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 第二章

  【我真渴望用我的手/抚着你的头/我祈求上帝保佑你/永远纯洁、美丽、温柔。 ——海涅】
  骆依磊很喜欢秋天的感觉,云淡,风轻,寂寥的秋日,可以陶醉在类似漂泊流浪的沧桑感觉中,看着只属于这个季节的蓝的纯粹而旷远的天空,就像……就像眼前的男子令人感觉舒适。
  风衣没有系带,男子想用它包裹住林歌,静静地站在骆依磊的对面,几步远,依然乱糟糟的头发,天空蓝的毛衣,海蓝色的牛仔裤,牛仔裤下的双腿修长,宛如亭亭玉立的丹顶鹤。
  如果再搭配一件美丽的蓝色风衣会美得更纯粹。这样想着,骆依磊就笑起来,笑容宛如秋天的阳光,暖洋洋而慵懒的笑容:「我想我总应该知道你的名字了!」
  「爹地叫——」林歌想说,却被男子用手捂住了嘴巴,他走到骆依磊面前,拉起骆依磊的左手,认真地在他掌心写着。
  「林……雨……阳……」骆依磊一个个的念出声,手指划在掌心的感觉痒痒的,有某种悸动由掌心传到了身体的各个纤维末梢里。
  林雨阳微微的笑,轻轻的点点头。
  骆依磊看着掌心发呆了会儿,脸色忽然变白,他猛然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林雨阳,半天吱吱呜呜不出一句话:「你……不会……」
  林雨阳依然微笑着,用手指指自己的耳朵,然后摇了摇手。
  「我爹地的耳朵坏掉了,听不见。」林歌很大声的说出这个残忍的事实。
  骆依磊呆住。
  怎么可能?
  『不……要……难……过……』看得懂他眼中的震惊和悲伤,林雨阳微笑着继续在他掌心写字。
  【注:后面凡是林雨阳用手指或者写字说的话都用『』表示,以区别正常人说话的引号「」^^】
  骆依磊无言。
  『还……能……成……交……吗?』他小心地在骆依磊的掌心画个问好,小心翼翼的,黑框眼镜下的眼睛幽幽的询问。
  「当然!」骆依磊立即点头,却没有说他从不参与这种商业买卖,为了这个人,他已顾虑不到这些规则……随即想起他听不见,便效仿他,想在他的手心里也写下来,林雨阳却微笑着把手抽开了。
  『我……会……读……唇……语……』
  「明白了。」骆依磊整个人还是呆呆的,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想问他为什么听不见,却又觉得不妥,只能悲伤地看着他。
  「那我们回家吧!」林歌却欢欣鼓舞着,他牵着两人的手,看看林雨阳,又看看骆依磊,「爸爸,你能抱抱我吗?」
  「好啊!」骆依磊弯腰抱起他,林歌也是轻盈如鹅毛,骆依磊心底有些痛,莫名所以的,这孩子也是营养不良的瘦弱。
  「哇哦!好高哦!」林歌高兴地欢呼,林雨阳看着他微笑。
  「爸爸……」林歌忽然趴到骆依磊耳边说,声音小小的,小脸整个贴在了他的耳朵上,「给你说个悄悄话哦。」
  「好啊,说吧!」骆依磊单手抱着林歌,另一只手牵着林雨阳,在他温热的大掌中,林雨阳的那只小手在微微的颤抖。
  「怎么样才能像爸爸一样呢?」林歌似乎很困饶地问。
  「什么一样?」
  「我好想像爸爸一样高大耶!」林歌握紧了小拳头。
  「那要等你慢慢长大。」骆依磊笑起来,小时候,似乎每个人都一样的,羡慕着大人,想一夜之间自己就能长大。
  「可是……我……」
  「怎么了?有什么想做的,爸爸帮你!」不知为什么,原本觉得林歌滑稽的称呼,现在他自己也说的很顺口了,从来没喜欢过小孩,觉得他们是麻烦又爱哭闹的讨厌鬼,可是……
  「可是……我现在就想抱抱爹地耶!像爸爸抱我一样的抱抱爹地!」林歌依然趴在他耳边说。
  「嗯?」骆依磊不由看了看林雨阳,林雨阳依然微笑着,就像温柔的夜风。
  「因为爹地偷偷的哭,我想抱抱他,告诉他不要哭,小鸽子会照顾他啊!」林歌认真地说,小鸽子是林雨阳对他的昵称,他好喜欢!
