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凉薄(上下合集) 第九章

  【岁月】
  四年的岁月中,或许什么都变了,又或许什么都没变。
  洛怀礼已经兵至卫将军,与优雅谦和的莫若一武一文,将京中一干贵族子弟统统收归麾下,世袭势力之中,太子的地位俨然牢不可破。
  二皇子轩辕极常年不在京中,四处平息纷争,与江湖势力纠缠极深,在远离京城腹地的边关重镇,享有极高威望。
  萧家自小七离开京城之后,也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只在各自守地,尽忠职守。
  如今江湖上,以三股势力为首:财通天下的聚宝银庄,义薄云天广结善缘的明珠山庄,以及神秘莫测却消息灵通的桃花坞。
  原本三家各行各道,没有交集,却突然在一个月之前,聚宝银庄连失库银,各大帮派陆续有人失踪,明珠山庄于是广发英雄贴,邀衆人共商对策。
  「莫若,你去吧!」轩辕骥掩上卷宗,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搞出这些动作,不得不让人起疑心,会不会可能是轩辕极为之。
  话说完,却没听见回音,轩辕骥疑惑的看去,却见莫若看着窗外发呆,洛怀礼拍了他一下,「莫,殿下在跟你说话呢!」
  莫若看着窗外,悠悠叹了口气,「又是春暖花开!」转过头来对轩辕骥笑了一下,「我记得你那年千辛万苦得来的那匹神驹,也被人取了个好笑的名字叫花开吧。不知道,现在到了哪里呢?」
  屋里静极,只听到长长短短的呼吸声。
  洛怀礼偏偏头,「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几年来,他与太子和莫若等人,依然是亲密无间,合作默契,可是小七,却成了他们的禁忌。当年发生的事太过震撼,等到冷静下来,他自然看出了其中另有蹊跷,可是,却再也找不到痕迹。
  小七等人一走了之,东院重造之后焕然一新,皇上每次见他都是吹胡子瞪眼,莫若和轩辕骥虽然对着他连连苦笑,却守口如瓶,什么也不肯说。
  而怜儿,每次刚一提起,就泪水涟涟,久而久之,他已经失去了再提的勇气。
  可是每当想起小七绝然而去的背影,午夜梦回,总是心痛如绞。
  东院里,再也找不到她曾经存在的气息,他站在院门,无数次的凝望,幻想着她还会突然从哪里冒出来,如同新婚之时的无数次。亭亭玉立的站在门口,笑如朝阳,「你回来了啊?」
  他伸出手去,却再也拉不住那温暖,思念在岁月里,一刀一刀的划在他伤口上,一日比一日疼痛。
  到了后来,他已经不敢再轻易的提起她,怕戳破了什么,痛便如鲜血流淌,却没有治伤的灵药。
  他安排人去找过小七,可是不止是他,萧家,太子以及莫若都失去了她的踪迹。小七,宛若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似的,当年一别,就杳无音讯。
  「殿下,你能不能告诉我,小七对你说了什么?我虽然不知道到底事情怎么样,但是我可以确定,是你们放小七离开的。」洛怀礼看着轩辕骥,眼底,是深深浅浅的忧伤。
  轩辕骥看着他,良久,叹息,「怀礼,小七什么也没说。」
  「太子,如果你什么也不曾问,怎么可能允许她那般任性胡闹?什么时候,我在您心目中这么好骗了?」洛怀礼苦笑。
  轩辕骥摇摇头,深深看他一眼,「怀礼,你不笨,从大事上来说,你聪明绝顶,可是对于女人,你终究了解得太少。」
  「殿下……?」洛怀礼朝前跨一步,还想说什么。
  轩辕骥却摆摆手,「算了,怀礼,小七的事我没有权利代她做决定。是对是错,都是她的选择,你们的事,我无权参与。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你先下去。」
  眼睛一闭,显然已经无意再说。
  看着洛怀礼远去的背影,莫若问道,「为什么不告诉他?当年让小七伤心绝望的,可不就是他吗?」
  轩辕骥缓缓睁开眼睛,少有的柔和色彩,想起那个女子,总是不自禁的带着笑,「可是小七,爱着他啊!」
  莫若的手微微震了一下,水从杯中溢出少许。
  轩辕骥低声喃道,「因为爱着,所以不能容忍与人分享,也因为爱着,即使是黯然离去,也不愿说明了真相让他悔痛难当。甯愿让他恨着失望着,也要让他幸福。一个女子,是要怎样的爱着,才能背负这么沈重的伤痛?」
  又轻轻叹一口气,如果不是因为爱,怎么能这般绝决彻底,又怎么能这样委曲求全?
