淫荡小牡丹 第四章

  「你一定要留下来。我曲无漪招不到的人,我保证没人敢用。你只要踏出我曲府一步,就要有饿死的打算。」曲无漪面容狠狞,口气森冷,他一想到若无法留下鹿玉堂,那么这个月底,他势必得再亲自押着天香写稿,再让天香玩那些桥段——抱着他的腿擦眼泪擦鼻涕,任性摔桌踹凳子——他就觉得难以吞忍!
  鹿玉堂并不受威逼。他都说了不在银鸢城久留,又何需在乎银鸢城容不下他?
  曲无漪看穿鹿玉堂没说出口的拒绝,他也不打算和鹿玉堂纠缠或费舌说服,想用最有效的方法留下人。
  「曲练,打断他的腿,要是他还想爬出去,连手也废了,只要留下他一条命就足够。」血腥话说起来像家常便饭。
  「主子,这会不会太狠了……」曲练觉得有话可以好好说嘛。
  「你是要等月底眼睁睁看我怒急攻心,失手一掌劈碎天香的脑袋,还是拿他的手脚来换那丫头的小命?」曲无漪让曲练自个儿去思量孰轻孰重,衣袍一挥,起身走人。反正他话已说得够清楚明白,其余自然是交给下人去处理。
  目送任性的主子离场,曲练很想叹气,可是叹气能解决问题吗?当然不行,主子更不允许他办砸这事儿,否则最后被劈碎脑袋以及被断手断脚的惨事都会落到他曲练头上。
  他瞧瞧鹿玉堂,很确定这男人比曲无漪好说话,遂动之以情——
  「这位公子,你与天香姑娘有过一面之缘,想必你也舍不得看天香死于非命,是不?她才十七岁,下个月满十八,比我小了足足十岁,你忍心让她活不到我这个岁数吗?她正是如花灿烂的青春年华,犹如窗外桃花粉嫩,美好人生连一半都还来不及享受,若因公子之故而香消玉殒,你心能安吗?能自己悠哉的过下半辈子而不内疚吗?」
  说之以理——
  「何况在曲府当差不是坏事,一百两的月俸几乎是天价。」想他一个月不过三十两,而且还是作牛作马。「比你辛苦在银矿坑里掘掘挖挖好赚,也能让你家人过好日子,只要你有心做,曲府还能将你家乡的父母领进府里安养,不仅止温饱,一百两只要积个十年,你就可以自己去做些生意,说不定下一个『曲爷』就换你做了。」
  胁之以威——
  「难道你真的想被打断手脚,一辈子瘫在床上,赚这一百两,却没本钱花用吗?兄弟,你算算哪个值得,聪明人要做聪明事,用双手双脚来赌一时之气,很蠢呀。」说完,拿起刚刚主子没喝完的人参茶灌下,润喉。
  「为何非我不可?」鹿玉堂心里对天香的身分越发好奇。她明明说自己是见不得光,为何这对主仆却明显对她又爱又恨,愿意花大笔金钱为她聘人伺候,但又说想失手劈碎她的脑袋?
  她,到底是什么人?
  「因为天香指名要你。」曲练也很无力。他不是故意要让鹿玉堂面对选择卖到曲府当下人或是手脚安在的难题,而是只有他让天香产生了「无法反抗」的感觉,而且还老是在天香脑子里跑来跑去,让她将正事摆在一旁,镇日望天发呆。俗话说,解铃还需系铃人,他造就的后果当然要由他自己担。
  「我该觉得荣幸吗?」鹿玉堂冷笑地撇撇嘴。
  他竟然沦落到必须要「伺候」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
  想起过去的他,可不会如此狼狈——
  他摇摇头,甩开正要窜进脑里的回忆。他已经决定要忘掉那些,不能再拿过去和现在相提并论——过去的鹿玉堂已死,现在的鹿玉堂在等待重生。
  他清楚自己要手脚完好无缺地走出曲府是件容易的事。曲练看来虽是练家子,但充其量只是拳脚利落了些,要拦下他绝对没有半分胜算,真要与曲练过招,他连三成力都毋需使上。不过……他发觉自己竟在思考留在曲府的可行性。
  是那一百两月俸的吸引?
  还是他这些日子流浪得有些倦意,想要找个地方休憩一阵子?
  抑或——
  为了那名国色天香,犹如初绽牡丹的姑娘?
  鹿玉堂被曲练偷袭,抓去拇指在桌上的卖身契捺下了手印,一捺就是一年。
  他还在吃惊中,完全没注意到曲练已经开开心心将卖身契收进怀里,大功告成。
  鹿玉堂继续吃惊,为那突然扑进他胸口的柔软娇躯。
  他跟她有熟稔到一见面就先来个拥抱吗?