  骆依磊眼一热,他低下头,任那晶莹洒在地上:「以后爸爸不会让爹地哭,也不会让小鸽子哭。」
  「我才不哭咧!小鸽子是男子汉!我打针都不哭哦!」林歌大声的宣言。
  『他……是……好……孩……子……』林雨阳在骆依磊手心里慢慢地写,边写边微笑,『是……不……是?』
  已经走到车子旁,骆依磊却没有打开车子,他静静地看着林雨阳,这样柔和的笑,却让人直想哭,一把把他紧紧搂住:「今后……」
  今后什么……他说不出,可是他知道,生命中有些东西已经在悄悄变化了。
  车子在静静的行驶,林歌坐在后座上跳来跳去:「哇哇!汽车!汽车耶!好漂亮的汽车!哼哼,臭丫头,臭丫头,我爸爸也有汽车耶!比你的还漂亮!」
  「臭丫头是谁啊?」骆依磊笑起来,小孩子的高兴是如此的简单,抱一抱,坐一坐车,就兴高采烈成这样。
  「她叫奇奇,是我刚转来的同学哦。」林歌大声的说,「爸爸,她长得好漂亮好漂亮……」他抱着脑袋想了会,可怎么也想不出怎么形容,只能再三重复:「很漂亮很漂亮哟!」
  「哈哈……人小鬼大,不羞不羞,男生喜欢女生!」骆依磊突然想起小时候的游戏,不由更是快乐。
  『奇……是……男……孩……』林雨阳在骆依磊的胳膊上写字。
  「啊?」骆依磊吃惊不小。
  『歌……不……乐……意……说……奇……一……定……要……做……女……生……』
  骆依磊忍俊不禁,还真是一对强势的父子。
  林雨阳为什么要买下自己?是对他一见钟情吗?他到底有个怎样的家世?林歌浓眉大眼的,并不太像他的孩子……
  仅能通过一辆车的巷子,很像旧上海滩时的里弄,阴暗潮湿,车子左拐右拐,终于到了一栋小楼前,楼有三层,平铺直上的构造,没有阳台。墙壁是斑驳的灰黑色,上面有小孩子画的各种各样的图案,丑陋不堪,水泥的楼梯层也有很多碎裂了,露出里面的砖,黑乎乎的,连一个小灯泡也没有,踩在上面,骆依磊的心也跟着忽悠上忽悠下,紧抓着林雨阳,怕他摔倒。
  『没……事……』林雨阳还有精力写字,向上每走一步,骆依磊的心就向下沉一层,最终走到三楼最里面的一个房间门前时,他的心也彻底沉入了谷底。
  「你们就住在这样的地方?」当门打开时,他再也忍耐不住的问。
  「对呀!我们一直住在这里!」林歌回到家很高兴,「爸爸,你要喝水吗?」
  「不!」他不要水,他更不要这个肮脏的地方,这是一个卧室客厅书房合用没有任何分隔的房子,两个小小的房间应该是厨房和洗浴间,近窗的地方摆着一张双人床,那是房间里唯一一个比较大的空间了,上面有一大堆枕头,毛巾被乱乱皱皱的,床边有张椅子,椅子上堆放着一堆衣服,看样子是清洗过,却没有叠放起来,乱七八糟的堆在那里。
  床的旁侧有个电脑平台,是唯一一部有点现代感的东西,连电视机都没有。
  一张合叠式的圆桌,圆桌旁还立着两个折叠式的小椅子,那就是餐桌吧?
  拿五千万美金买下他的人,就住在这样的地方?
  太混乱了!