  莫若捏着杯子,「小七,一定会得到幸福的。」
  轩辕骥轻笑,「是啊,她那样的女子,理应得到幸福。」
  洛怀礼回到府中,已经是华灯初上。
  龙怜站在门口等他,一身单薄衣掌愈加显得纤细瘦弱。一见到他,忙笑着迎上来,「怎么今天这么晚?」
  洛怀礼笑笑,「没什么,随便走了走。」
  走了几步,一双眼又习惯的往东院看去,黑暗里影影绰绰,一丝光亮也无,悄无声息。恍惚中,脑海中又浮现出小七蜷在被窝里熟睡的模样,嘴角有浅浅笑容,发丝调皮的在鼻端飞舞。
  「相公!」龙怜忽然叫了一声。
  洛怀礼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快要走到东院的门口。
  他愣了愣,放开龙怜的手,「怜儿,你先回屋吧,我想一个人待会。」
  一个人,慢慢的向东院走去,月色里,寂寞而萧瑟。
  龙怜捂住嘴,不敢让他听见哭声,为什么明明已经把那个人赶走了,还要这样阴魂不散,霸占着本属于她的幸福。
  没有掌灯,洛怀礼就借着淡淡月光穿梭于亭廊之间。
  手撑在门上,却没有勇气推开,因为早就已经知道,她走了,带走了所有曾经铬上她痕迹的一切。那么彻底的离去,一丝念想也不留给他。
  「小七,我很想你,你知不知道!」不管你做过什么,会失望,会心痛,可是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失去你。
  「小七,如果当初只有我跟你,会不会有所不同?」
  泪悄然滑落,谁曾想过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也会有这样低泣的时刻。
  夜到深处,洛英看着儿子又是独自宿于书房,黯然不语。
  金芸走到他身后,将脸贴到他背上,「怀礼会不会一直念着小七,犹如你记着她,一生不忘,即使曾经那么无情的丢弃?」
  她知道,他待她极好,不风流不多情,官至兵部尚书,却只得一妻一妾,比起其他人来说,她该觉得满足了。可是,她忍不住的收紧了手臂,忍不住的悲哀,他敬她重她,却不爱她。
  早在定下婚期那日,他就说得明明白白,他会给她她想要的一切,却惟独他的心,早已丢失在另一个人身上,连他自己也收不回来了。
  她哭了一夜,却仍然要嫁给他。那女子不珍惜的,她视若珍宝,那女子不要他,她来爱。
  可是她不知道,要走进他的心,原来这么难。他已经竭尽所能对她好,可是心之所向,又怎么能听从理智的安排。
  他娶她,是因为早有婚约守信而为,他娶李氏,是因为那个女子在战乱中将她救下,要他妥为安置。对于一个女子最好的安置,莫过于给她一个归宿,他应下,也沈默着履行着他对她说过的每句话。
  「你能不能告诉我,小七和她娘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们这样念念不忘?」当年,丞相之女宋季才貌双全,名扬天下,一干青年俊彦趋之若骛,几乎要踏破丞相府的大门。
  其中尤以当时的太子当今的皇上和洛英两人胜算最大,太子身份尊贵,洛英才华横溢,无论宋季许给谁,都是一段佳话。
  谁也没想到,宋季居然选择了那个整日跟在太子身后转的萧煜。萧煜无权无势,整日只知舞刀弄枪,比不了太子尊贵显赫,比不了洛英惊才绝艳,初时免不了几分自卑,毅然请命去了边关。
  宋季也不管不顾,包袱一卷千里寻夫去。
  萧煜在难民之中看见形容憔悴却难掩绝色的宋季时,吓得魂飞魄散,从马上跌跌撞撞的滑下来,跪倒在她面前。
  宋季就这样,穿着一身布衫,与萧煜在凛冽寒风里结为夫妻。自此,远离京城繁华生活,陪着萧煜在大漠黄沙里,任如花容顔悄然染上风雪尘埃。
  直至小七三岁那年,宋季奔波于突如其来的瘟疫之中,却在照顾百姓时不幸传染而去世。萧煜悲痛欲绝,自宋季去后,再未另娶,只将一腔柔情倾注于六子一女身上。尤其幼女小七,酷似其母,一颦一笑,灿烂明亮,浑然天成。
  宋季去世的消息传来,皇上大病一场,一月不早朝,而洛英,口吐鲜血昏迷在地。金芸也是在那时,才知道原来洛英对宋季,从未有一刻忘怀。
  所以对萧七,她虽然也是真心的喜欢,有时候,却免不了有几分不舒服。那日的事情发生之后,她未及细想,只是欣喜于原来宋季的女儿原来也不过如此,宛若是那风华绝代的女子身上也有了几分污点。所以,她说了那样的话,没有再去深究。
  等到冷静下来,却也来不及了,萧七居然没有为自己辩过一句,那样转身离去。
  看着洛英眼神沈痛,抚着胸口靠着大门喘气的模样,她就知道,所有的事,都无法挽回了。萧七的骄傲,一如当年的宋季,就算抛却天下至尊的荣华,也要追寻纯粹的爱和尊重。