  他记得他不过替她付了一文钱,再替她抱了一迭沉沉的书籍回府罢了……
  「天香,从今儿个起,他就是来伺候你的人了,往后有什么不满、任性、耍泼,全朝他发作,我和主子都不会再来讨苦头吃。兄弟,人就交给你了。」虽然知道天香没认真在听他说话,曲练还是意思意思介绍了一下。
  嘻嘻,他还要赶快去跟主子禀报这个好消息,顺便用这张卖身契去领赏哩……
  曲练嘴咧咧在笑,脚步轻盈地奔离竹舍,补上一段,「兄弟,我晚点会让人将竹舍后头那间房间打扫好,你就睡那儿,缺什么的话,直接交代给下人,他们会替你转达的。」
  「怎么这么巧!你找工作找上曲府了?」天香在他怀里抬起欣喜小脸,完全是「他乡遇故知」的口吻,让鹿玉堂都快误以为他是不是早八百年前就和这姑娘是青梅共竹马,同穿一条裤长大的哥儿们。
  还不是因为你的缘故。鹿玉堂在心里叹着回答。真不知道是谁害他被人从矿坑里挖出来,还害他被人暗算,押下卖身契……
  红颜祸水,也能用在这种时候吗?
  「曲姑娘,你先放开我。」
  「我不姓曲。我没有姓氏,大家都叫我天香,『国色天香』的天香。」
  「你不是曲家小姐?」
  她摇头,下颚不自觉磨蹭着他的心窝口,「我只是一名孤苦伶仃,在曲府无依无靠的下人。」
  下人?曲府主子每月花一百两找他来伺候一个下人?
  「你先放开手。」鹿玉堂将环在腰际的柔荑扳开。他不习惯与人过度接近,若非他一眼就瞧见她朝他飞扑过来,恐怕早一掌被他打飞出去了。
  「你呢你呢?你叫什么名儿?」她乖乖听话放开他,还是缠着问。
  「鹿玉堂。」
  「鹿玉堂。」她重复一遍,记住了。「那天卖给你的书,你读了没?」她突然一问。
  鹿玉堂原本就没什么笑容的脸庞僵了僵。
  他看过了,也吓到了。
  他这辈子从没想过自己会买淫书,而且还是从一个小姑娘手中买下来的。
  「那种书,不适合你看。」他回避了她的问题,反倒教训起她。
  「那种书?哪种书?你的口吻好像那种书很不入流。」天香噘着嘴。
  「无关入不入流,你要再大一些读才好。」不过是乳臭未干的小女孩,看这种淫书似乎……太超过了。
  「有多少小姑娘都偷偷买回闺房里看,又不单只有我。」而且「那种书」还是出自她这个小姑娘之手。「好吧,不合适我看,那你看完的感想呢?」她想听听他对她大作的评价。
  「太过淫 荡。」他简短有力地评断。这种燕好野合、床第缠绵,应当是关起房门的极私之事,说出来都嫌羞耻了,何况大剌剌付梓成册?
  「就这样?」天香等了很久,等不到下一个评语,不敢相信自己整个月的心血只值这四字?!
  「嗯。」笃定。
  天香俏颜垮了下来,失望写在她嫩芽似的芙容上。
  她知道要有雅量听别人的评论,她也一直都很乐观,要是别人的意见好,她绝对乐意改,要是别人恶意嫉妒的酸言酸语,她也能充耳不闻,当对方在放屁。可是鹿玉堂那种「一无可取,我还是想了很久才想出来『太过淫 荡』这四字评语」的模样,她还是小小难受了一下。
  「没有任何可以夸奖的地方?」她不死心地追问。
  鹿玉堂看她黯淡的小脸还残存一丝丝希冀的火光,好似只要他给的答案不对,那簇小火光也会跟着被吹熄……只是他不清楚怎样的答案才是她要的。
  「好像找不到。」他还是决定顺着自己真实的想法回她。
  那本书读完,就是弄懂了许多苟合的姿势及技巧,其他什么忠孝节义、孝悌友爱的大道理在上头都找不到。
  好——大——的——打——击——
  天香觉得青天霹雳响彻云霄,每道闪电巨雷都直落落劈向她,每一声都轰得她头昏眼花……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一无可取。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是根朽木。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根本没有能力、没有本事、没有才华,她根本就该找条白绫,再挑处风水好、气氛佳的屋梁上吊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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