  骆依磊已经理不清自己的思绪。
  「这样的地方怎么能住!」只短短几分钟,他已经喘不过气了,「跟我走!」
  其他的混乱不理也罢,先找个能住人的地方再说!
  「去哪里?〕林歌瞪着大大的眼睛问。
  「去爸爸家里,爸爸家里有很多好玩的!有很大很大的房间。」骆依磊皱着眉,想抱起林歌,却被林雨阳阻拦。
  『不!』他在骆依磊手心里写。
  「为什么?」骆依磊也不是什么好脾气,「这是人能住的地方吗?你们怎么能在这里过活?」
  『是……的……夏……天……这……里……好……热……』他快速地写。
  「那当然,这点地方,通风又不好,还没有空调,能不热嘛!」骆依磊有些焦躁地说,突然升起愤怒,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的愤怒。
  『我……睡……不……着……快……死……掉……』
  「笨蛋!」骆依磊忍不住用另一只手在他脑袋重重地敲了一记,「为什么不先找个好点的地方,那些钱,随便哪里都能比这里好!」看着他消瘦苍白的小脸,似乎能看到他在牢笼中挣扎的模样,骆依磊越来越觉得郁闷了。
  『我……没……钱……歌……要……交……学……费……』
  骆依磊快晕了,他拿出那张支票:「你别告诉我这支票是假的!」
  『这……不……是……我……的……钱!』
  「可你用来买下我!」
  『是……的!』
  骆依磊真的觉得自己掉入泥沼掉入迷宫中了。
  「我搞不懂!」
  『慢……慢……会……懂。』
  「到那时我已经死掉了。」
  林雨阳忽然笑起来,看着他:『你……很……富……有……可……那不是……我的!』
  「什么意思?」
  『我……住……自……己……的……房……子……不要……别人……可怜!』
  「可怜?你以为我在可怜你?」骆依磊近乎咆哮起来,「你以为我是那种乐善好施的人吗?你以为我是那种没事去可怜那些吃不饱穿不暖的人吗?我只是个商人,无利不图的商人!」
  『我……付……你……钱……了。』
  「那我就要跟你在这里受苦吗?」骆依磊开始发怒,「我是为了我自己!该死!在这里呆一夜我都会死掉!窒息而死!」
  『那……就……试试……吧。』林雨阳莞尔。
  「你!」骆依磊浑身脱力,老天!这是怎么一回事?
  「喂……」他还想说什么,林雨阳已经放开他的手,去帮林歌脱衣服,示意他去洗澡。
  骆依磊拉过来林雨阳,直视着他的眼睛:「我要跟你好好谈谈!」
  林雨阳点点头。
  「你在这里住了多久了?」
  『四年。』
  老天!骆依磊的心脏被狠狠的撞击着,四年,一千多个日夜耶!
  「你靠什么过活?」他绝不相信林雨阳是个有钱人了。
  『写。』
  「写什么?」
  『什么……都写……杂志……报纸……』
  骆依磊瞥了一眼那台电脑:「用它?」
  林雨阳再次点点头。
  「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他摇头。
  「这五千万我不要,从现在我不是你买下的人。」
  林雨阳的眼中泛起一丝惶恐,他急忙在他手中写:『你……反悔……了?讨厌……这里……了?』
  「对!讨厌!一刻也不想呆着!」
  林雨阳后退半步,怔怔地看着他,手垂下去,嘴角牵动一下,想笑,却似哭。
  「听着!我现在要做林歌的『爸爸』,我要你做我的人!不要钱!所以你们要跟我走!听我的!」
  林雨阳瞪大了眼睛,满眼的疑问。
  「没有为什么,再不能呆在这里,在这种地方,小孩怎么能健康成长?你也健康不了!跟我走!」
  『不!』他狠狠地在骆依磊的手中划。
  「你!」骆依磊要爆炸了,「用脑子想想,住这里百害无一益!」
  『可……这……是……我……家!』
  骆依磊颓然苦笑:「你骄傲的莫名其妙!」
  林雨阳抬抬了下巴,承认不讳。
  「爹地,我洗好了!」林歌包着大浴巾跑出来,林雨阳拿了睡衣给他穿上,林歌背对着雨阳,却面对着骆依磊:「你不要对爹地凶!否则我会打你!」
  「哦……」骆依磊苦笑,这对父子!
