇……这算是哪门子的赖皮法,这小子居然一再地顾左右而言他,想不到他原来也有这劣性的一面。
  “你管我。”随手打掉肩上沉重的负荷物,残雪已然倚着祁沧骥的肩头合上了眼,嘴上却犹是有一句没一句地威胁着:“敢吵醒我……我绝对……一脚把你踹出车外去……”
  嘴巴还是这么坏呀……只能投降地苦笑着,祁沧骥拉过一旁的毛裘替残雪披上,就这么背靠柱地抱着已逐渐沉入梦乡中的他,流过心底的感觉虽然甜蜜却仍隐带着丝丝迷惑。
  怎么也很难相信方才不顾一切想拒绝他的人会在此刻主动酣憩在他的臂弯里……他,该是决定了什么才会变得如此坦然,却是决定了什么呢?祁沧骥缓然闭上了眼帘。
  希望他决定的是两人长久的未来,希望他的坦然不是这一时一刻而已,风雪过后该会是片晴空万里,他该可以这样希冀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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