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好忙 第三十二章

  「我……」迎喜心底早想好如何开脱,此时装作一副惶恐疑惑的样子,缓缓道出,「奴婢的为人如何大少爷不知情吗?奴婢向来温顺乖巧,不做非分之想,怎会对人善心慈的大少奶奶生出半分不好的念头,奴婢也怕天打雷劈呀!」
  「你是说喜鹊诬陷你?」一推二五六,真以为没人看清她的真性情,还妄想拉他入局。愚蠢!
  不愧是作戏高手,迎喜很快红了眼眶,眼泪续在眼眶要掉不掉的,似受了天大的委屈又要强忍着,等着眼明心清的大少爷为她洗刷冤枉,那楚楚可怜的娇弱样确实惹人生怜。
  「奴婢不晓得是不是喜鹊的诬陷,但奴婢前些日子和她因细故有了嫌隙,说要知会大少奶奶调走她,她可能担心降为浆洗丫头才对奴婢有所不满。」似红梅的唇微微一颤,好不凄楚,迎喜双眸含情地看向沐昊然。
  她话里没一句指控是遭到陷害,却点出喜鹊对她的埋怨,有意无意把话题转到喜鹊的不甘心,继而想把她和大少奶奶一并害了。
  迎喜算是小有智谋了,懂得把祸水东引,明面上是受罪了,实则是落实喜鹊「嫁祸」她的事实。
  可惜她的伎俩还是太粗鄙了,这话哄哄没见过世面的妇道人家还行,一到了明眼人面前便无所遁形。
  「你们为什么有了嫌隙?」沐昊然不看她矫揉作态的凄楚,一手握着身侧杜云锦的小手轻轻揉着。
  迎喜的卖力演出无人捧场,又瞧见对她无动于衷的男人正柔情款款地宠爱别的女人,眼中一抹恨意骤生。
  「因为她拿了我最心爱的一支簪子不肯归还,我骂她不告而取是为偷。」
  她以为他会为她做主,发落手脚不干净的丫头,她也早做好怎么回话的准备,好一表深情,让他感动,殊不知……
  「什么簪子?」
  「这……梅、梅花簪……」她一时回答不上来,正好看到窗外仍有几朵残梅挂枝头便顺口一说。
  「自己买的还是旁人给的?什么时候得簪,喜鹊又何日偷簪,如今梅花簪何在?你一一给本少爷道来,一有说错,我绞断你一根指头,两次错是两根指头,至于三次错……」他冷冷厉笑。「我便将你无根指头悉数折断!」
  她一听,冷抽了口气,脸色发白地藏手于袖下。
  「带喜鹊来对质。」让她死也死得甘愿。
  「是。」
  赵春把满脸血污的喜鹊拖上正堂,她已经是出气多、入气少了,两眼无神,站也站不住的趴倒在地。
  「啊——她……她的手……」那还是手吗?根本是一块垂挂胳臂的扁肉,血都干污成腥黑。
  沐昊然表情很冷地看着迎喜的手,彷佛它也即将是一样的下场似的。
  「她用那只手收银子,我就让人把她的手骨打碎。」
  「什……什么?!」迎喜惊得身子发软,跌坐在地。
  「迎喜,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家少爷没什么耐性。」她不怕皮肉痛,他会成全她,就怕她承受不住手脚分家。
  「我……我……」迎喜欲言又止的看了贾氏一眼。
  「要用刑就用刑,拖拖拉拉干什么?几十大板赏下去,她还能嘴硬不成,你要是心慈手软就由我的人动手,打得她不敢有一句假话。」
  迎喜本以为贾氏会护着她,毕竟枝叶连根,断了谁都没好处,可是听到贾氏刻意撇清的话,又看见她欲置自己于死地的狠厉神情,不由得心寒的指尖发颤,几欲吐出全部实情。
  「不用,母亲还是省点事,喝你的茶,打板子这点力气活下人随便一点就有人。」未免贾氏暗下狠手将人往死里打,沐昊然当真随手一指,指了个壮仆。
  丫头的命本就卑贱,即使成为通房还是贱命,一心想为自己争个好出路的迎喜被架上长板凳趴着,一下又一下的板子落在她身上,很快就打得渗出血来。
  除了厨房和粗使丫头,在主子屋里伺候的丫头都没做过什么粗活,等级越高的丫头做的活越轻松,到了迎喜这等通房丫头基本上是不用干活的,只需把自个儿装扮得出彩,让主子瞧了赏心悦目,心喜地赏她一夜枕畔温存,将来好添丁即可。