  林雨阳从兜里拿出几颗糖,林歌立刻跳起来:「哇哇!草莓巧克力糖!爹地说话最算数了!」他拉下林雨阳的头,在他脸上狠狠地亲了一下,然后开心的跳到床上剥糖纸,晶亮亮的糖纸,里面是浓咖啡色的圆粒糖,林歌拿着对准灯光看,看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地放一颗到嘴里,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咋巴咋巴嘴:「嗯……真香啊……」
  「睡觉前不要吃糖,会有蛀牙。」骆依磊皱着眉,面对着林雨阳,他不明白林雨阳为什么不晓得这样普通的常识。
  『不……会……』林雨阳却这样写。
  「即使刷牙对牙齿也不好,孩子的牙齿又那么脆弱。」骆依磊觉得林雨阳固执得不象话。
  『如……果……一……年……只……吃……这么……一次……会吗?』
  骆依磊怔住,林歌把其余的九粒糖摆成一条龙,数过来数过去:「今天吃一颗,明天吃一颗,嗯……不行,后天再吃一颗吧,第三颗……等老师奖赏我时再吃……」他在那里喃喃自语着。
  骆依磊走到床前,看着林歌,再看看林雨阳,眼睛发涩,却流不出一滴泪了。
  骆依磊站在那间狭窄得没有转身余地的浴室里,水流的哗哗声也掩盖不住他的烦躁和郁闷,他不明白,昨天他还生活在金砖碧瓦的世界,他还在挑剔着咖啡煮得太过,牛排煎得太生,还讨厌外面的雨声,还觉得羽绒被太过柔软,今天……隔壁的夫妻在吵架,听得见锅碗瓢勺的叮当声,和粗陋不堪的低俗叫骂声,而且明明已经是夏末秋初了,这房间里还像个蒸笼,让他要窒息!
  花了五千万,林雨阳买他究竟为了什么?
  他喜欢男人吗?从他幽幽的眼神中看不出爱恋的信息,更别提像gay看他rou体时的那种饥渴和焦灼了,林雨阳的眼睛是一汪秋水,看似透明,却读不懂。
  终于出来时,他找不到件可穿的衣服,林雨阳的衣服都太小了。他只好在腰间围上条大毛巾做做遮掩。房间里很热,他的肌肤更热,他的血流最狂燥。
  林雨阳坐在电脑前,认真地打着字,微微下垂的头,露出后面纤细的颈项,颈上的皮肤一如他的脸,泛着青幽幽的白,可以清晰的看到皮肤下血管的流动,那种青白青白的颜色,就像僧侣服下的妖娆处女,是说不清道不明蛊惑人的属于禁忌一样的诱惑。
  林雨阳仰起头,看着他。骆依磊有些窘,他在自己有意识之前,已经吻在了那青白的颈子上。
  林雨阳没有拒绝,他便继续向下摸索,试图去解开他衬衫的扣子,手被林雨阳抓住:『我……要……写……东西。』
  「晚上一直工作?」
  『有时。』
  「你买下我是为了什么?做你的情人吗?」
  林雨阳看着他,很困惑般,很努力的思索着,最终却叹了口气:『我……想……和……你……一……起……睡觉。』
  骆依磊的身子一下就着了火,从没有一句情话能让他有如此兴奋的感觉。
  「夜深了,该睡了。」骆依磊想贴在他耳边厮磨着说,奈何他听不到,只好看着他的眼睛说,说得温柔似水,带着无尽的挑逗。
  『嗯……』林雨阳又思索了一会,终于点点头,『我……洗……澡。』
  骆依磊坐在床头,点燃一根烟,烟是放在床头上本来就有的,从刚才的接近中,他闻到林雨阳身上淡淡的烟草味。
  里侧的林歌睡梦正酣,小腿跑出了被子外,骆依磊为他掖好,却不由踌躇:这样能做爱吗?