  【靠近】
  细雨如丝,缠缠绵绵的洒在身上。
  淡淡的晨光中,淇安独自一人走在乡间小道上,没有撑伞,雨点轻柔的打在脸上,像是大自然最懂得人心的抚慰。
  前世,她是不喜欢雨天的,相比这样的阴柔缠绵,她更喜欢灿烂的夏日,那样热烈畅快,坦白无畏。张楚渝就不止一次的笑她,别的女人都往自己脸上一层又一层的擦防晒霜,她倒好,直怕晒不够似的,站在太阳里伞都舍不得撑一下。
  炎炎夏日里,她笑得清亮明快,比那天上烈日更夺目。
  张楚渝说,她像一张白纸,一眼望去,什么秘密也没有。
  那时候,她以为这就是爱情,把所有最真实的一面在他面前表露无遗,只因为,他是她心底深处最大的信任和依赖。
  却从没有想过,这样的坦白真实,却最容易被血淋淋的刺伤,毫无防备的被伤到最柔软的一处。
  每一次自以为找到了归宿,却总是在最幸福的时候被现实粉碎。
  淇安无声的笑了,所以开始痛恨那灿烂烈日,每一次仰望,都灼痛她的眼睛,热热的总是想要流泪。
  可是她的眼泪,又有谁还会心疼,徒增可怜而已。
  她不屑,于是不要哭。
  伸出手去,接着清凉雨点,这样纷纷扬扬,是不是老天也在伤心?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你看,高高在上如天,也有哭泣的时刻。
  「你为什么要哭,难道你也在伤心?」
  微擡着头,她轻声问道,发丝已经被被打湿,乖乖的贴在脸侧。
  水气缭绕,模煳不清,仿佛整个世界,只留她一个人。
  忽然,雨丝消失,她迷惑的眨眨眼,挡在上方的,是一把青伞,视线往下,映入眼帘的,是某人铁青的脸,不赞同的看着她,「大夫也会生病。」没有声音,但是他确信她看得懂。
  她把脸别开,不再看他。其实身边有个人不会说话也好,当你不想听他唠叨的时候,不看他就可以了。
  她随意的往前走着,轩辕杉高高的撑着伞,雨幕里,仿佛为她撑起一个安静的世界。浑然不觉,雨丝一点一滴全打在他身上。
  任思绪无边蔓延,仿佛想了很多,又仿佛什么也没想,淇安沈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娘!」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淇安怔了怔,还没回过神来,一个小小的身子就冲进了怀里。
  「朗儿!」淇安抱着怀里气喘吁吁眼神却明明白白正在控诉她的小人儿,「不是跟长卿练武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朗儿像只章鱼一样紧紧的搂着她,扁扁嘴,「娘是不是又想趁朗儿不知道的时候偷偷跑掉?」
  转过头,很是鄙视的看着轩辕杉,「叔叔,长兰姨要做家务,长卿叔和朗儿要练功,你做不成爹也就算了,就让你照顾好娘也做不来。」抓抓娘的头发,更是不满,「看,娘的头发都湿了。叔叔,捡你回来有什么用?」
  轩辕杉瞪着眼睛,看着那小家伙一脸嫌恶的看着自己,动动嘴唇,却又在看到面前人打湿的头发时,一句也说不出。
  他的确是,没有照顾好她。
  将伞又往前凑凑,将娘俩更好的遮住,才一脸认真的看向朗儿,「我下次,会做好。」
  一大一小两人严肃对视,半响,朗儿勉为其难的点点头,「好吧,我看着。」
  话说完,就将那小小头颅埋在淇安脸侧,「娘,你答应过朗儿,不会再丢下朗儿的。」声音里,掩不去惶恐和呜咽,刚刚练功练到一半,就看见娘在雨里越走越远,似乎毫无留恋的,一直朝前走着。
  听得她心里一酸,「对不起,朗儿,让你这样不安。可是你要相信娘啊,以后,永永远远不丢下你,永远也不会。」
  她不该的,再是伤心绝望,也不该在孩子面前,透露半分。
  那时候,朗儿不过两岁,她高烧到昏迷。迷迷糊糊间,拒绝所有的药和食物,只觉得身心都累到极点,心里极盼望着就这样的睡过去,再不醒来。
  真的是太累了啊,那时候的自己,黑暗里竟觉得无比安心。
  朗儿吓得整日整夜抱着她不肯撒手,她毫无知觉,只喃喃的说着,「人生苦短,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再后来,愈加不醒人事,长兰硬给她灌进的药又被她吐出来,朗儿哇哇大哭,「娘,你不要丢下朗儿,娘,娘!」
  那哭声,揪着她的心,让她要迈向那沈睡世界的脚步一再迟疑,终于,还是挣扎醒来。「朗儿!」她心疼地看着两眼红得过小兔子的小家伙,自己也忍不住眼睛发热。
