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牌寡妇 楔子

  戴晴美第一次尝到什麽叫六神无主。
  顶着一头俏丽的短发,她坐在警局椅子上,胃部紧缩,故作镇定的青春脸庞下,藏着几乎破表的彷徨与不安,左胸口的心脏更是扑通扑通的乱跳个没完。
  人生有没有这麽坎坷呀!才第一天上工就遇到临检,钱都还没赚到手,人就被带回警局,这下该怎麽办才好?
  十七岁的戴晴美很ㄘㄨˋㄚ,偏偏旁边有个爱哭鬼,打从上了警车,啜泣声就一直没停过。
  厚,她也很想哭啊!但是哭有什麽用?她现在只担心爸爸接到通知後,不知道会有多难过……
  「喂,第一名,我们现在怎麽办?」
  抽噎的嗓音还有手腕上的拉扯力量,唤回了戴晴美的注意,斜眼一看,是隔壁班的那个爱哭鬼。
  她万万没想到,校园里的两条平行线,第一次交集居然会是在警察局!瞧,她哭得真惨,两只眼睛肿得像核桃。她很想同情她,但她更同情自己。
  「不知道。」她摇摇头,坦白说,自己也是第一次搭警车上警局。
  「啊,你不知道?你不是每次考试都拿第一名吗?」蓝允洁直觉的问。
  「考卷上又没有考我遇到临检该怎麽办,被抓到警局又该怎麽办。」戴晴美听了啼笑皆非,没好气的说。
  要是平常,她肯定会欣赏这个同学的黑色幽默,但现在她害怕都来不及了,根本没多余的心思理睬她。
  「完蛋了啦,我家人知道肯定会打死我的……」爱哭鬼蓝允洁又是一阵狂哭。
  「你是我见过泪腺最发达的人。」简言之,就是你好会哭。
  不哭难不成要笑吗?蓝允洁怔住,停止哭泣。「第一名,你都这麽奇怪吗?」噙着泪,用像是看见怪物的眼神瞟她一眼。
  「抱歉。」她诚恳的道歉,接着又开口,「戴晴美。」
  「什麽?」爱哭鬼一脸不解。
  「我叫戴晴美,不是第一名。」虽然她每次都考全学年第一名。
  「喔。」揩揩眼泪,她也自我介绍,「蓝允洁,隔壁班的。第一……欸,戴晴美,你为什麽会在那里?」她想都没想到,居然会在那种地方看见戴晴美这种好学生。
  「打工。」
  妈妈住院了,正准备接受化疗,所需费用对他们家的经济来说是笔不小的开销,她因为不忍心看爸爸为了攒钱,每天晚上下班还得开计程车,所以才会想要利用暑假打工分摊家计。
  其实那家店白天只是一般的简餐餐厅,到了晚上八点才兼卖调酒,再请几个乐团驻唱炒热气氛,以拓展客源。她想,既然要打工,当然挑时薪优渥的晚班比较符合经济效益,为此她还谎报年龄,宣称自己已经满十八岁。
  谁知出师不利,第一天上班就遇到员警临检,来不及落跑,只好跟着大家被带回警局了。
  「打工你才几岁,居然去夜店打工,不怕被学校抓到记过吗?」
  她们念的可是号称全台最八股、校风最严谨的天主教教会学校,校长连看见女同学穿短裤都会觉得不端庄而摇头叹息了,要是知道第一名的好学生在夜店打工,啧啧啧,没被记大过,她蓝允洁三个字倒过来写。
  这位第一名同学实在太威了!
  「我妈住院,需要医药费。倒是你,你没事去那里做什麽?」她简单回答。
  蓝允洁的爸爸是学校家长会会长,家里很有钱,总不会也需要打工吧?