  ***
  有什么东西硬硬的让骆依磊有些难过,用手摸了摸枕头底下,竟是一个笔记本,工作笔记。
  骆依磊随手翻了一下,首页的一几话让他惊呆。
  『死时候呵!死时候,我只合独葬荒丘!』
  再向下翻一页,是一首诗,字体端正而峻峭,那是一种笔透纸被的苍劲字体:《等待的石头》
  『请读那点点苔斑/正写满了关于你的记录/可你不肯停留/总是绕开我走/默默地看着你走/等待着你能再回首/即使有一日风化了/风化了也是石子不是泥土/世上缄默者,都把相思守。』
  再向下一页:《灵歌》却原来是一首音乐评论,评论的是齐豫。骆依磊不再翻了,默默地合上,首页的那句话仍让他心惊肉跳,而诗中的最后一句更是让他荡气回肠,「世上缄默者,都把相思守……难道他……」他喃喃自语,却搞不懂自己到底想说什么,林雨阳写了那音乐评论,说明他原来是有听力的……他是怎么聋的?
  不言,不语。千言,万语。
  这样一个人,从来没有这样奇妙的一个人。
  骆依磊看看表,突然从床上跳下来,林雨阳已经洗了一个小时了!他砰一声推开门,林雨阳正坐在地上沉思,任哗哗的水恣意流泻,他只是动也不动的坐在那里,如老僧入定。
  「在想什么?」骆依磊问。
  没有回应,他才蓦然记起林雨阳听不到,他蹲下,用双手轻轻抚着林雨阳的双颊:「又神游啦?」
  林雨阳看着他,双眼迷惘,过了好一会才像明白过来,明白过来时眼睛瞬间便燃亮了,他伸手拉住骆依磊的手:『无……尽……之……梦。』
  「什么?」骆依磊不明白,这个奇怪的脑袋里到底有多少个念头?
  『想……写……小说。』
  「哦……可是还是先睡觉重要!」夜已经很深了,林雨阳虽然眼睛晶亮,脸色却苍白,他需要的是休息!
  胡乱擦一擦,便拦腰抱起他,直接放到床上。
  「睡觉吧,有什么工作,明天再做。」
  林雨阳瞪着他,噘着嘴巴,打着手语,表示现在有灵感,现在就要写。
  「不行!少写篇文章没什么,少睡会觉你就要崩溃了!」
  『我……才……没……那……么……弱!』林雨阳执拗地在他手中写。
  「顽固的石头!」骆依磊唾了一声。
  林雨阳眼睛瞪大了,愤怒的火燃烧起来,两手画了个大大的叉:『你偷看我!卑鄙!』
  骆依磊也瞪圆了眼,想辩驳,又罢手。
  『不……要……和……我……一……起……睡!!!』林雨阳用脚踹他,踹到床下地板上,便背对他躺下,抱着林歌,表示要睡觉了。
  「喂!」骆依磊大吼,真是混蛋!任性的混蛋!
  林雨阳从诸多的枕头中扔一个给他,又扔过来一条薄被,然后拧着眉毛恶狠狠地瞪他一眼,又转过身去。
  骆依磊把枕头和被子狠狠地砸在地板上,想穿了衣服就走人,可是衣服被林雨阳扔在了洗衣篮里,皱巴成了一团,三个人的衣服把小小的洗衣篮快撑爆了。
  骆依磊很想发飙,可是再大的声响对林雨阳也没用,他只好愤愤地提着洗衣篮走进浴室。
  一肚子的火,偏偏发作不得。
  把所有的衣服放在一起,倒了将近半袋子的洗衣粉,然后使劲地揉,要把它们揉碎一般。
  「该死的聋子!该死的哑巴!长得那么丑,脾气那么坏!天下第一差劲的人!」一边碎碎念,一边搅拌那些衣服,可怜的衣服们很快就皱得没了样子,骆依磊开始可怜起自己来,一向被人捧为天皇一般的他,为什么要窝在这逼仄得令人窒息的破地方帮人洗衣服!