  因此没挨几下,迎喜便满脸泪水的求饶,口里含着血水呜呜低呻,血与泪混在一块。
  但是心狠手辣的贾氏岂容她活着,一见她没志气地想出卖旧主,一个眼神暗使,离壮仆不远的一个胖婆子见他一停手,便抢过他的板子,使尽全力一板子打向迎喜后腰,狠砸了几下立即听见骨碎声,她再一板子往背上打——
  「住手,你要干什么?」不忍心看人受罚的杜云锦本来偏过头,她对视人命如草芥的私刑是难以接受的,只是眼角余光瞥见那仆妇抢上前打人,不由得惊骇她下手如此狠绝,竟棍棍要人命。
  「放肆——」
  杜云锦声起之际,沐昊然也同时飞身而出,他一掌拍向那仆妇,震得她连连后退,跌倒在地上。
  再查看长板凳上的迎喜,她的腰已断,头骨碎,后脑勺被打破一个大洞,人虽还在喘气但只怕……活不成了。
  「哎呀!我才阖上眼打个盹,怎么把人打成这副模样,要死不活的,还问不问?这天要阴了,好像快下雨了,你呢?要问继续问,问出个结果再派人知会我一声,好歹主仆一场,送她一张草席裹尸还办得到,我先回去歇着了。」
  「你……母亲,慢走。」
  她竟然敢……望着贾氏佯装惊讶的得意神情,牙咬得死紧的沐昊然双手握成拳,他无法置信贾氏的手伸到云擎居,连他的人都能威逼收买,暗暗给他一记措手不及的回马枪。
  那个粗壮婆子他见过几回,是管院子花草的粗使下人,和祖母庄子管事的弟媳连着亲,是他成亲那一年进来的。
  「不要为了别人的过错责怪自己,或许时候还未到吧!咱们忍一忍,别为了一时失利而沮丧。」是她们设想得不够周到,才会让人有机可乘。
  一只微凉的小手覆上手背,沐昊然回神反握住,「我是不是很没用?明知道凶手是谁我却办不了她。」
  他有愧妻子,筱攸的死源自于他。
  狼狈地回到遗花院的寝间,见沐昊然犹是一脸懊恼,杜云锦温声劝道:「不是你的错,是我们的敌人太狡猾,谁料得到她在我们的阵营里藏着她的人马,我们错在太轻估。」
  他俩都犯了一个错,小看后宅女子的手段,以为她们的见识只有针眼大。
  贾氏在沐府内宅立足二十余年,从她接手府里中馈便开始部署,小鱼苗都长成丈长了,何况是她有心的安排,沐府里处处可见她的眼线,早已根深蒂固、盘根错节了。
  「我喜欢你说「我们」,锦儿,我们输了一局。」吐出一口气,他将头枕在她肩头上。
  「输了再扳回来不就得了?没人是一生不败的常胜军,何况眼下输了未必是全盘输,说不定是将赢的局面。」
  不到最后关头,谁也不敢直言是胜利者,能沉得住气的人才能逆转胜。
  「你的意思是……」
  她相信他会赢?
  杜云锦心疼地扳开他因握得太紧而僵硬的手指,一根一根揉着,「就算迎喜指认贾氏是主使人,可要是她一口咬定是我们指使迎喜陷害她,那我们在老爷面前也拿她没辙。再退一步来说,就算她承认是她所为,我们还能让她一命抵一命不成?首先她爹是当官的,难道会眼看着女儿受死吗?还有老爷也不会要自己的妻赔命,说句难听的话——媳妇哪有妻子亲,唯有睡在枕畔的才是自己人,胳膊肘向内不向外,死了个媳妇,再娶一个就好了。」
  尤其是生不出孩子的媳妇,换个能生的媳妇更好。这句话杜云锦放在心里没说出口,因为事实太伤人。
  相信在沐老爷心目中,用药吊着命的媳妇绝比不上结缟二十几年的「贤妻」,媳妇不能生,又碍着儿子的正经婚事,让他连最期盼的嫡长孙也抱不上,这样的媳妇没了也好。
  婆婆虐媳,天经地义,打死了媳妇也只能说是她自个儿福薄,承受不起夫家的福气,少有人会责怪婆婆出手太重。
  反之,若让婆婆向媳妇赔罪是大不孝,婆婆是长辈、媳妇是晚辈,自古以来以下犯上就是不对,长辈教训晚辈,晚辈只能虚心受教,就算打骂也得挨着、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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