  「……我、我去看Sky。」
  Sky是晚上驻唱乐团的贝斯手,听说粉丝很多。总归一句,她是个追星族。
  员警走了过来,皱眉对着两个小丫头问:「为什麽这麽晚了还不回家?」
  蓝允洁心一慌,又开始哭哭啼啼,等她说完理由,警局都快闹水灾了。
  员警对蓝允洁发达的泪腺有些招架不住,草草打发她,转而把目光落向一旁闷不吭声的戴晴美。「你呢?」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灵感,就在这时候,从头到尾连滴眼泪也没掉过的戴晴美突然抓住蓝允洁,唱作俱佳的演了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说——
  「我、我跟她一起去的,我们只是想去看Sky……员警叔叔,拜托啦,不要让我家人知道好不好?也不要跟学校通报啦,教官会记过的,我们下次不敢了,真的……」害怕会连累老板,她抵死不说自己在打工。
  蓝允洁怔怔的望着戴晴美。
  哇塞,好样的,居然哭的比她还凶!输人不输阵,她索性卯足全力大哭。一时间,两人的哭声充斥整个警局。
  怎麽会带回两颗烫手山芋?员警很头痛。「好了好了,都别哭了,现在是暑假期间,可以不通知学校,但是得打电话通知家长来领你们回去。」
  得知不会通知学校,戴晴美顿时好像飞上了天堂,可是一听到得通知家长,瞬间又跌入地狱。她不能打给爸爸,不如打回家给哥哥试试看好了。
  但她有预感,她那资优生大哥一定会推说在准备功课,没空。
  事实证明,她的推断是正确的,蓝允洁的大哥不到十分钟就出现在警局,而她哥哥戴耀祖却是冷漠的挂了电话,要她自己想办法。
  「戴晴美,我哥来接我回家了,你怎麽办?」毕竟同是落难女,关心一下是应该的。
  戴晴美白着脸,脑袋呈现当机状态,茫然的摇摇头。
  想到蓝允洁要走了,她突然感到一股强烈的恐惧来袭,忍不住眼眶泛红,可她低头死咬住下唇,逞强把自己的双手扭成了麻花。
  忽地,像大提琴般好听的嗓音喊了蓝允洁的名,蓝允洁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迅速的迎上前去,戴晴美看着身边的位置顿时空了出来,下一秒,孤立无援的害怕终於让眼泪夺眶而出……
  当她以为自己要枯坐在警局一整晚的时候,脑门上传来一记严肃的男嗓,冷傲的如是说:「愣在这里做什麽?快点起来,回家了。」
  戴晴美猛然抬起头,噙着泪的两只眼睛从刘海後面,眨也不眨的看着面前的身影——
  陌生的年轻男子,漂亮的眼睛跟蓝允洁有几分神似,隽朗的脸孔出奇的好看,尤其那身优雅的打扮,活似从漫画里走出来的美丽贵公子。
  心,一窒,老半天吐不出一句话来……
  年轻男子有点跩,严肃的脸上双眉紧拧,好凶,但不知为什麽,看着他,她却感到一股踏实感,总觉得自己可以信赖他。
  就像是溺水的人突然发现了救命的枯木,戴晴美一把抓住他结实的臂膀,就怕他会突然改变心意,无情的撇下她不管。
  男子没有甩开她,犀利的目光无声命令她把屁股从警局的椅子上挪开,直到她和蓝允洁一起坐上了他驾驶的超级跑车,戴晴美还有些恍神。
  「我哥真贼,他骗员警说我们是亲戚,是表姊妹,而员警居然也信了,哈哈哈。」
  方才还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蓝允洁坐在副驾驶座上,转身对後座的戴晴美不断吱吱喳喳的说她大哥是怎麽跟员警周旋的,还用既崇拜又骄傲的口吻介绍驾驶座上的大帅哥是她的亲哥哥,叫蓝允康,目前在美国的建筑名校念书。
  「蓝允洁坐好。」驾驶座上的男子皱眉命令。
  蓝允洁不以为忤,趴在椅背上依然故我的说了好多话,吵得戴晴美耳朵嗡嗡作响。她始终没有吭声,浸润水色的黑眸牢牢锁定前方後照镜里那双属於蓝允康的深邃眼眸。
  他的眼神比她想像的更冰、更冷,也更跩!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蓝允康,也是唯一的一次,听说暑假还没结束,他就回美国继续课业了。
  这起临检,让她和蓝允洁阴错阳差的成了好朋友,她还邀她去过蓝家几次,但再也没见过他,只能偶尔从蓝允洁口中听闻他在国外的近况。
  说也神奇,明明就只是一面之缘,她的心里始终牢牢记得第一眼看见蓝允康的感觉——
  好凶!却让人觉得在他身边可以很安心。
  那时,对感情懵懂的她还不清楚,原来这种念念不忘的情愫,就叫暗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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