  哎……慢着!他大少爷怎么就自动自觉地洗起了衣服?!贱!边骂自己边洗,手仍然自动自发的干活。混蛋!刚刚还想着那混蛋是个诗情画意的仙人,哼哼!不要以为写出美丽文章的人就是美人!明明是野蛮的没教养的家伙!
  明天就走,把钱还他!
  多看他一秒自己都会发飙!
  ***
  骆依磊是在一阵憋闷中睁开眼的。
  「嘻嘻……懒爸爸,起床啦!太阳晒屁股啦!」
  骆依磊睁着眼,有很长时间搞不清楚状况,这是什么地方?
  林歌跨坐在他胸脯上,两只小手轮番拍打着他的面颊:「笨爸爸,小猪爸爸!起床啦!哇……哈哈……不要啦……爹地救我!」
  真是缺乏教养!
  骆依磊边收拾着林歌,边回想昨夜的事,他最后还是挤到了床上,虽然只是挨着床沿,抱着林雨阳的感觉还不错,他也就把所有的碎碎念都吞回了肚里。
  小圆桌放开,两把椅子也已经打开,桌子上香喷喷的饭终于让骆依磊的心情好转。
  更佳的是林雨阳笑颜如花,示意他快洗刷一下吃早餐,看着他乱糟糟的头发,和滑稽的黑框眼镜,骆依磊无可奈何地叹口气:这样的人居然让自己觉得像朵花,看来自己的审美眼光已经出问题了!他如果是朵花,是什么花哩……那个小小的围裙真不错,上面还有kitty猫,嗯!真可爱,猫猫可爱,不是他可爱……
  早餐很简单,却很有营养,看来林雨阳也费了番心思和工夫。
  燕麦片、火腿丝、胡萝卜末、香菜做的燕麦粥很可口,面粉、肉末、腌小白菜、豆腐干、香菇混合的菜肉包也很美味,大白菜、榨菜、小黄瓜、辣椒等什锦泡菜也是酸甜适宜。
  骆依磊边吃边点头:「不错!不错!」
  林雨阳的眼睛便笑开了花,似乎忘记了昨夜的不快,心情就像明镜般的天空一样高扬。
  林歌说:「爸爸,你能送我去学校吗?」
  林雨阳便瞪他。
  林歌扁扁小嘴:「就今天,就今天一次还不行吗?」
  他的眼睛水汪汪地看着骆依磊,满是期待。
  林雨阳噘嘴巴,打了个奇怪的手势,骆依磊问林歌:「他说什么?」
  「爹地要我独立啦……呜……人家想让同学看看爸爸的车子啊!」林歌也噘嘴巴,父子俩就在餐桌上大眼瞪小眼。
  骆依磊失笑,他看着林雨阳:「我去送他吧,毕竟还是小孩子,不要太苛刻了,对了,歌子几岁了?」
  林歌便抢着回答:「快六岁了哦!过了年就六岁了!」
  骆依磊锁了锁眉,没想到林歌这么小。
  林雨阳终于点了点头,林歌便跳起来:「耶!爹地答应了耶!小奇奇!我也有车子坐了!小小黄鹂,小小黄鹂,小小黄鹂……」
  骆依磊一口饭都喷了出来:「你唱的什么怪歌?」
  「小小黄鹂啊,奇奇就会唱这一句,嘻嘻……」
  林雨阳也跟着笑,眼睛眨巴一下,骆依磊便明白他和自己笑的一样:林歌啊,你不也只会这么一句!
  「爹地拜拜!在家要乖乖的哦,要记得吃午饭哦!」林歌出了门还一步三回头,边走边大声念叨,到了楼下还在向站在窗前的林雨阳挥手。
  不知道谁是爹地谁是孩子,骆依磊暗暗叹息。
  ***
  在宽大的办公室里,骆依磊一天都在神不守舍,只他这间办公室的地方就比林雨阳的整个房间大,怎么可以住在那里!