  原来女人生而为母亲,就会比任何时候都勇敢。
  或许这件事对朗儿的影响太大,时至今日,都还在怕在某个不注意的时候,她就丢下他了。
  搂着儿子,淇安放慢了脚步,小心的不让雨淋到他,想想身边撑着伞的人,忍不住心头又是一阵无力。
  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回事,对于他的突如其来,她和长卿都保持了极高警惕,奈何朗儿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劲,似乎是很喜欢他,一个劲的招呼他进门。
  长兰回来的时候,愣了好久,然后看看她,又看看朗儿,最后,问长卿,「你说这个男人是小姐捡回来的?」
  长卿像是还没回过神来,点点头,又摇摇头,「跟着小姐回来,可是是小少爷捡进门的。」
  长兰看看朗儿,朗儿正睁着眼睛无辜的望着她,「长兰姨,你生朗儿的气了吗?」
  长兰的脸立刻由阴转晴,笑容可亲,「没有,小少爷捡得好!」打量轩辕杉几眼,勉强点头,「至少还秀色可餐。」
  轩辕杉的脸色变了好几次,最终还是隐忍着任长兰左右上下地仔细扫视了好几圈,最后,背对着朗儿,脸色阴沈,语气却强装愉悦,「长卿,把小少爷的客人带回房去,要招待好了。」最后两个字明显语气拉长。
  轩辕杉眸光微闪,转过头看向淇安,「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会在这里?是因为,孩子么?」
  第一眼看到朗儿,他就知道这不是轩辕骥的孩子,眉眼之间,宛然铬着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忍不住在心中揣测,越加烦乱不安。
  屋内一时寂静,朗儿明显感觉到气氛不对劲,他疑惑的看看这个,又瞪瞪那个。最后,搂上了淇安的脖子,不安的叫了一声,「娘!」
  淇安低头朝他笑笑,脸色平静。
  轩辕杉看了朗儿一眼,抿了抿嘴,「明天,明天我要知道答案。」然后大踏步的走出门去。
  也不知道长卿是怎么招待了他,反正第二天看见两人,都是脸上挂彩。淇安看着那张俊逸非凡的脸上惨不忍睹的青青紫紫,直觉的想笑,却又在看到那人深沈的目光时,生生忍住,一顿饭吃得好不辛苦。
  那一天,轩辕杉都寸步不离的跟在她身后,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姿态。
  淇安忍无可忍,「那个谁,我们本来就是萍水相逢,我不问你来历,你何必对我的过去穷追不舍,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轩辕杉看着她,眼中微光,点漆如墨,「轩辕杉,不是萍水相逢,是第二次见你,我喜欢你,所以有关系。」
  淇安深吸一口气,「可惜,我不喜欢你。」
  再不会心动,愚蠢的交付真情,却换得遍体鳞伤。
  然后再不看他,他拉住她,她就闭上眼睛。反正,他永远也说不出声音来。
  吃过晚饭后,淇安迅速的回了房,轩辕杉站在门外,看着天上星星,一闪一闪,似乎会说话。
  他倚着墙,似乎陷入了深思。
  直到星光渐渐淡去,完全的漆黑,又慢慢亮起来。
  「吱哑!」门轻轻的开了,轩辕杉睁开眼睛。
  朗儿正站在面前,仰头看他。
  他笑笑,却发觉脸部僵硬,于是极不自然的蹲下身去,抚着朗儿的脸,「早!」
  朗儿突然踮起脚,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然后在他震惊的目光里,说出了更让他震惊的话,「娘以前,叫做萧七。」
  轩辕杉不知道是怎么纵身离开了那里,一口气在身体里乱撞.
  他张着嘴,却叫不出来,掌风如剑,所到之处,倒下树木无数。原来她是萧七,是他错了,是他错了。
  如果当初他勇敢一些,如果当初他不要那么自卑于太子的俊美风华,他怎么会容许她嫁给别人,他本来已经抓住了她的影子,却任她从自己指间溜走了。
  萧七嫁与洛怀礼,却在数月后石破天惊的休离,他一掌拍向湖心,人也随之落入湖里,任湖水慢慢浸过他的身体,直至耳鼻。
  怀着身孕离开,她,是受了多大的伤害?
  他仰面躺在湖水里,一动不动,却有点点嫣红,从紧握的指间流出,又溶入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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