  一定要想个办法……
  「老板,董事长打电话来。」秘书拨他的内线。
  「接过来。」
  「依磊,最近那边怎么样?」骆维徵的声音依然沉稳如昔。
  「很好,运作正常,股市也维持稳步上涨走势。」骆依磊对养父只有尊敬和爱戴,虽然他很少有慈父的表情,一年到头,总板着一张脸。
  「亚洲的市场以东京、香港、台北、上海为支点,每个支点都派最得力的手下,知道吗?你驻守台北也可以,但要多到其他三个地方跑动,尤其上海的浦东新区,一定要占得一席之地,以它面向整个中国内陆,条件优越,市场广阔。」骆维徵仍然是冷调调。
  「明白,我办事你放心。」骆依磊依旧是大言不惭,不伦不类的调调。
  「还有,天气凉爽多了,雨宁想去见你。」
  「好啊!什么时候来?」骆依磊终于微笑了,想起在大洋彼岸的弟弟,就开心不已。
  「尽快,前阵子感冒了,还在医院,到时候我再联络你。」
  雨宁来了会更热闹,他看到林歌一定开心……
  好!就这么办!
  有了主意,傍晚再去接林歌放学时,骆依磊就轻松了许多。
  和林歌挥手道别的小孩就像个小天使,美得让人移不开目光,骆依磊恍惚又看见了雨宁的小时候,不由微笑。
  「奇奇,我爸爸的车很棒吧!」林歌钻进车子还不忘向那个小家伙示威一下。
  叫奇奇的小孩却只是甜甜的笑,根本对他的示威置之不理。林歌便懊恼地坐回来:「爸爸,我最讨厌他了!」
  「哈哈……」骆依磊大笑,想起自己小时候总喜欢欺负雨宁的事,总是爱把他逗哭了再哄他,一定和林歌现在的样子差不多。
  本想直接回家,半路上林歌却说:「爸爸,去超市。」
  「干什么?」
  「我要去买菜哟!」
  「你买菜?一个幼稚园小鬼!」骆依磊惊讶地说。
  「我都买一年了!阿姨都给我最好的!」林歌不服气。
  「雨阳为什么不买?」
  「哎呀,他老忘记啦,让他买菜会饿死人的。」林歌一副大人宠孩子的表情。
  骆依磊一言不发,看林歌掂着脚尖挑食品,新鲜的蔬菜和冷冻的鱼肉都买了一些,很熟练老辣的样子,果然有个四十多岁的女店员一直帮他拿东拿西,他若不愿意,挑三拣四也帮着换,像个慈祥的母亲照顾任性的孩子。
  可是林歌并不任性,很乖巧的迅速选完了东西,大大的包,显然有些重,提得脸红红的。
  提了包就走,骆依磊要付帐,那女店员诧异地看着他:「请问您是?」
  「我是他父亲。」
  「啊?」女店员吃惊地看着他,「林先生呢?」
  「朱朱阿姨,阳阳是我爹地,磊磊是我爸爸哦!」
  「哇!」女店员就更吃惊了,却不收骆依磊的钱,「林先生已经付帐了。」
  「笨爸爸,爹地一个月交一次钱啦!阿姨说是对我的特殊照顾!」
  高高兴兴地回家,推开门,呛人的烟味让骆依磊连连咳嗽,林歌却忙着去开窗子:「爹地总喜欢关着窗子。」
  电脑桌上的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屁股,厨房里还维持着早晨离开时的样子,林歌便叹口气:「爹地又不吃午饭。」
  林雨阳坐在电脑前,聚精会神地打着字,根本没注意到他们。
  「他写东西的时候,你掐他他也不知道痛哦。」林歌边说边真的走前掐了林雨阳的背一把,果然他还是端坐着,动也不动。
  骆依磊惊奇地看着这对父子,林歌放下小书包,已经走进了小厨房,骆依磊急忙跟进去:「难道是你做晚饭的?」
  「对呀!我做的很好吃哦!」
  骆依磊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看林歌用稚嫩的小手摘芹菜叶子。
  怎么可以!
  骆依磊最后把林歌赶了出去:「去找小朋友玩吧,爸爸来做饭,让你尝尝一级厨师的手艺。」
  边做饭,边生气:林雨阳怎么可以放任一个小孩子到厨房里,伤着碰着烧着烫着怎么办?!
  把一切都摆放好,骆依磊叫林雨阳吃饭。
  林雨阳瞪了他一眼,又埋头于写作中。
  「没用的啦,不等他自己停下,他不会停的。」林歌很认命地在一旁玩玩具车,那是骆依磊在超市刚买给他的。
  「那他什么时候会停?」
  「不知道呀,我们吃饭吧,不要等他。」
  骆依磊瞪着那个消瘦的背影好大会,不由分说便把他抱了起来,林雨阳吃惊地看着他。
  「吃饭!」
  『讨厌!』他在骆依磊的胸膛上划。
  「你不吃饭,我就吃你!马上!」骆依磊目光凶恶地回瞪着他。
  林雨阳张大了嘴巴,骆依磊便咬上去,林雨阳一阵挣扎,拳打脚踢兼牙咬:『坏蛋!』他写着。
  「坏蛋也是你自己买来的!吃饭!」
  林雨阳气呼呼地坐在饭桌前。
  「爸爸,你好厉害!」林歌用崇拜的目光看着骆依磊,以往他怎么求都不能让林雨阳按时吃饭。
  「他是石头,我就是金刚钻。」骆依磊笑眯眯地对林歌说。
  林雨阳便拿筷子戳他,骆依磊立即用更凶狠的目光瞪他,他就委屈地垂下头,不情不愿地扒拉米饭。
  「爸爸,我好爱你哦!」林歌把他当英雄了。
  「小case!」想跟他斗,林雨阳那点还差得远。
  吃过饭,把饭碗一放,林雨阳立即又坐到了电脑前。
  骆依磊皱眉,林歌收拾碗筷,骆依磊制止了他:「这些事等你再长大点做。」
  「我已经很大了!」林歌很认真地说。
  「不行!没有我大就不行!」
  「那……好吧。」林歌妥协,却不知道自己永远也不会比他大,可是他觉得这个有点霸道有点凶恶(只有针对林雨阳时)的『爸爸』真不是盖的,棒极了!他就幸福地继续唱:「小小黄鹂,小小黄鹂,嘀哩哩……小小黄鹂,小小黄鹂,嘀哩哩……」
  收拾完一切,也待林歌睡着了,骆依磊走到林雨阳身旁,把他的脸对向自己:「你很焦躁,这样写不出好东西的。」
  『不要你管!』林雨阳飞快地打出一句。
  「我非管不可!」骆依磊自然不会退让。
  『你讨厌!』
  「讨厌也要管!」
  『不要打扰我工作!』
  「精神太紧张会蹦断了弦,要学会悠着点知道吗?」
  林雨阳沉默了一会:『我没有时间。』
  「你这样会提早把生命损耗掉。」
  「出去散散步好吗?」骆依磊的眼睛幽蓝幽蓝的,就像林雨阳最爱的蓝水晶,看着看着他就惶惑了,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林歌已经睡下,外面的夜静静的,空气有些冷,骆依磊便脱下外套给林雨阳披上,林雨阳抬头看他,眼睛愈黑愈亮。
  骆依磊不由一笑,揪揪他的鼻尖:「我有没有给你说,你很像我的初恋情人?」
  林雨阳的脸一冷,外套便被他扔到了地上。
  骆依磊也不以为忤,林雨阳的性子他多少了解了些。
  他赶上大步向前走的林雨阳,再次为他披上:「你的手很冷。」
  林雨阳在他手上写:『你……谈过……几次……恋爱?』
  「一次也没有。」
  『可……你……说……』林雨阳蓦然停住脚步,盯住骆依磊,脸蛋就绯红绯红起来。
  「所以说啊,你很像我的初恋情人。」骆依磊笑着,蓝蓝的眼神就扩散成了深深的海洋,林雨阳觉得自己陷入其中,载沉载浮,骆依磊的手环拥着他的身体,轻轻地落下一吻:「要不要就做我的初恋情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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